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謝謝你,抱歉,是我的了

燃鋼之魂 第十六章 謝謝你,抱歉,是我的了

當尼克·鐵堡自漫長的夢境中蘇醒之時，他所看見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天花板，而是已經進入深夜的銀色星空。

白晝異變后的夜空一直都是如此，星辰比雙月更加明亮，因為這些璀璨的光點，夜晚的光芒甚至如同以前白晝的陰天那般，大概是因為剛剛蘇醒，所以還有點迷糊的原因，年輕的矮人下意識的嘟囔了一句：“誰開的燈？”

“誰知道，大概是七神吧。”

然后，尼克便聽見了一聲熟悉的女聲，略帶一絲憊懶的綿軟聲調就在他對面響起：“你醒來的可真夠晚的。”

“卡琳？”翻身坐起，因為聽見了友人的聲音，矮人瞬間清醒了不少，他抬頭望去，便看見紅發少女正拿著一根鐵棍，百般無聊的在一堆篝火中捅來捅去，而在篝火的左右臉龐，自己的另外兩名隊友馬卡洛夫兄妹正就著清水，在大口吃著干糧，看那氣勢，簡直就是兩頭熊。

看見這一幕，尼克的肚子也立刻餓了起來，他不禁發出一聲呻吟，在此之后，這位徹底清醒，回想起之前所有記憶的矮人立刻嚷嚷著詢問道：“卡琳，現在是什么時候了？試煉結束了嗎？”

“現在是第二天的深夜。”

紅發少女向篝火里面扔了一條木柴，似乎是因為疲憊，原本一直都精神十足的卡琳此時用輕輕的聲音說道：“試煉持續了兩天一夜，已經結束了。”

說到這里，她有些郁悶的抬起頭，皺著眉和矮人對視，抱怨道：“雖然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我覺得我應該是失敗了……尼克，你差不多是最晚一批結束試煉的，你通過了嗎？”

“就連卡琳你都失敗了嗎？！”

沒有在意后面的話，年輕的矮人聽見自己友人的抱怨后，有些驚訝的睜大眼睛。

凜冬堡學院，法師系第一小隊，成員四人都是學院中一等一的優秀學生，他們各有特色，各有超越其他學生的專長，學院首席伊萬·馬卡洛夫是隊長，而他的妹妹阿米拉·馬克洛夫，卡琳和他矮人尼克則是隊員。

這個小隊中，隊長伊萬有著出色的法術實戰能力和一手好劍術，他的附魔法術以及能夠制造高溫火焰的魔法，搭配特制法杖更是能夠瞬間射出數以百十計的爆裂飛彈，單單以火力而言，可以說是整個凜冬堡第一。

而阿米拉作為被眾多教授，甚至是諾查丹瑪斯校長看好的天才，魔法方面的能力甚至還超過了她的哥哥，穩居學院第一，和絕大部分只能使用一兩種種屬性魔力的法師不同，這位少女天生便能統御所有屬性的元素，并且能在戰斗中流暢的切換施展各種基礎術法，強力附魔搭配算得上是穩定的弓弩技巧，一個人便能在森林狩獵數十頭低等魔物。

尼克自己，則是精通自我強化術法——巖石皮膚，巨力術，靈巧之躍，敏銳目光，變巨術……這種其實已經牽扯到一些白銀領域的自我強化魔法，他早就能熟練的在一秒內施展出來，和法師完全不搭邊的強健體魄加上各類增益法術，讓他能夠輕松的釘在隊伍的前面，幫助自己的隊友減緩壓力，能夠順利施法。

他們幾人組隊搭配，即便是狩獵白銀級的魔獸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但熟悉自己隊伍中每一個人的尼克卻知道，他們每個人的實力與性格都太過極端了。

隊長伊萬·馬卡洛夫，平時看上去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北地青年，為人隨和冷靜，似乎什么事情都會在深思熟慮后才提出看法，可實際上尼克卻知道，自己的這位隊長是一個一旦打起來就完全收不住的瘋子，高、還是沒有魔力就直接拔劍沖進魔物群里面釋放劍刃風暴的法師，這種人矮人就算是在傳奇故事里面也是第一次見到。

阿米拉·馬卡洛夫，氣質賢淑，長相甜美可愛的美少女，尼克承認，最開始自己答應入隊就是因為阿米拉的顏值，但相處的久了，那點親近仰慕之心早就被消磨的一干二凈——和作為莽夫的哥哥不同，這位妹妹最喜歡的就是潛伏在隱蔽的角落放冷箭，冷不丁的扔一兩個偷襲用的法術，矮人不止一次懷疑阿米拉其實是潛行者系潛伏在法師系的間諜，那種陰險狡詐一直蹲在草叢里面的行事風格真的是以高貴聞名的法師嗎？北地人的天賦不是和熊摔跤嗎？

