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阻

俠行天下 第十三章:阻

世無雙眉頭微跳，自進入外之后，這是他首次動容，在此之前，無論看過多么不可思議的異常，多么波瀾壯闊的世界，多么夸張難言的概念，他的神色都是極淡，因為他只可以看，而無法進行探索接觸，在夜帝的氣息包裹下，他僅僅只是來這外進行一次任務的過客，所以他并沒有絲毫動容，直到這一刻。

在他身前站著了一個人，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青年。

這個青年有著一頭燦爛的金色短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茍，一只眼睛上帶著一片紳士眼鏡，他的手上還拿著一本古籍羊皮書，此刻正站在世無雙正前方極認真的看著這本書。

在外中是不存在空間這個概念的，甚至連時間都沒有，但是此刻世無雙確實在自己視線的正前方看到了這名青年，而且看著他正在撥動手里書籍的書頁，這一切都說明了一件事……這個青年是神相級強者……

“……原來如此，湯姆，原來如此。”世無雙嘆了口氣，他動了動自己的身體，發現夜帝的氣息已經消失，或者說暫時退隱，而此刻他在外中真實的獲得了自由，霎那間，一種光芒從他身體中擴散向了四面八方，照亮了這一大片的區域，這是一種純白之光，只見此光至大至剛，至陽至烈，充斥此方空間，凌烈無雙，此乃世無雙的神光，其號為……浩然正氣！

霎那間，在世無雙所站之處下方，出現了一塊并不大的陸地，這陸地雖小，但是上面卻出現了山岳河流，在這陸地上方更隱約有星辰浮現，在這陸地上似乎還有人類出現，或歌或行，有商人行于路，有農夫耕于田，有書生讀于書，有工匠作于坊……

仔細看去，卻是一個人類都沒有，甚至連這塊大陸都似虛似實，但是名為湯姆的金發青年卻是贊嘆出聲道：“好好好，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果然不愧是藍竟陵的宿敵，果然不愧是世無雙，好一個世無雙！這神光卻也擔得起浩然二字了。”

世無雙神色溫和，指了指下方陸地道：“謬贊了，請入此間一觀？”說完，他也不等湯姆答應，直接身形一投就進入到了這塊大陸。

湯姆合攏了書頁，輕聲一笑，也投身進入到了這塊大陸中。

兩人落在了一塊高地上，他們同時向著平原看去，看了半響，世無雙才說道：“沒來到過真正的外，雖然可以用神光在我意識中造出這片大陸，但總歸不是親眼所見，這時見得，卻也不枉我來這外一趟了。”

湯姆沉默半響，忽然笑著說道：“很好的秩序……但也只有秩序，果然如藍竟陵所說的那樣，你心目中只有秩序。”

世無雙卻是搖頭否認道：“不，這只是表面，所謂的秩序是可持續的前提，無論是人類，還是人類族群，又或者是人類社會，以及衍生開來的制度也好，政治也好，文明也好，其前提就是秩序，所以不是我只有秩序，而是我理念中最基本的就是秩序。”

湯姆聞言卻沒說話，只是繼續看著眼前的平原，果然世無雙還有話說道：“但是純粹的秩序所帶來的只有僵化，上下層的凝固，沒有升華的空間，這就是地下有萬丈火焰的火山口，是不穩定的秩序。”

湯姆若有所思的道：“所以，你所希望的是中庸咯？秩序下的中庸？”

“正是如此。”世無雙認真的看向了湯姆道：“你我可以不是敵人，人類聯盟只是工具，不是主人，現在的不平也只是過程，而非目的，你我盡可以聯手，我來施展我的中庸，而你來監督我的所作所為，相信這才是對人道最好的選擇。”

湯姆聞言，卻是輕輕笑了起來，而笑聲越來越大，到最后哈哈大笑了幾聲，這才看向世無雙道：“很美麗的說辭，眼下的黑暗不過只是過程，我也信你所說這一點，也相信你的本心如同你的神光一樣浩然正大，但是我也想問你一句……誰人的秩序，誰人的中庸？”

