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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姬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望星
望星樓名副其實,有四層樓高,它位于京城繁華街道上,在夜晚的時候站在頂樓可俯瞰全城燈火,恍若流光溢彩的銀河,而抬頭也可以不受燈火的影響,空中遙遠的星河,恍若伸手可探。
不過白日里的望星樓沒有什么特別,除了占據樓層高不受臨街的吵鬧安靜一些。
茶水落入杯中香氣熱氣騰騰。
“先生請用。”穿著素雅的伙計輕聲細語做請。
青霞先生對店伙計點點頭,視線看著窗外,這是臨街的一間包房,位置極佳視野闊朗,午后的街上人群涌涌,嘈雜聲似遠似近。
“外邊怎么了?”他問道,看著人群一群騷動,有一隊官兵從中穿過。
店伙計消息最是靈通,為的就是客人問的時候什么都能答上來。
“說是刑部要抓人。”他道,“誰知道怎么回事呢,這要臨近會試了,怎么感覺好亂啊。”
亂就對了,青霞先生默然端起茶杯,等會試過后更亂呢,店伙計退了出去門拉上室內一片安靜。
“會試后可以亂,但會試還是不能亂。”青霞先生道,看著街上其中行走的明顯外鄉人的士子們,“他們都是無辜。”
一旁的老仆笑了笑:“先生到底是個讀書人。”不是一個政客,扭頭看門邊,“今次怎么他們來的這么晚?我出去看看。”
青霞先生點點頭,看老仆出去了,端茶慢飲,這次點的茶是菊花茶,不由想起去年薛青重陽節送的菊花茶和菊花酒,薛青啊,會試是沒有問題的,雖然他們斟酌安排她在會試中的成績,但就算沒有安排她也會考的很好。
雖然進京后幾乎沒有接觸,她在國子監的成績還是送到他這里,他都仔細的看了,書讀的很認真,文章做的也很好,是真的在讀書在學習,除卻她的身份,除卻跟人蹴鞠,除卻殺人之外.也是個真正的讀書人。
青霞先生抿茶笑了笑,門被拉開。
“想到什么好事啊,青霞先生這么高興?”有聲音說道。
如果是康岱他們,老仆不會通報就是這樣隨意的進來,但這個隨意進來的人聲音卻并不是康岱他們。
青霞先生轉頭,看到齊修走進來,在他身后四個黑甲衛。
嗯...出事了,青霞先生慢慢的繼續抿茶沒有驚慌惱怒平靜如常。
“沒事了嗎?”
薛青看著門外的康岱低聲問道。
康岱點點頭又搖搖頭低聲道:“僥幸是死了,但死之前還是點出了身份,在這里不要說了,去見見相爺吧。”
竟然死了,薛青回頭看了眼,見四褐先生還在屋子里鉆來鉆去.
“黃居啊,你看好家啊。”她說道,“我出去一趟。”
這家有什么好看的?康岱心道轉身先邁步,聽得身后恍若是自己心里的聲音被人喊出來。
“....這破家有什么...誰偷你的...這些都是我的...”
是那個被叮囑的下人書童嗎?聲音太老了,且什么下人這樣沒規矩說話,當然現在不是理會這個的時候,康岱負手在后,道:“沒多遠,走著去吧,街上也可以看看。”
薛青應聲是在后跟上,走出巷子來到街上,看著一隊人馬疾馳而過,再聽路人的議論,她大概明白發生什么事了。
“...所以現在是亂抓人?”她低聲道,“是在迷惑吧,不是說已經點出了?”
康岱腳步微頓,避讓前方走來的人,向另一邊挪了挪,回頭低聲道:“應該是,具體的聽相爺說吧。”
薛青道:“相爺知道的很清楚啊。”事情才發生就什么都知道,也就是說刑部那邊也有人?人的地位還不一般?
街上不是談話的地方,看康岱神情不安也無心談話,薛青也不再問了,跟著他沿街而行,看前方人頭涌涌嘈雜,高大的酒樓茶樓鱗次櫛比。
齊修拉開椅子,在青霞先生對面坐下,四個黑甲衛站在門口。
“說起來,我跟林大人你還算是同窗。”齊修說道,神情幾分感嘆,“當年同在梧州求學,一轉眼都二三十年了。”
青霞先生道:“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齊修自己斟茶,看他道:“既然是陳年舊事,青霞先生又何必參與?”
