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后悔嗎?惋惜嗎?

俠行天下 第二十章:后悔嗎?惋惜嗎?

后悔嗎？

不，絕不后悔！

藍竟陵出生之時就高人一等，他是七海七族中藍族的嫡系，而且是一出生就幾乎注定成為莫別莫別之王的人。

他從小錦衣玉食，仆人也有，侍女也有，說一句鐘鳴鼎食都算是小看了，作為七海七族的嫡系子孫，他所受到的享受是普通人連想都不敢想的，甚至連七海世界那些大國的國王，乃至是武王們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但是他并不喜歡這些，因為他是一個喜歡分享的人，也許就是天生的心性吧，他喜歡看著周圍人都露出同樣的笑容，這讓他覺得開心。

而這種分享，卻被現實給狠狠抽了一巴掌，那時候他六歲，開始了作為武者的開端，練體，練武，以及服用各種天財地寶來筑基，當然了，練的是最頂級的武功，吃的是上好的天財地寶。

然后，他在一次偶然中看到他的一個小廝仆人對那些天財地寶露出了渴望的表情，那個小廝是年齡比他大了兩三歲的孩子，作為藍族的仆人也是需要武功的，所以那個孩子也在練武中，他就將天財地寶分享給了那個孩子，一開始那個孩子不停拒絕，但是幾次之后，那個孩子忍不住誘惑就吃下了一株天財地寶，而這事就被一直注視藍竟陵的族人所知曉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人死，就在他的面前，那個小廝被活活打死，而他從長輩口中所知道的答案是，不知尊卑……

多么可笑的四個字啊，不知尊卑，然后就在他面前剝奪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從那一天開始，他知道這個世界似乎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樣簡單，并不是你開心，我開心，大家開心，分享的快樂再也不會有了……

從那時開始，他開始思考周圍人和自己的區別，他的吃食，他的武功，他的待遇，那些服侍他的人，照顧他的人，保護他的人，他們是不同的，雖然大家都是人類，大家都是孩子，但是他們被規定低了他一等，甚至幾等，而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矩之一。

漸漸的，他年齡越大，接觸越多，所看所思也就越多，莫別莫別中的平民們，高他們一等的官吏們，再高他們一等的武者們，然后是站在最頂點的藍族，這些都是這個世界的真相，殘酷的真相。

然后是第一次的游歷，他趁著機會甩開了家族里的護衛，獨自一人走在了外界城市里，他看到了更多的惡，武者們，政府們，黑道們，被剝削的平民們，以及更多的貧民，災民，還有被當成藥人，實驗品，武道練習的人類們……

他小時候一直以為，這個世界該是簡單的，世界的樣子不該是這樣的啊，為什么這世間如此多的惡，如此多的宵小之輩，如此的不公平呢？

然后是旅立的開端，結識到的伙伴，為了信念而以內力境死戰內氣境的決絕，為了拯救被當成藥人的百姓，而與一個大門派敵對而戰，再到橫掃藍海，立下了近現代化的國度，橫掃紅海，挖掘出了上古時代的科技遺跡，帶給紅海生產力的發展，讓平民們生活得更好，又到橫掃澄海，阻止了大升騰，打死了九武王之一，拯救了澄海，之后又去到了青海……

當他回過神來時，已經被世人稱為了第二次沖擊的主角，群雄拜服，除了某人以外，七海世界幾無敵手。

“……我可不想要這主角之位，只是看不過眼罷了。”藍竟陵說道。

在他面前，世無雙和他一樣鼻青臉腫，但是他眼中有著怒火，依然堅毅的回答道：“但是這樣以暴制暴真的能夠改變一切嗎？沒錯，我也厭惡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武者，但是他們現在才是大勢，若是把他們逼得急了，牽連有多廣，會死多少無辜之人，這些你有考慮嗎！？”

藍竟陵沉默了，然后斷然說道：“有考慮，但是已經顧不得了，望眼天下，如此多惡，這世間宵小惡人何其之多，若是事事都要妥協，到最后也只會成為和他們同樣之輩！”

世無雙依然怒火滿胸的吼道：“但是至少努力過了，不是嗎！？而且有多的時間就有了緩沖，給我百年，給我百年時間，我一定……”

“那這百年里呢！？？”藍竟陵也是咆哮的吼道：“多么可笑的回答啊！就如同小孩子童話寓言里的那樣，你見滿沙灘的魚，而我一條一條的往海里拋，你問我這么多魚，我能幫多少條，我的回答是……能幫這一條，能幫這一條，能幫這一條……”

