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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之主 第三百六十八章 切入點(下)
大致弄明白了羅南的“人格面具”分類,就有太多可以參照的例子了。“人格面具”本質上屬于原型理論,一旦抽離出原型,總能找到相同或相似的案例與之相對應。
“羅南這樣的人,古已有之。”
殷樂想做進一步的分析,接下來似乎要容易許多。畢竟,就算撇掉各種醫學案例,一些名人典型,也可以互為映照。特別是在文明悠久的東亞文化區,歷史上有太多帶了“理念面具”的千古名人。
殷樂念頭微轉,就想到一個與羅南挺相似的家伙。其人是著名的歷史學家、政治家,本來就屬于保守派,滿腦子宗法綱常,又自閉在地下室里著書立說十五年,相關理念徹底內化,便是后來執政治國,對一應實務也只由他理念意氣,成為關閉著門說道理的典型代表……
“不要隨便拿例子出來,更不要做以詞害義的蠢事。”哈爾德夫人看透了殷樂的心思,不讓她把思路發散太遠,“羅南本身就具備了極大的特殊性。任何一個歷史名人,也不會有格式論這樣偉力歸于自身的半哲學體系,而且還可以隨時實踐、應用、修正。”
“修正?”殷樂微微一愣,羅南的理念面具,難道不是表現為對格式論的極端偏執嗎?如此一來,應該像那位極端守舊的歷史學家一樣,由不得人對“祖宗之法”有半點兒改動。
唔,等等,方向似乎有點兒問題……
哈爾德夫人也不再考較殷樂,直白道出自己的意見:“也許,羅南本人并不認為格式論就是徹底正確的,這從他在14號授課時的態度可以見出端倪。當時他的言論相當謹慎,一直用自嘲、玩笑來消解格式論的極端權威。
“暫不論更復雜的背景,從這些情況以及我們所知的情報分析,他對格式論是很執著,但對格式論正確與否,并沒有特別偏執的看法。
“說到底,他對格式論的執著只是一種移情,格式論理念也只是他對待臆想中至親的面具,因為面對虛無中的祖父、父母,他只有這個面具可選。
“更直白地說,他只是在求愛!”
“求愛”這個詞兒比較敏感,在詞典中有兩種解釋,而兩位主祭所交流的,顯然是更偏于古義的那種,即單純“求得喜愛”之意。
“屬于情感和歸屬的需要?”殷樂主動利用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進行分析。
對此,哈爾德夫人表示贊同:“這樣說,也未嘗不可。羅南本人很大概率正處在第三層次,迫切需要相關情感的慰藉,這也是一個不錯的著手點。”
但很快,她話鋒一轉:“可同時也要認識到移情作用的影響。長期的移情交流,導致在相當程度上他就是其祖父、父母需求的投影。他要完成其至親的心愿,這讓他的需求面變得非常大,遠超過正常人。在此情況下,他本人多半存在當局者迷的問題,未必明白自己真正需要什么。從情感方面著手的話,看似直線,其實很可能是最艱難的一條路。”
這就等于是否定了殷樂的思路。
殷樂眉峰蹙起,覺得有些可惜:“畢竟是核心要素……”
哈爾德夫人唇線微勾:“我們不是心理醫生,沒有理由為他治療。對不對?”
好吧,這個理由很強大,殷樂也啞然無語。
當然了,殷樂理解哈爾德夫人的真正意思:
如果說求愛是羅南最核心的驅動力,各個人格面具就是外圍的肌體骨骼。以求愛為基礎拓展的心靈動力,對所有人格面具形成滲透影響。可這種影響是被原始本能以及其他因素扭曲的,形成羅南自己也未必清楚的迷障。所以在為人處事上,他自覺不自覺的,仍然是以人格面具為依托。在這層防御迷宮面前,適用于外科的“手術刀”,卻未必適于心理攻防。
殷樂并不沮喪,反而覺得思路越來越清晰了,當然自家老板更是遠遠勝過。有老板罩著,她嘗試換個方向繼續推演:“那我們只能從面具上入手,由淺及深。”
“哪個面具?”
“當然是理念面具。”
“不妨更具體些。”
“是的老板。”
殷樂不吝口舌,講述自己的思路,供老板考較、參照和驗證:“我是用的排除法。即便不算入理念面具的主導地位,可其他兩個面具,強勢面具不用說,太過直白簡單,也沒繞彎子的可能,碰上去不論誰勝誰負,總有一方粉身碎骨,并不合適。
“至于弱勢面具,只能從情感入手,不能做的理由,老板你之前已經講了,不可控因素太多。而且,在求愛這個核心動力影響下,可以推斷,這個面具其實是求愛心理需求的重要找補來源。看似弱勢,其實格外自私敏感,恐怕我們盯上這個面具的同時,另一邊的理念面具也會盯視著我們,稍有不慎,就會應對錯誤,造成麻煩。”
哈爾德夫人微微點頭:“那就只有理念面具了。”
“是的。”
“有沒有更好的理由?”