至于尼克·鐵爐自己，其實也知道自己是一個奇葩，這世界上雖然有戰斗法師這種類似魔武雙修的存在，但和他這樣純粹靠buff加持，然后用武力戰斗的‘法師’，恐怕是所有法師中的恥辱——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法師是連法師之手都不會用的！

但卡琳不同。

與看似平易近人，其實內心深處被仇恨催動的快要爆炸的伊萬不同，與看似可愛端莊，其實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阿米拉不同，更與自己這種為了變強其實魔法武技壓根無所謂的無原則派不同，作為騎士之女的卡琳，是這個小隊中唯一一個真心想要學魔法，并且真正學會了魔法的人。

當伊萬被沖動驅使，沖進魔物堆大殺特殺時，總有人為其殿后，清理出一條讓北地青年歸來的道路，當阿米拉隱蔽的地方被發現，總有人在其身旁，一同應付逼近的威脅，而當自己被強大的怪物圍攻，馬上就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也總是有人能夠使用一兩道并不高深，卻異常精妙的法術解場。

倘若說，這一支四人小隊中的三人都有各自的強大之處，那么卡琳便是將這三人凝結成一個隊伍的核心，伊萬雖然是隊長，但也僅僅是名義上的，隊伍的指揮權一直都在這位看上去平凡的紅發少女手中，她或許并非是力量上的天才，但絕對有出眾的智慧，即便是尼克平時經常與卡琳斗嘴，但也是從內心最深處相信對方。

但這樣的卡琳，居然說自己失敗了？作為他們中，實力最全面的卡琳都沒通過試煉，那么其他人呢？

而就在這時，似乎是感應到了尼克的驚訝，一旁因為兩天沒吃飯，正饑餓的大吃特吃的伊萬抬起頭，他一邊咀嚼著口中的干糧，一邊清晰的說道：“我們沒有失敗，但有沒有通過試煉就不好說了。”

如此說著，他微微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點頭示意矮人轉頭看去，發現在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有一群被擺放的整整齊齊，正處于昏迷中的學院生和騎士，在他們的隊伍中，有數位身披白袍的圣職者正在時不時使用省高管，觀察這些昏迷者的氣色。

“那些都是失敗的家伙，依照領主大人的話來說，就是沒有通過試煉，精神力的一部分被作為祭品，獻給了那位神明的刻印作為祭品。”

一口咽下最后一點干糧，阿米拉接上了她哥哥的話，在朋友面前完全不用保持美少女姿態的北地少女極其不雅的拍了拍肚皮，感慨道：“真舒服……對了，尼克，你還沒說你究竟有沒有通過試煉——每個人的任務好像都不一樣，但越后醒的完成度越高，你差不多是最后一個醒來的了。”

而矮人，陷入了沉思，他回憶起了自己在那環境中經歷的任務。

那是一場艱苦的試煉，首先是各種各樣的謎題和法術測試，用來檢驗急智，資質與魔力基本功，尼克作為矮人中的奇葩，急智和資質對于一名法師而言都算是一等一的，不然也沒辦法進入法師學院，而僅僅是測試魔力基本功也不需要使用其他的法術，他正好利用身體強化法術拿了一個高分。

而接下來的，便是零零碎碎的小試煉，大多數都是有關于人性的選擇，檢查心性和決斷力的，恰好，矮人平日三觀正，做事疾，對于所謂的不平事和有苦衷的惡人都是一拳頭打崩他們的牙了事，尼克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思考過了，這一關過的飛快。

而最后，便是有關于自身最大弱點的試煉了……想到那時，矮人面色微微一變，心臟猛地收緊。

幻境之中，沸騰的熔巖在腳下蔓延，一幕幕令他難以忘懷的場面在眼前重現，令他的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

“呃，假如不愿意想就別想了，試煉最后一步的確讓人有點難受。”

見狀，卡琳立刻起身安慰道，她走到面色不好看的尼克身旁，在對方感激的眼神中為他遞上了干糧和水，紅發少女坐在矮人身旁，有些感慨的自言自語道：“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過去，不過于我而言，能夠看清楚自己的弱點也是一件大好事呢。”

“是啊。”

一直以來，都習慣大聲嚷嚷的年輕矮人這次難得的小聲應和著自己的友人，他看見了馬卡洛夫兄妹握緊，甚至爆出青筋的拳頭，知曉對方是被狂龍屠滅的山村中最后幸存者的尼克已經猜出對方的試煉究竟是什么。下一瞬間，他回想起了自己的試煉的結果，心中復雜的情緒翻騰，最后化作無聲的感慨。

