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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策 第六百八十七章 蟄龍
“火盆?”
林意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都瀾看著林意點了點頭,輕聲接著說道:“他對我先祖說,任何種類的修行者,后天的力量都來自對天地的汲取,任何種類的修行者,都相當于是存儲力量的容器,就如同盛放炭火的火盆一般。無論是尋常修行者的經絡存儲天地元氣,還是他從食物之中汲取元氣存于血肉之中,本質都是相同。”
林意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
在此之前,除了沈約和他之外,恐怕還根本沒有人知曉大俱羅的修行功法和從食物之中汲取元氣有關。
“他對我先祖說,要想火盆燃得更旺,自然是要往火盆之中加入更多的炭火,只是炭火加得更多,自身燃燒也更猛烈,消耗也更巨大。他之所以壽元將盡,壯年早亡,是因為炭火燒穿火盆,氣機太過旺盛,精力看似無限,但身體內腑許多得不到休憩,就如夏蟬雖然熱烈,但鳴叫十幾天之后便亡。只可惜他到這時才想到這個問題,他對我先祖說,他起身于微末,幼時和少年時都和馬販為伍,識字甚少,看書不多,未明白有些修行的道理其實已經常見于古人書本上闡述的道理之中。修行者的感知雖然遠超于尋常人,但是尋常人壽命不如修行者,對于死亡的畏懼卻自然遠勝于修行者,那些無法修行的人依舊盡可能的追求天人合一,以微末氣機和天地相合,盡可能的延續自己的生機。斗轉星移,天地星辰變化,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天地循環復蘇,都有冬寂夏隆之自然生養,人之氣機,自然也應該合乎天道,也應該有收有放,有潛有涌,有枯寒寂滅的休養生機,才能有更旺盛的熱烈萌發。所以古人所謂的冬藏夏養,其實在闡述尋常人的休養生息之道時,也闡述了修行者的天道。”
林意和白月露的心頭都是巨震。
初時聽到都瀾這些話之中夏蟬之說時,林意心境激蕩,體內氣血澎湃,身體里甚至響起隆隆的聲音,等到都瀾說道天人合一,以微末氣機和天地相合時,林意的身體都甚至微微的震顫起來。
在都瀾此時口中這陳述之
中,大俱羅是自述自己幼年和年輕時讀書甚少,也并沒有覺得那些凡夫俗子的書籍里會有多少看穿天機的體悟,但林意和白月露卻都和大俱羅的起身不同,尤其是林意本身就是書癡,所以在茫茫書海之中,他都甚至發現了大俱羅的存在,可以說整個南朝和北魏的這些修行者,許多學者之中,也只有他和沈約注意到了大俱羅這名非凡的存在。
尤其改換新朝,他父親獲罪困于邊境,而他困于建康不得脫的那些年,他更是只能讀書,所以他看的書恐怕比這世間大多數修行者都要多。
而這世間,只有他一個人真正身體力行的修行了大俱羅之道,所以都瀾自己述說這些話時,尚且不能體會大俱羅真正的意思,但是他卻已經捕捉到了大俱羅這番話中的真意。
所謂天道,日月星辰和天地元氣的運行自有軌跡,冬去春來,這便是天地元氣變化自然的規律,大俱羅所說的天人合一的天道,并非是指修行時,人體內的氣機變化要完全和這四季變化的氣機吻合,而是借之前的炭火和火盆之說為引,借以闡述,尤其是像他這種修行者,也需要有養有放,體內的氣機也不能一直處于酷暑熱烈,就如一方草原,若無冬季的寂滅殺蟲,若無春天的春雨滋養,便不可能在春夏之交迸發出更旺盛的榮放。若這方草原始終處于酷夏炎熱之中,尤其酷熱如炭火不熄,且越來越旺,那這方草原最終恐怕變成炎炎沙漠之地,寸草不生。
幾乎就在這剎那間,林意便醍醐灌頂一般,明白了大俱羅這修行功法的生息之道。
他的呼吸節奏也在這心念動間,很自然的變慢,變得無限緩慢,他體內旺盛流動的鮮血都漸漸變緩。
他的身體原本在任何時候都是比尋常人要更熱,但此時,他的氣血卻然而如淋了冷水一般,悄然變冷。
白月露也已經想通了大俱羅想要真正闡述的他這門功法的道理,此時感受到林意的氣機,她便明白,林意也已經明白了其中至關重要的道理。
他聯想到自己在建康城中的遭遇,又想到即便是南天三圣的沈約,在舊書樓中時也如尋常的讀書老人,他便冥冥之中覺得這一切似乎竟是天意。
“若無你的這番話,我恐怕不久的將來也要步大俱羅的后塵,恐怕也是英年早逝。”
他毫不掩飾的對著都瀾行了一禮,輕聲卻鄭重道:“你和花模國的這番情義,我當銘記在心。”
都瀾身體猛烈一震,又是震驚,又是高興,忍不住連連說道:“既是有用,那便最好,我們宮中尚且有大俱羅那幾日留下的所有話語的詳細記載,我定馬上派人去取來。”
“此時倒是不急,也不宜聲張,你暗中派人抄錄幾份,然后送來便是。”
林意此時分外心靜,曠野之中微寒的風吹來,吹拂得他衣角飛揚,他行走姿態和平時沒有任何改變,但是都瀾等人看他卻只覺得氣度和平時完全不同。
林意此時想到的卻是北魏魔宗大人。
大俱羅固然舉世無雙,但這后來的南天三圣,現在的這魔宗,也是舉世無雙之人。
即便一再強大,魔宗依舊是他需要極度重視的對手。
魔宗的耳目,似乎遍布南朝北魏和西域,哪怕是花模國的舉動,他此時也覺得要分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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