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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茫然
毛文龍已經好一陣子不聞天子的消息,從朝中發布的邸抄來看也沒有太多異常,但不對勁,很不對勁!
這一陣子的大戰,若是正常時節,天子早就不知道過問過多少次了,會有多次的朱批諭旨到東江。
可是這么久了,天子并沒有新的諭旨過來,甚至以天子名義下發的諭旨也是沒有見到,更沒有勞軍用的內帑銀和天子下令送來的糧食,毛文龍叫苦的奏報已經發出去,除了找朝廷鬧餉之外,也是要試探一下天子的心思有沒有改變。
可是不論如何,毛文龍沒有想到天啟皇帝本身會有什么不妥。
大明皇帝深居九重,安全上當然沒有問題,而天子才二十來歲,正處盛壯之年。
“不可能,天子不會有什么意外……”毛文龍惴惴不安,心思難定,起來的念頭好象水葫蘆,在水面上飄飄蕩蕩,怎么也按不下去。
如果天子出了什么意外,天下大勢,就真的不似毛文龍猜想的那般發展了,新君上來,到底會是什么樣的舉措,殊難預料,一切都會有變化,而這變化的好壞,毛文龍、根本無從猜測,這一刻,這個向來意志如堅鋼一般的統帥,頭一次惶恐不安了!
隨著戰事展開,種種筆墨官司打的相當熱鬧,各方都在為丁卯之役扯皮,包括皇太極也在權衡利弊,想著找機會拿下心存異志的阿敏。
而毛文龍的各種奏報如泥牛入海,根本毫無動靜,他隱隱知道并感覺到,皇帝方面肯定出了大事,而究竟是何大事,一時消息卻傳不回來,令得毛文龍相當焦急。
到了八月,毛文龍忍耐不住,親自坐船往登萊打探消息,此時毛文龍并未想到自己的安全有何問題,哪怕是崇禎年間袁崇煥召見他時,毛文龍也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安全隱患。
東江常年在皮島和云從島有船,除了運送物資外也有人員交流,毛文龍在內丁簇擁下坐船駛離云從島,前往登萊。
夏天的海真是漂亮,海天一色,風平浪靜,整個大海都象是一塊巨大的藍寶石,令人感覺心曠神怡。
但毛文龍無心感悅景色,他的內心無比焦急,自天啟元年之后,東江這里還是頭一回長時間不聞天子聲息。
回想天啟二年之后,皇帝對東江鎮的百般支持與呵護,多次派戶部郎中帶糧餉至島,那都是天子的私庫內帑,緩急時才會使用,天啟年間已經不比萬歷,萬歷皇帝積四十年的資財在泰昌前后已經用的差不多了,泰昌皇帝一即位先后就撥付二百萬至遼東,那是緊急狀態下用來救火用的,此后又多次撥付內帑銀至遼東,天啟又撥付大量內帑銀至東江,并且允許東江鎮在皮島自行貿易,資助軍資,皇帝對東江和毛文龍的支持,可謂不遺余力。
毛文龍這樣的梟雄人物,在回想之時,內心也是波瀾大起。
憑心而論,東江一直在打建虜,并且很多時候都出盡全力,這一點來說,對的起皇帝的支持,毛文龍并無愧意。
可是也有很多次,東江畏懼損失,不敢承擔重任,怕損失太大,這也是毛文龍無可開解自己的地方。
懷著種種矛盾的心思,船只接近登州水城,那邊船只泊于海面之上,臨近水關,可見人來人望,并無異常。
至此,毛文龍稍稍放心。
但很快異象出現,在水城里象是有人在叫喊,先是幾十上百人,后來就是成千上萬人,接著好象所有人都在叫喊一樣。
叫聲如潮水一般洶涌而來,接著城中有人吹號,水關的旗幟也被人胡亂舞動起來。
“出大事了。”毛文龍面色慘白,以手捂心,劇烈的心跳叫他有些承受不住,畢竟已經是年過花甲的老人。
再駛近一些,水關上的人看到是東江來船,打開水柵,放毛文龍等人進來。
“城中出了何事,為何那般叫喊?”毛文龍一下船,就抓著一個小校問話。
小校面色古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瞪眼看著毛文龍,說道:“毛帥還不知道嗎?皇上多日前就駕崩了。”
“果然如此!”毛文龍搖搖欲墜,身形晃動,他心口絞痛,甚至感覺很難繼續站立。
天啟皇帝一直以來就是最信任,最倚重毛文龍的人,如果換了崇禎或泰昌,又或是萬歷年間,一個總兵想拱走聲威顯赫,能力出眾的文官巡撫,這幾乎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但毛文龍在天啟手里就辦到了。皇帝盡管對袁可立也相當倚重和信任,但在袁和毛之間,皇帝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留下毛文龍。