“我通過了試煉。”在自己的幾位朋友面前，矮人尼克·鐵爐淡淡的說道：“我戰勝了我的恐懼。”

而在他的心中，原本微弱的意志之聲開始翻騰，咆哮，直至最后，它化作一條堅不可摧的信念之柱，支撐在矮人的精神世界中。

活下去。

他如此想到。戰勝這世界，變強，然后一直，永遠的活下去。

而就在四人小組為年輕矮人的回答而驚訝時，不遠處的高空中，帶著自己的武器們在天空中漫步的男人站在云層之上，俯視著大地。

黑發男人的飛行并非是使用某種力量的反沖借以得到上升的動力，與那種原始的方法相比，他所利用的是更加精妙，更加基本的一種力量，比如說，使用磁力懸浮，再比如說，隔絕自身的引力。

喬修亞在云中漫步，他的周身閃爍著無數幾乎無法用肉眼看見的微小銀色光點，每一個剎那，銀色光點都在大量的汲取著周圍大氣中的游離能量和物質，轉化為自身的一部分，同時，它們以某種渾然天成的模樣進行組合，交織出一種全新的符文，然后借用這全新的符文之力改造著這個男人的軀體。

大地上的所有細節都映入他的眼簾，喬修亞注視著以篝火為中心休息的一個個小隊，腦海中翻閱著有關于這些試煉的‘信息’。

河川之神希努爾因為試圖通過計算來找出他的弱點，而差點過載導致自我崩潰，但強權之神分身降臨，將祂的刻印修復，所以對于所有的試煉者而言，一切都沒有受到影響，唯一不同的，便是由于戰士之前直接和希努爾最核心的神明幻境聯通，讓他能夠看見所有參與試煉者的試煉過程。

如今，在戰士腦海中卷動的，便是數位通過了試煉，或者說，達到了希努爾要求之人的信息。

和絕大部分，認為喬修亞只是開玩笑，抑或是謠言的人想的不一樣，戰士現在是真的打算收一名或者幾名弟子，不僅僅是因為無聊，而是的確有著這個必要。

此時此刻，拉德克里夫家的北地伯爵已經是一名傳奇強者，這個世界最頂端的戰斗力之一，他的存在便能讓整個邁克羅夫大陸的總體實力提升好幾個百分點，倘若他愿意收幾名弟子，留下自己成就傳奇的傳承，那么繼續增加總體實力的幾個百分點也很正常，而整個摩爾達維亞領也毫無疑問會因此得到巨大的實力提升。

喬修亞當然不是心胸狹隘，不愿意擴散自己傳承的存在，他一向都覺得決定一種修行方法好壞的是人，是能夠理解那些知識的智慧，而不是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倘若不是這樣，也就不會有格蘭蒂亞世界的三十多位準傳承者。

但是，喬修亞的要求也很嚴格，他并不允許自己的學生中有濫竽充數的存在。想到這里，戰士回憶起了自己前世唯一的那一名徒弟，他不求邁克羅夫大陸上的這些學生能夠和那一位比較（1），但至少要在優良以上。

恰好，有一位神明的神厄迷霧降臨在北地，作為神明，祂們絕不會偏袒任何人，最為公平不過，被祂們選中作為自己繼承人的，縱然不是天縱之才，也絕對有獨到之處。

“所以說，我不是和諾查丹瑪斯搶學生。”

在身側陪著自己主人飛行的神機姐弟疑惑的目光中，喬修亞負手而行，嘴角微微翹起，輕聲自語道：“我是和那些神搶傳承者。”

前世的神厄迷霧畢竟是副本，但這個世界的神厄迷霧卻是真正的傳承，這兩者有本質上的差異，翻閱著試煉的信息，喬修亞腦海中一層層畫面用過，他看見了好幾個他非常熟悉的人。

幾位來自格蘭蒂亞世界的傳承者先不談，他們都是來自末世那種絕望的世界，他們能夠通過試煉并不奇怪，戰士在意的，是凜冬堡學院中的幾位。

伊萬·馬卡洛夫，阿米拉·馬卡洛夫，卡琳·辛德拉，尼克·鐵爐，這四個人都大致完成了試煉，是達到希努爾要求的人中，年齡最低，也是最有潛力的那一批，其中令人驚訝的是，符文矮人尼克的完成度最高，是目前希努爾心中排名第一的候選繼承者。

這四個人，喬修亞都很熟悉，因為他們壓根就是第一個小組的人——凜冬堡學院第一小隊，他們從頭到尾一直霸占著學分榜第一的位置，并且完成了許多他們這個等級應該無法完成的高難度任務，進而得到過許多次諾查丹瑪斯大師和他的嘉獎，戰士記得，他甚至送了一條最健康的白龍龍蛋給他們。

