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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之文豪崛起 818【春望】
818春望
待眾人都看向自己,周赫煊收斂笑容,拿出幾份報紙說:“這是六月下旬到七月初的《大公報》,其中‘北平通訊’多次提到,日軍在盧溝橋和宛平河進行軍事演習。這讓我想起什么?想起九一八事變爆發前,日軍在沈陽城外多次演習。”
不管是左派還是右派的詩人,聽到此言,都面露嚴峻之色。
“日本人要對北平下手了?”李金發忍不住問。
李金發是個雕塑家,徐悲鴻的同學,同時也是現代派詩人。由于他的詩歌怪誕難讀,頗有李賀風范,因此被稱為“詩怪”。李金發此時在廣州擔任美術學校的校長,因放暑假回上海,正好被戴望舒拉來開詩會。
歷史上此人最出名的文章,當屬那篇《從周作人談到‘文人無行’》,破口大罵漢奸汪兆銘和周作人。
誰都料想不到,這位雕塑家兼詩人,二戰結束后居然跑去美國開農場養雞,只用了一年時間就發展成美國中級農場。
面對李金發提出的問題,周赫煊沉重點頭道:“就華北日軍的動向來看,不出一周,北平必有事變發生。”
“可曾通知宋哲元將軍?”馮至問道。
馮至,自由體詩人,海德堡大學博士,如今在同濟大學當老師。
“宋哲元?”周赫煊面露冷笑,“宋將軍是出了名的多愁善病,他如今還在老家養病呢,估計是看不到北平的危險。”
詩人浦風憤憤道:“他除了養病還會干什么?”
“還會掃墓。”楊騷突然來一句。
“哈哈哈哈!”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大家還是被逗笑了,笑聲中充滿了對宋哲元的諷刺。
事實上,早在兩個月前,華北日軍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日本人整天聯絡宋哲元,想讓宋哲元當漢奸,宋哲元不堪其擾,直接回鄉掃墓半個月。剛回到北平沒多久,日本人又找上門來,宋哲元瞬間生病,此時還在老家靜養病體。
掃墓,養病,養病,掃墓……幾乎成了宋哲元的日常,搞得連南方人都知道,宋哲元將軍是個想念家鄉的人。
不管是河北的宋哲元,還是山東的韓復榘,都像是把腦袋扎進沙子的鴕鳥。他們不敢跟日本人打,又不敢當漢奸,對日軍的各種小動作視而不見,完全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度日。
就算現在周赫煊親自北上,當面告訴宋哲元,說日本人就要攻打北平了,宋哲元估計都會把這警告當成耳邊風。
要知道,歷史上的宋哲元,在七七事變爆發以后,還想著能夠和平解決華北問題他只能這樣想,因為沒有退路。
周赫煊帶著沉痛的心情,繼續說道:“雖然我不想承認,但還是要說。北平一旦事變,華北是守不住的,華北即將成為第二個東北。我不是危言聳聽,看看這些報紙,我都用紅筆勾出來了。”
周赫煊又拿出一大摞報紙,足足有五六十張之多,都是最近兩三個月華北日軍的動向。
眾人拿著報紙相互傳閱,剛開始還有嘈雜聲,漸漸變得死寂一片。
這些新聞的內容很常見,無非日偽軍又進攻綏遠了,關東軍又在某地演習了,日本飛機又在平津發傳單了……如果分開來閱讀,大家只會感到憤怒,想要拍桌子罵國府無能、軍人懦弱。但這些新聞拿到一起看,日軍加緊侵略的意圖就十分清晰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預感到日軍將在華北動手。
周赫煊能看到,國黨能看到,共黨能看到,無數有識之士也能看到,所以現在全國上下都在高呼統一抗戰。
接下來的一個鐘頭,周赫煊都沒說話,留時間給諸位到會者慢慢看新聞。
終于,會場里再次響起交頭接耳的聲音:
“你說日本什么時候會對北平動手?”
“恐怕很快,最遲也在半年之內。”
“周先生說是一周以內。”
“也有可能。唉,偌大的中國,怎就如此窩囊!”
“希望南京政府趕快調派中央軍北上。”
“開戰時間誰又說得準?完全取決于日本人。人家說什么時候打,就什么時候打。若是在開打之前,中央軍就揮師北上的話,估計宋哲元會先跟中央軍打起來,日本人樂得在旁邊看熱鬧。”
“該死的軍閥!”