盡管早就有心理準備,毛文龍一時間都很難接受,幾個內丁趕緊扶住了毛文龍,臉上卻也是掛滿了淚珠。
就是天啟皇帝,聽說遼民的苦難之后難過的吃不下飯,皇帝嚴厲督促前方諸將領,不管是遼西,天津,登萊,還有東江,朝鮮,一定要多方救助逃難的遼民。
對十三山,皇帝也是多次嚴厲督促遼承宗等人一定要將山上百姓救出來,若不是皇帝的堅持和努力,如果沒有和記,十三山上的十萬軍民,沒有幾個能活下來。
對遼民來說,毛文龍是現實里的救星,是大人物,是豪杰,人們敬服他,尊重他,在遼東各處傳頌著毛大帥的英名。
而對天子,縹緲不定的天子,卻是人們心中最后的希望,很多人最后的訴求不是向毛文龍,也不是向不知在何處的老天爺,而是向天子,只有天子能拯救萬民,天子也一直沒有忘記遼東,也不曾忘掉遼東大地上遭遇苦難的遼民們。
天啟皇帝死了,連登萊這邊的駐軍和百姓都發出了悲呼聲,而崇禎帝死后,盡管覆發披面,有不傷吾百姓的話語,但是從百官到百姓,最多如李自成一般的評價:君非甚暗。
但要說民間對皇帝的感情,天啟就遠遠甩開崇禎十里地去,兩者相差極遠。
在此時此刻,天啟皇帝的死叫人們感覺痛苦和悲傷。
這種情感很難解釋,也很難叫人相信,但事實如此,天啟皇帝御極七年以來,對遼東和遼民投注了相當多的感情和現實的幫助,現在到了人們悲痛的時間,哪怕是這些與天子的地位天差地遠的普通的遼東軍民百姓,此時此刻他們的悲痛也是發自內心,無比真實。
毛文龍已經頹然回船,消息確定,他反而不必去登州了,擅離信地原本就是大罪,他也是借著追討軍餉的名義擅自前來,既然不必上岸,不如直接返回云從。
此時此刻,毛文龍心頭一陣茫然,天啟七年沒想到就是天啟皇帝的最后一年,在毛文龍心里,皇帝春秋鼎盛,才值青年,最少還得十幾二十年的皇帝好當,以皇帝對東江和毛文龍的支持和信任,東江鎮想變成強藩也并非不可能,甚至是大有可為。
現在皇帝駕崩,新皇帝毫無疑問是信王,剛剛的小校也證實了這一點。
對信王,毛文龍在此前毫無了解,當然也談不上投資,現在一切得重頭再來,哪怕是堅韌如毛文龍,此時此刻也是惟有茫然。
“但愿新皇對東江,對我,仍如大行皇帝!”海船之上,毛文龍也只能這般是想。
遠在朝鮮的戰事逐漸停息,對毛文龍和朝鮮君臣來說這是不折不扣的大事,但對京師軍民百姓來說,這等大事也遠不及天子駕崩。
午后時分,從宮中傳出怪響,如千百人一起發出“吃吃”的聲音,接著景陽鐘敲響,宮門大開,全部太監宦官都換了哀服,人們這才明白和醒悟過來,是天啟皇帝駕崩了。
這毫無疑問是個噩耗!
萬歷皇帝在位四十八年,一個年號可能就用了普通百姓的一生,從一個孩童到白發蒼蒼的老人,卻是始終在萬歷年號之下成長,而萬歷年間,縱有三大征也是遠在異鄉甚至海外,國家太平無比,隆萬開海之后,帶來的是民間的普遍富裕,特別是南方十余省,除云貴之外都逐漸變得富足,物價低廉,物資充足,人們生活的相當富足,江南百姓之家,婦人當戶而織,一天就能賺到一家人的吃食,生活的十分愜意,哪怕幾十年后,猶有人回憶萬歷年間的太平富足光景。
至于所謂的康乾盛世,百姓的平均生活水準,肉食,禽蛋消耗,布匹,棉花,這些都達不到萬歷年間的七成。
明朝亡國的原因有很多,但把所有地方都當成陜北晉北與河南,這無疑也是不科學的。
甚至公平來說,如果明朝的政體架構更高效一些,有自我革新的能力,最少財務制度和軍制和南宋一樣,明朝是絕對不可能亡國的。
萬歷年成了漫長的回憶,人們剛迎來泰昌年號,轉年又變了天啟,剛剛適應了天啟年號,才七年時間就又成了過往。
這使得很多人憂心忡忡,年號的頻繁更迭,首先就是一種極大的不穩定,人心浮動,很多人心里開始對大明的國運打起了問號。
而在京師之內,八月下旬天啟皇帝駕崩已經不算是不能接受的新聞,相比外地的軍民百姓,京師中人早就在前幾天就知道皇帝已經病入膏肓,命在旦夕,二十二日午后,終于自宮中傳來異響,然后鐘響,早就有所準備的親貴和文武大臣們開始換上喪服,自長安左右門進皇城,再從端門,午門一路進入宮城。
一路上太監們俱是面露戚容,也是俱都換了哀服,一路上俱是黑白二色。皇帝已經小斂過,停靈在乾清宮正殿,人們急趨向前,進入內廷,到乾清門附近時開始嚎啕大哭,這是禮,不管是真情假意,哪怕心中喜悅,此時也得面露哀色,甚至要不顧形象體面的嚎啕大哭,否則便是無人臣禮,一受彈劾,前程盡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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