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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玩具 第三百一十四章 晚了
“這套系統能自動規劃路線?能控制沙盤上列車的行駛軌跡?這些功能只是一個小女孩就能進行操作?”
付志恒搖了搖頭,眉頭皺的緊緊的:“不對啊,國內沒聽說哪個鐵路研究院搞出類似系統來。∽↗,難道說,胡總是從回繡城就開始設計這套系統?就是這個時間,一個月開發出這套系統也不太可能吧?”
“哈哈。”
胡文海忍不住笑了起來,站起身從人群里專門將帝都石油化工工程公司的孫仁金孫總工給拽了過來。
“付總工大概還記得我給你介紹的這位吧?”
“帝都石油化工工程公司的孫總工,當然記得。”
付志恒有些奇怪,石油化工和鐵路不說八竿子打不到,但顯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行業。孫仁金出現在這里,確實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付總工大概不知道,石油化工工程公司從去年在日本引進了一套tdc3000系統。這套系統在石油化工工業上應用非常廣泛,孫總工對這套系統下了很大的功夫,研究的非常深入。tdc3000系統是一套工業控制管理系統,由美國霍尼韋爾公司研發,它能夠管理一整套大化工設備的生產情況,通過計算機就能控制各種化工設備的運作狀態。說到這里付總工是不是有點耳熟?鐵路管理和控制系統,說到底也是一種工業控制管理系統,和tdc3000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胡文海指著桌子上的這幅沙盤,滿意的說道:“整個沙盤上的所有控制功能。都是由孫總工的tdc3000系統完成的。”
“而我們的定位和管理輸出系統。則是由咱們國內最頂尖的軍工項目研發團隊完成。他們的身份我就不說了。付總工如果有興趣,可以直接和國防科工委那邊聯系看看。”
“至于說這邊的控制和規劃系統,則是倪光南總工和我通力合作完成的。渤海工學院的洪教授,提供了算法上的支持。”
付志恒聽著胡文海一樣一樣的介紹這套“玩具”的組成,發現自己腦袋真是有點不夠用了。
他叫停了正在侃侃而談的胡文海,有些懵懂的問道:“胡總,這么說,這套系統是完全由一群不懂鐵路的人設計的?而且全是國內的成熟技術?”
“差不多吧。”胡文海含笑點頭:“不過鐵路列車的自動化規劃程序還差了不少。畢竟現實運行的列車數量和模擬的數量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上。如果要到實際應用,還需要在這方面繼續深入研究。”
真要說起來,其實八十年代國內真的有很多相當不錯的技術。雖說是“科學倒春寒”,可畢竟經過幾十年的積累,國內的人才基數在這里擺著,怎么都能研究出一些東西來了。不管是多么冷門的研究方向,總還是能找出幾個專業人士。
就算自己沒有的技術,說不定經過改革開放這么多年,也已經引進過不止一次了。
像銀河一號,追趕國際先進的巨型機水平。研發出來了。國內卻沒有深入挖掘如何轉化應用,而是將成果束之高閣。
等到再有需要的時候。已經是九十年代了。曾經還是國際先進水平的銀河一號,早就成了老掉牙的技術,還得投入資金從頭拉團隊搞研發。1992年搞出來的銀河二號,不過是美國人八十年代中期的水平。
造出來不用,這不是“瑪德智障”么?
還有就是國內辛辛苦苦搞普桑國產化,費盡心思的扶持起一批汽車零配件供應商。但是就在不遠處,農機系統對很多汽車制造技術都不陌生。但是普桑的生產任務能分給你農機系統嗎?開什么玩笑。
科技成果轉化,這似乎成了一道橫在中國工業體系面前的攔路虎。
如果說胡總有什么最大的金手指,那就是他能知道這些被埋沒的技術,究竟能在哪些領域里開花結果,讓這些技術發揮他們真正的價值。
付志恒是參觀過日本新干線控制系統的,也對美國和德國的鐵路管理和控制體系研究頗深。然而他一直以來幾乎是想也不敢想,中國鐵路追趕上他們的一天會這么快就來臨。
一群非鐵路行業的工程師,竟然就這么七拼八湊的搞出來一個看起來還很像那么回事的東西。
“來來來,付總工,您看這里。只要您在這里按個手印,這套系統——”
“去,你黃世仁呢!”
付志恒被胡文海憊懶的樣子逗的忍俊不禁,心里那點沉重的感覺散了個七七八八。
“哎,黃世仁那是地主反動派,我可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祖國花朵啊!付總工您看,我說的可是真的。只要鐵道部點頭,我想我們在場所有部門和人員,都可以幫助鐵科院很快就搞出這套系統來。都是成熟的技術,整合上有個一年拿出來完整的方案絕對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套系統是由數字信號建立的,整個通信網絡系統必須進行改造。”
“哦,數字化的通信網絡……如果要建成這個網絡,需要怎么進行改造?”
胡文海立刻來了精神,這方面他可是內行!笑著說道:“其實也不是太難,路局向總局匯總信息,至少需要一條光纖線路吧?中國十八個鐵路局,至少要修一條光纖線路到帝都的鐵道部總指揮中心。然后是六十二個鐵路分局,信息匯總到鐵路局可以用同軸電纜,這個可以在現有線路上進行改造。然后是鐵路分局到站段和整個轄區的鐵路控制,這方面也需要增加服務器和網絡設備……”
付志恒聽的滿頭大汗,連忙打斷胡文海。問道:“我說胡總。照你這么搞。你覺得整個數字化通信網絡改造,需要投入多少資金?”
胡文海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這個嘛,我覺得一千億……”
“一千億!”