——真是少見，一整個小組都成功了嗎。

這種異常狀況毫無疑問引起了喬修亞的興趣，他認真的看向他們最終的試煉時的那一段場景。

半響過后，大致瀏覽了一遍的戰士微微瞇起眼睛。

風聲凄厲，夜色沉寂，有烈焰燃燒的噼啪聲隨著房屋的倒塌巨響而在空氣中傳播，在被龍火點燃的林間村莊中，竭盡全力與摧毀了他們家鄉的火龍抗衡的兄妹二人，憑借陷阱，勇氣，智慧以及一點小小的運氣，最終成功的和一對雌雄火龍夫婦同歸于盡。

勇氣，堅韌以及抵達到瘋狂地步的執著成就了這兩人。

號角悠揚，北風呼嘯，大埃阿斯山脈山腳下的黑森林之中，有無窮無盡的魔物如海潮一般涌向要塞，而就在要塞被徹底包圍的那時，已經不再是只會哭泣，祈禱父親能夠活著歸來的少女以全新的姿態站立在了自己的父親身側，騎士的后裔在此時展露出了非同小可的指揮藝術以及魔法技巧，憑借著自己的智慧，她剿滅了一波又一波突襲而來的魔獸魔物。

智慧，敏銳的觀察力和調度能力令她大放光彩。

而最后，則是一處明亮的地底洞窟，熔巖沸騰，高溫蔓延，伴隨著一場輕微的地震，突如其來的巖漿庫倒涌令一處偏僻的地底矮人村莊被鋪天蓋地的金紅色熔巖吞沒，而當年除卻一個因為自己父母拼命燃燒血脈之力保護才得以活下來的矮人小孩外無一幸存的村莊，如今卻迎來了一位真正的法師，當年的小矮人和只會使用血脈類法術的父母不同，勤學苦練多年，已經能夠快速用處十幾種不同加持法術，也只會使用這些法術的他拼著魔力枯竭，也成功的救出了村莊的所有人。

多年來的堅持，決不放棄的決心令一個平凡的孩子，成長為知曉擔當的男人。

“為了勝利，可以竭盡全力去變強，勇氣與潛藏于心的瘋狂。”

“為了成功，可以不擇手段去爭取，決絕和永不放棄的執念。”

“想要繼承父親的志向，成為令所有人都為之側目，尊重的存在，智慧，手腕和交際能力并存。”

“想要……”總結諸位通過試煉者內心深處的想法，看出他們內心深處的本質，挑選著弟子的喬修亞突然皺起眉頭，這并非是死亡，而是感覺到了一絲奇葩：“想要永生？就是想要變強，永生，沒有理由？”

哪里來的仙人嗎？仔細一看還是一個矮人，覺悟怎么這么高。

喬修亞倒也不是覺得古怪，實際上，追求永生和純粹的強大這一點作為志向不僅不奇怪，還是一種可以說是非常遠大的理想，這種心懷遼闊世界，有著自己追求的人難怪會被河川之主列為繼承者的備選，但……他怎么就成了法師呢？

而且除了自身強化法術外什么法術都不會的矮人，這和戰士有什么區別，不，這壓根就是一種另類的戰士啊！（3）

如此想到，喬修亞有些若有所思，他抬起自己的手，銀灰色的光點自他全身上下匯聚，然后在戰士的手心形成了一團仿佛星辰一般的迷蒙霧氣。

這一團霧氣雖然看上去輕飄飄，稀薄的仿佛不存在，但卻是戰士歷經多個世界，所領悟出的鋼之力。霧氣只是它在凡世表露出的表態，而就是這么一點點獨屬于他，凝聚無比的鋼之力，其重量就勝過了一座小山，倘若接觸大地，甚至會直接沉入地心。

而鋼之力，本身就是衍生出魔力與生命力的存在，在他的傳承中，兩者并非不能共存，但凡是能量，就一定有著能夠相互勾連，相互利用的地方。

“這樣的話……”

喃喃自語道，喬修亞注視著正在篝火旁驚訝的互相交談著的四人組，腦海中有這樣一種修行方法的雛形初現：“倒是有一個東西可以交給他們來印證。”

“螢，凜。”

他忽然下令道，戰士用一種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中都沒有過的輕松語調，對著神機姐弟們說道：“過幾天，等他們都休息的差不多了。”

說到這里，他指了指自己身下的那幾個人：“就把那幾個人叫到領主府來見我。”

謝謝你，希努爾，你挑選的這些傳承者都很不錯。

但現在，都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