青霞先生道:“齊修,有些事永遠不陳。”
齊修將茶一飲而盡,道:“你這是承認了。”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聲響在室內回蕩,但沒有人受驚,“林樾,如今的日子不好嗎?你這又是何必?”
青霞先生搖頭道:“做事是不能以日子好壞論之的,這世上的事必須有個公道,錯了就是錯了,再標榜的花團錦簇風平浪靜,也不行,齊修,你又是何必?功名利祿難道先前你沒有嗎?為什么要做這等事?”
齊修靠在椅子上吐口氣,撫了撫鬢角,道:“先前我有功名利祿,但以后我也要功名利祿啊,一個死人給不了我,我總得再尋條路吧。”
青霞先生道:“路走錯了,還能回頭,猶未晚矣。”
齊修哈哈笑了,道:“林樾啊,我再回頭,也比不得你們了。”搖頭,“這就是為什么我今日連勸你投誠都不勸,因為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沒有回頭路,我也知道你也不是房覽那種人。”
青霞先生道:“那還等什么,走吧。”
齊修坐著沒動,再次斟茶,道:“不急,喝完這壺茶吧,以后沒得喝了。”
青霞先生道:“茶這種東西解渴打發閑暇而已,以后喝不到也沒什么可惜。”
齊修笑了笑不與他爭論,果然端著茶認真的喝,青霞先生的視線看向窗外,日光已經傾斜,明亮刺目中添了五彩斑斕,街上的人群罩上一層霞光,霞光里有個少年正抬頭看.
青霞先生的視線頓住,她怎么來了?要去哪里?來這里嗎?然后他看到了走在那少年身前的康岱,康岱與她低聲說了幾句什么,那少年點點頭。
康岱,望星樓,今日有約。
青霞先生視線收回看向對面,齊修正端著茶杯在唇邊輕嗅,神情陶醉。
“這真是一壺好茶啊。”他道,抬起頭看青霞先生,“所以好茶就要等啊。”微微一笑。
等不得。
青霞先生將衣袖輕拂,伸手按住窗臺,君子六藝,讀書人的身子有些單薄,但也不是瘦弱無力,只一用力人便躍上窗臺,一步跨過。
這一切發生在瞬間,齊修還在笑,眼中驚駭溢出,手里的茶杯啪的落地,門邊的四個黑甲衛如閃電般撲來。
刺啦,衣角被撕扯下來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放大
人在視線里放大。
越來越大,明明那么遠,卻連臉上的神情,發鬢飛揚的白發都能看的清楚,他的神情就像第一次在六道泉山見到的那般肅然,嚴苛,審視,不可親近
薛青抬著頭看著空中跌落的人,霞光刺目,眩暈。
真美,跟做夢似的,這種場景,只有做夢才會有吧,不會是真的...不會...
砰的一聲,人落地,碎裂,如漿果在人群中飛濺。
街上喧鬧涌動的人群一瞬間凝滯,旋即如狂風雷鳴,尖叫炸裂。
人群如浪花翻騰,向前涌向后退,薛青在其中好似海中頑石,任憑浪打巋然不動。
“是誰?”
“是誰?”
滿耳都是尖叫聲喊聲詢問聲。
“是青霞先生!”
“青霞先生!”
滿耳又響起回答聲。
人群圍上去,又很快空出一圈,喊得叫的還有哭的。
薛青看到康岱也隨著人群涌上去,揮舞著手喊著,滿臉的震驚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是不是青霞先生,有沒有看錯,還有沒有救,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涌去驚懼關切悲痛沒有絲毫的停留遲疑薛青掉頭向另一個方向而去,眨眼消失在人群中。
街上的喧鬧如同蒸汽騰騰撲向望星樓高處。
愛茶的齊修手里的茶杯桌上的茶壺都已經落地碎裂,他整個人貼在了窗戶邊,雙手抓著窗框手上青筋暴起,站在望星樓上俯瞰街上一目了然,地上的死尸,如同蚊蠅的人群
“竟然死了!”他道,聲音沙啞,不可置信。
不是對死的不可置信,青霞先生肯定是要死的,只是不可置信他竟然這樣死了,為什么?怕被刑訊逼供?怕被問出不能說的?