也不待世無雙回答，湯姆直接就說道：“你的秩序，你的中庸！那誰來評說你的對與錯！？世人？還是你秩序下的個人符號？你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在乎的只是秩序，只是中庸，而非在乎單獨的一個人，也非在乎是非黑白，那你告訴我，若你的秩序與中庸是錯誤的呢？那又當如何？”

“當改之！”世無雙直接回答道：“有過改之，善莫大焉，若是我的秩序有錯誤，那就改正，我并非是不承認錯誤的人。”

“那中庸有錯呢？”湯姆又繼續追問道。

“中庸是一種處世處事，天人合一的思想，它并非任何具體的手段或者規則，若是我的處世手段有錯誤，我改之，若是我的所定下的秩序有錯誤，我改之，但是中庸本質上就是讓我改正錯誤的根源，就如同你的本質道路一樣，你覺得自己是錯誤的嗎？”世無雙爭鋒相對的問向了湯姆道。

湯姆就哈哈大笑著道：“這就是我想表達的了，既然我有自己的道，那我為什么要聽命于你的秩序，你的中庸？世人萬物各有其道，你就憑什么認為你的中庸可以涵蓋別人所有的道路？那就問你一句，你所治下的人類道路，若是有人違背了你的中庸，無論是至善還是至惡，你當如何？”

世無雙沉默半響，卻還是認真的說道：“當盡殺之。”

“哈哈哈，正是如此！”

湯姆大聲說道：“人的思想本就該是自由的，但是你的思想卻太過霸道，妄圖以你之心代替這天下人心，妄圖以你的道路為人類的道路，或許你可以不偏不倚，或許你可以持正己身，就如同你現在所治下的人類聯盟一樣，罪惡我沒看到消失，阻礙依然是存在，所以呢？我現在的道路就與你不同，你是不是現在連我也想殺掉了！？”

世無雙依然沉默無言，而湯姆還在繼續說道：“我曾看到，有人言仁，仁者愛人，有人言義，雖然千萬人而往之，但他們只是告訴別人這些道理，而非是要人人遵守，直到有偽圣出，盡言忠恕，盡言禮教，盡言天道人理，要天下人遵守，要天下人共遵之，你可知道其后果是什么？”

“……是什么？”世無雙沉聲問道。

“吃人！”湯姆大聲說道：“我沒看到忠，我沒看到恕，我沒看到禮，我看到的只有以禮，以忠，以恕，以仁義道德為名的吃人社會！標榜大仁義，必是大偽詐，你之中庸，豈非要我等也隨你心之中庸！？豈非要這世間所有人也隨你的中庸！？那這世道，必將邪惡偽詐，人心不存！”

世無雙熟視湯姆，良久才道：“……詭辯！”

“事實如此，何來詭辯！？”湯姆也認真的看向了世無雙，再無半點笑容。

兩人都是沉默許久，最后還是世無雙先一步說道：“看來還是需得做過一場……可悲，可嘆。”

“本就該是如此！”湯姆卻是坦然的道：“你我之道，各不相同，若要得出一個結果，還是需得彼此碰撞，借你宿敵的那句話，若只是等待，那還要戰斗何用？若只是期望，那還要犧牲何用！？若是你我可以輕易說服彼此，那還要我們的信念與堅持，一路走到如此的努力與犧牲何用！？”

世無雙輕嘆了聲，慢慢抱拳，同時說道：“最后一句……夜帝果然如我所想的那樣，在遠古末年的光明之變時，那時已經……”

湯姆沉默良久，也是慢慢抱拳道：“確是如此，所以我阻你這一回，是早已注定必然要阻你，正因為如此，夜帝才并沒有阻擋你我在此做過一場。”

“如此……得罪了。”世無雙抱拳為禮。

“……該有此番，何來得罪？”湯姆也是抱拳。

下一霎那，大陸崩滅，一道至大至剛，至陽至烈，凌烈無雙的白光，一道至清至純，至高至大，毫無瑕疵的青光，兩光迸發，碰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