“穩定。理念面具這邊最大的優勢就是穩定。”
哈爾德夫人似笑非笑:“你確定?”
“我確定。”思維進行到這里,殷樂已經智珠在握,“雖然在理念面具形成過程中,羅南處于極端環境、缺乏安全感、缺乏真實溝通,所以在這個面具覆蓋下,他很大概率是一個潛在的完美主義者,有強迫癥狀。某些時候會非常焦慮、急躁、脆弱,這與之前的分析相契合。
“但由于面具的理念特質,壓迫共生的情緒心理元素向其他面具轉移,就成為了大概率事件。比如說,焦慮、恐慌、軟弱投向了弱勢面具;自我、倨傲等投向了強勢面具。在理念面具留下的因素,則是相對完美的越是完美,也越有可能成為判斷的依據和標尺。
“這么一來,主要的三個人格面具,也就必然是以理念面具為中心主導,弱勢面具和強勢面具擇機出現。從羅南日常行為來看,相對單純的情境還好,世俗社會、親友面前用弱勢面具獲取同情愛憐;里世界大敵當前則以強勢面具爆發,一路殺殺殺。這時候,兩種面具都相對穩定,行為思路也容易估測。
“但問題是,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觀念和手段,中間找不到一個妥協的點。如果世俗社會和里世界的行為邏輯完全不同也還罷了,偏偏還有相當的部分重合。這就產生了障礙,造成了行為分離和撕裂。
“一旦情境變得復雜,比如說,像剛才在水吧,神研社的曹大嘴巴對他母親不敬,弱勢面具就與強勢面具瞬間轉換。他想殺了曹大嘴巴,可目標只是一個有敵意的普通人,且由于費槿的干涉,情況并沒有到最惡劣的程度。如此一來,強勢面具并不完全適宜,弱勢面具也沒有出場的空間,撕裂就產生了,在這個空隙里,理念面具自然而然地填補了上來。
“羅南根據理念面具進行判斷,曹大嘴巴本人不值得分析琢磨,沒必要在他身上浪費精力,制造更大的麻煩。所以他克制了情緒,也讓曹大嘴巴保住了一條命。就在那有限的幾秒種時間里,弱勢面具也好、強勢面具也罷,都暴露出了不穩定的特質,唯有理念面具,成為了羅南行為的依據。”
殷樂的分析是漫長的,但結果又非常清楚:“雖然這只是獨立事件,但我相信,仔細分析羅南所有的相關事件,都會得出這個結論任何對他弱勢或強勢面具的長期接觸,在多方因素的影響下,最終都會直面理念面具的審判。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做好與理念面具交流的準備,將不確定性降到最低。”
哈爾德夫人安靜地聽著,不再收拾資料,最后甚至瞌起雙眸,面容古井不波,掩去了所有的情緒。
殷樂做出長篇大論,本來是信心滿滿,可看到這種情況,心里莫名又有點兒發虛:“老板,我說錯了嗎?”
“不,并沒有。除非我們能夠在第一時間擠進羅南的親友圈子,否則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哈爾德夫人睜開眼睛,視線卻是投向窗外霓虹變幻的夜空:“我只是在想,能力者協會總會,包括其他的一些人,急匆匆冒頭,事情沒辦妥,倒是給我們留下了足量的參考。我們算是幸運的,可接下來我們是會一舉功成?還是也成為眾多例子中的一個,供別人解析嘲笑呢?”
“老板!”殷樂又是心驚,又是茫然。不知道哈爾德夫人突然大發感慨,是怎么一回事兒。
“算人者,人亦算之;知人者,未必自知。有這種自覺,才能用好的心態面對未來之不測。”
哈爾德夫人笑了一笑,視線轉向殷樂仍然青春嬌艷的面頰:“就按照你的思路來辦吧,今晚你且擬個計劃,明早給我看。對了,先把費槿帶回家,別出了岔子。”
說著,她就站起身來,徑直往外去。
“老板?您這是……”
“出去散散心。”
門開門關,轉眼屋里只剩下殷樂一個。面對空寂的房間,她呆站了好大會兒,才從波涌不定的心思里掙扎出來,低頭重新整理情報資料,投入到注定通宵的工作里去。“杰眾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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