不,不對,他與青霞先生是少時同窗,且又同朝為官這么多年,他了解他,青霞先生適才根本就沒有死的念頭,像這樣的大儒,一心向道苦修不懼,尋死自盡從來不是他們的選擇,那是懦弱的表現,除非是....
當時他看向窗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人,不能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里的人
房覽臨死前說了,帝姬就在青霞先生身邊,是他的學生或者與學生有關的人。
望星樓已經被圍住,里外都是黑甲衛,用什么辦法能不驚動黑甲衛又能提醒某個人這里有危險死,死在鬧市人群中。
而什么樣的人值得青霞先生這么決絕的毫不猶豫的赴死?
齊修脊背發麻。
帝姬!
齊修的眼神猛地掃向街上。
“追!”他伸手指著外邊喝道,“追!”
“青霞先生的學生!只要這附近有他的學生!全部抓!”
“他的學生都有誰,你們已經拿到了名冊畫像!”
“一個不許放過!”
“查!查現在!此時此刻那些學生們都在哪里!”
伴著齊修的聲音,兩個黑甲衛掉頭向外,另兩個黑甲衛如同先前青霞先生那般跳出了窗戶
街上的人群再次爆發出喊聲,但這一次高樓上躍出的人沒有跌落在地上,而是沿著房檐幾番跳躍,街上的喊聲隨之起伏,喊聲未平息從四面八方涌出無數黑甲衛,潮水般的人群頓時被沖擊的七零八落。
康岱在人群中蹣跚。
“怎么回事?”他大聲喊著,旋即有黑甲衛到了面前,鐵甲,陰沉的面容,犀利的眼神。
他們的手中拿著一卷冊子,此時展開,對照,將他掃過,將他推開,再向人群中蔓延掃去。
康岱站住腳扶住街邊的墻,渾身發冷抖動,他看向身后四周。
殿下....入目并沒有那個少年,已經逃了嗎?
快逃,快逃。
逃,快逃。
落日的霞光在混亂中一瞬間消失,暮色鋪天蓋地跌落,人影交錯混雜,薛青已經在另一條街上,她沒有狂奔,碎步疾行在人群中如魚入水,無聲無息,一步丈外。
但不行,逃的再快,也逃不回住所。
而且逃,也不行,她要做到的是不在。
不在場。
薛青抬頭看到不遠處一座高樓,暮色籠罩下已經亮起了燈火,五彩燦爛炫目恍若青霞先生跳樓時的彩霞。
薛青深吸一口氣,拐入一條巷子,躍上圍墻,跨過房頂,如蜻蜓點水又如同飛燕低掠接近那座華樓,在陰暗的背面攀爬而上從后到前一個翻身,身若無骨倒掛手輕輕一掀,一扇緊閉的窗戶便打開,身隨手動滑入。
窗邊是一張小妝臺,一個女子背對俯身在憑幾上寫什么,身后有風襲來她下意識的轉身,一只手已經撫上她的咽喉,同時人也卷裹近身,纖腰被箍住,女子嬌媚的面容上雙眼瞪圓,櫻桃小口張開....
薛青的眼也瞪大,貼近的二人四目相對,低呼聲起。
“青子少爺!”
“春曉!”
旋即無聲,薛青的手從咽喉按住了春曉的嘴,同時將她按倒在席地上,發如瀑布散落鋪開,只穿著褻衣的女子與青衫少年相擁貼合。
手被按在身側,玲瓏起伏的身子感受著壓緊,耳邊是陌生的溫暖的氣息,仰面而躺倚著那少年有些單薄肩頭的春曉雙眼瞪的更圓,櫻桃小口緊貼著少年手心.
春夢嗎?
窗戶外似乎一只鳥撲來,投下一個身影。
人影左右看,而在他對面的房上,腳下的街上,有七八個黑衣人疾行而來,他們間或停頓視線掃過上上下下,連天上都不放過...旋即又疾行而去,地上人如水,上方人如鳥鋪天蓋地。
春夢啊....
從小生活在青樓中,又自小接受男女情事調教,對于她來說,那些事都是很無聊毫無感覺的,她從來沒有做過春夢。
尤其是和青子少爺的春夢,想過很多種見面的場景啊,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是夢嗎?
春曉伸出舌頭有些頑皮的舔了一下捂住她嘴的手,手心軟軟的咸咸的....
(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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