周赫煊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今天開的是詩會,我想起杜甫的《春望》。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我們很不幸,生在一個軍閥混戰,國蹙民弱的時代。但有句話,叫做國家不幸詩人幸,家國情懷總是詩嘛。我非常敬佩魯迅先生,魯迅先生去世以前,號召中國文壇拋除左右派之分,共同著眼于救亡圖存。對此我是很贊同的,我今天開這個詩會,主要就是想跟大家聊此問題。剛才,大家爭論詩歌創作問題,在我看來沒有必要。我認為,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應該寫愛國詩、抗日詩、救亡詩!愛國抗日詩篇,不僅僅只反映戰爭,也可以反映社會現狀,抒發自己的個人感情。比如杜甫的《春晚》,這就是一首愛國詩。喜歡多愁善感的詩人,比如我的好友徐志摩先生,他也可以繼續自己的風格,但我希望志摩多多著眼于國家民族,而非男女情愛……”
徐志摩被周赫煊點名,頓時有些尷尬,下意識點頭應付。
周赫煊又說:“中國詩歌會的作品,我是很欣賞的。但我想提一個建議,不要死扣著意識形態不放,無產階級是中國人,資產階級也是中國人。現在中國最主要的問題,是如何把日本人趕出去,我們要團結一致對外!”
穆木天舉手道:“我對此持保留意見,日本人要抵抗,資產階級也要抨擊!”
“資產階級的錢,也是辛苦賺來的。”邵洵美反駁說。
楊騷笑道:“別人我不知道,邵公子的錢恐怕不是你自己賺的。”
邵洵美說:“那也是我爺爺和父親賺的。”
“民脂民膏而已。”楊騷說。
眼見雙方又吵起來,周赫煊連忙制止:“好了好了,放下內部矛盾,共同面對外部矛盾。”
邵洵美笑著附和道:“我沒問題,為了國家民族,散盡家財又如何?”
別以為邵洵美就是個游手好閑的二世祖,人家也是愛國的。自一二八事變之后,邵洵美就創辦《時事日報》,呼吁全民奮起抵抗。歷史上,邵洵美在抗戰期間毫無收入,窮得把妻子盛佩玉的首飾都當出去了,卻依舊堅持著刊物出版事業,遵循著他出版救國的理念。
太祖的《論持久戰》在延安發表后,正是由邵洵美首先推廣到國統區的,他如此評價道:“《論持久戰》是一部人人能了解,人人能欣賞,萬人傳送,中外稱贊的作品。”
而邵洵美的洋人姨太太項美麗,還率先把《論持久戰》翻譯成英文,并加按語:“近十年來,在中國的出版物中,沒有別的書比這一本更能吸引大眾的注意了。”
邵洵美不僅在自己的雜志上連載,還掏錢出版《論持久戰》的中英文兩版的單行本。
太祖親自在英文版單行本上作序:“上海的朋友在將我的《論持久戰》翻譯成英文本,我聽了當然是高興的,因為偉大的中國抗戰,不但是中國的事,東方的事,也是世界的事……”
為了堅持搞出版,邵洵美最終變成了窮光蛋。而且他做的這一切,是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進行的,因為他留在了上海這個日占區。為了自身安全,他特地買了一把手槍防身,平時藏在項美麗的公寓里不敢露面,還專門聘請了一位法國保鏢。
此時此刻來開詩會的詩人當中,像邵洵美這樣的很多。
以前一個個傷春悲秋,真正到了國難當頭之際,全都化身為愛國詩人。他們的詩歌風格大變樣,溫柔的文字變得犀利如刀,有的干脆直接投筆從戎奔赴戰場。
七七事變,對于中國近代詩壇來說,直接誕生了一個流派七月詩派!
發掘和歌頌民族的生命強力,抒發鮮明的主觀戰斗激情,這是七月詩派的主要創作內容,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艾青。
周赫煊不想搞什么詩派,也不想搶艾青的風頭,他說:“我準備創辦一本詩刊,刊名就叫《春望》,內容以救亡圖存為主,希望大家能夠踴躍投稿。”
好吧,主要是七月詩派的階級味道太濃厚,周赫煊想接納更多的愛國者,無分階級立場。
“我來做《春望》主編!”徐志摩第一個響應。
周赫煊笑道:“當然可以。不過有一點要申明,《春望》愿意刊登任何階級的詩作。你不要因為自己的主觀好惡,就把左翼詩人的作品槍斃了。”
“沒問題。”徐志摩有些臉紅,因為這種事他以前在北平干過,當《晨報》復刊編輯的時候。
“我也支持!”戴望舒第二個附和。他也是雜志主編,但不怕周赫煊搶生意,因為《春望》屬于純粹的詩刊。
“算我一個。”楊騷舉手道。
楊騷一舉手,浦風等人也紛紛表示支持,他們這群左翼詩人最拿手的就是寫愛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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