世無雙沉默了一下，然后痛苦的閉眼說道：“百年……太長了嗎？而且你可有想過，再繼續下去，他們會使用底蘊的，到了那時，你會死的啊！”

“那就死吧。”藍竟陵看著世無雙，他認真的說道：“這世間宵小惡人何其之多，我愿以此身……”

“死戰天下惡！”

所以，死則死矣！

我此生行事……

絕不后悔！

惋惜嗎？

是的，好惋惜……

世無雙是黃海超級人類的第三人，他并不知道第一個超級人類怎么樣了，來接他的第二名超級人類還沒和他多說些什么話就已經重傷而死。

所以這讓他對世事極其懵懂，雖然黃海超級人類自誕生時就已經有了許多的常識，比如語言，比如人類什么的，這些他不缺，但是他缺少對這個世界的常識。

幸運的是，他在來到七海世界之后，就遇到了一些好人。

最初時，那里是一個村莊，距離大城市有兩天的路程，因為較為偏遠，反倒顯得淳樸。

村莊并不富裕，城里的官吏對村莊的稅率設置較高，那怕是辛勤勞作一年，平日里村民也只能夠吃野菜粥，日子過得甚是清苦。

但是在他來到村莊后，那怕家家都沒有余糧，卻是家家戶戶都給了他一口吃食，有老人笑著告訴他，這就是所謂的百家飯，他們中好些人都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未來他也會長大后給予孤兒一口飯吃。

那些飯食味道都不好，因為沒有足夠的鹽巴，而且都是難以下口的野菜谷糠，但是他卻覺得非常香甜，每一口都讓他吃得很是滿足。

而那個村莊里還有一名教書先生，他告訴村莊里的孩子們，只有讀書才能夠改變命運，然后改變村莊的命運，讓村莊過得更好一些，所以他就每日里教導孩子兩三小時的知識，從認字到行文，從行文到算數，從算數到道理，這名教書先生雖然看起來落魄，但知識卻是淵博，他教導的中庸思想更是讓世無雙牢記于心。

在村莊中，偶爾會隨著村民去到城市里，他也對城里與村莊的差別不可思議，也對那些官吏們的剝削而不滿，也對村民的遭遇而心生憐憫。

“你問我，為什么會這樣不公平嗎？”先生放下書本，看向了世無雙。

世無雙拱手道：“是的，先生，為什么都是人類，他們可以高高在上，任意剝削，而我們就必須要一直承受呢？”

先生沉默良久，這才說道：“我不想用這是命的說法來搪塞你，只是這解釋起來太過復雜，涉及到了階級，涉及到了社會，涉及到了人性，涉及太多了，你現在還小，不會理解的。”

世無雙再次拱手道：“請先生教我。”

先生又是沉默，片刻后才說道：“我不說這原因是什么，因為這只是我的個人之見，你想要知道就需要自己去尋找答案，我只說我的解決辦法。”

“持之以中庸，中庸并不是軟弱逃避的說辭，我的做法是，先認清現實，現實就是那些剝削的人擁有更強的力量，所以他們決定了秩序，而這秩序已經固定下來，無謀的反抗，或者突然暴起固然是痛快了，但是自身身死事小，牽連更多的無辜者卻是事大。”

“所以我在這里教導你們知識，有了知識，就可以到城市中得到更高一層的職業，有了財富與地位，然后用這財富與地位來習得武功，或者雇傭武者，或者直接就是低級武者的指揮者，然后一步一步的進入到秩序與體制中，從內部進行改變。”

“或許所需時間很久，需要幾代人，乃至十幾代人才可以做到改變，但是這改變卻是平穩的，不會牽連無辜者的，并且是最為能夠被人接受的，見效慢，卻基本沒有后遺癥，這就是我的做法了。”

世無雙仔細品位這些話，良久后才拱手道：“謹受教。”

沒錯，這樣的辦法其實才是最好的，或許有著犧牲，但是卻可以拯救更多的人，世無雙愛著人類，他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他是受愛護長大的，他是村民們的孩子，他是人類的孩子。

為此，他可以與摯友為宿敵，為此，他可以百年如一日的在人類聯盟里周旋掌控，為此他甚至愿意成為一些惡的保護傘，因為……他想要保護更多的人類。

而現在，人類統一政府眼看著就將成立，他已經準備好數千年，數萬年的保護這個政府，保護人類們，為此他無怨無悔……

所以，惋惜嗎？

是的，真的……

太惋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