“啊,一千億,一期工程應該差不多了。要想將全國鐵路范圍內都改造成數字網絡,怎么也要一萬億人民幣吧。”
付志恒聽了,差點沒暈了過去。
“胡總。咱能說點靠譜的嗎!”
“我說的就挺靠譜啊!”
鐵道部要是在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就上數字網絡,胡文海的意思那就干脆直接上互聯網了。沒有郵電部的前期投資,鐵道部一萬億人民幣再造一個互聯網和通信網,還真不能說是貴了。
“那是一萬億!”
“總價,一萬億是總投資。就整個中國這個工程量,鐵道部二十年完成這個投資就已經很不錯了。”
“那也是一年五百億,你知道這是什么概念嗎?”
胡文海翻翻白眼,點頭道:“要說錢的問題,付總工您覺得你能跟我比嗎?不過是一年五百億,不。一期工程到九十年代,五年一千億就足夠了。一年兩百億人民幣。這對鐵路來說也不太難接受吧?”
胡文海是知道未來中國經濟總量的,淘寶雙11一天的交易額就有900多億。這一萬億人民幣,是至少未來二三十年的中國互聯網總投資,時間越往后投資規模越大、盈利就越多,投入就越快,一萬億真的不算什么。
而另一方面,鐵路投入這么大的力氣搞互聯網,未來鐵通再被郵電系收走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移動再想收購鐵通,未必能拿出這么多錢,真要說用行政命令指派,鐵道部都敢掀桌子了。
“這不可能!一年兩百億的投入,鐵道部肯定拿不出來。”付志恒賭氣的坐在那,看也不看胡文海一眼。
“哎,付總工別這么固執。你來看這個方案,看完之后你再說鐵道部拿不出來吧。”
胡文海拿出一“摞”文件來,嘭的一聲放到了付志恒的面前。
“這是什么?”付志恒好奇的拿起上面一本文件,翻開看了起來。
胡文海胸有成竹:“能讓鐵道部一年少說賺兩百億的項目。”
付志恒滿臉懷疑的翻看起手上的文件來。
王秀英是繡城附近農村的一個姑娘,在鎮子里上過高中,但可惜的是沒有考上大學。王家的條件在村里也還算是好的,王秀英的父母干活勤快,又搞了一些副業,所以能供女兒上到高中。但畢竟農村的日子這些年還是不太好過,她雖然很想再復讀一年,可眼看著父母在家務農,自己怎么還能忍心任性的再浪費一年時間。
原本打算也回家務農的王秀英,卻是正巧趕上了好時候。新科招待所招工,當時在市里二高中念書的王秀英,竟然就這么被選上了。雖然是做服務員,但做滿兩年就給辦城市戶口這個條件,真是讓她幸福的有種不真實感。
新科招待所里絕大多數新服務員,都是和王秀英一樣的遭遇。農村招工來的小姑娘,做兩年就給辦城市戶口,別地方上哪里有這么好的事情?為了能保住自己這份工作,所有的服務員都拿出十二分的熱情來服務顧客。
也不用多久,只不過是小半年的時間。如今的新科招待所,在繡城那可真是出了名的好地方。滿繡城再找不到第二個這么讓人賓至如歸的消費場所,竟然讓新科工廠門前這條偏僻的公路,每到晚上都車水馬龍起來。
連帶著每到晚上的吃飯時間,新科招待所里的一眾服務員,都會忙的腳不沾地。
“秀英!”領班叫住了剛從包間上完菜的王秀英,抬手塞給了她一個餐盒:“這是經理吩咐給308號房客人的,你給送去。”
王秀英接過餐盒,利落的應了一聲,轉身蹬蹬蹬的向樓梯的方向跑了過去。
308房間,這個房間的旅客已經住下有兩三天了,招待所里的人都在對他議論紛紛。
這三天時間里,如果不是還有人給他送飯。也能看到他的房間通宵亮著燈。簡直讓人懷疑這間客房是不是空的。
因為。從三天前起,就沒人看到過這間客房里的人走出來過。
王秀英輕輕敲了敲308房的房門,里面傳來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她推開門,只見夕陽之下,一個人正在窗旁的書桌上,拿著一本書靜靜的看著。從他那滿臉的胡茬還有身上的味道來看,這人顯然已經許久沒有洗漱過了。
“客人,您的飯。”王秀英將餐盒放在桌子一邊。然后輕聲的問道:“您還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和我說。”
桌前的人抬起頭來,看了看她。然后將手上的文件做好折頁放在一邊,點頭說道:“小姑娘,坐。你要是有時間,能不能回答我幾個問題?”
王秀英有些躊躇,現在正是招待所工作最忙的時候。不過經理和領班都囑咐過她,對于這位308房間的客人,要滿足他的一切要求。想到這里,她只好點了點頭。乖巧的在桌旁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家是哪里的啊?繡城市內么?”
“啊,不。我家是虹螺峴的。離繡城有些遠,是農村。”
“農村……現在農村的日子怎么樣?”付志恒接著問道。
“有好、有壞,我們村的條件不太好,因為大家都只是種地。不過也有好的,鄰村有個昏酒溝村,人家有能人咧。村里書記帶頭辦了養殖場和電纜廠,村里人都在廠里打工,聽說連看病養老村里都包了!”
“哦?電纜廠?”付志恒話音里有些興趣,農村辦養殖場不奇怪,竟然還有人辦起來電纜廠?
“啊,人家電纜賣的可好了。聽說遠的能賣到關內,俺們東三省好些地方,都有他們的電纜。”
“村辦企業啊,這種集體經濟,在農村多不多?”
“也不少吧?現在村里種地不賺錢,甚至還要賠錢!三提五統的,不交錢扒房子牽牛的都有。這事兒還是看帶頭的有沒有能人,有的村書記就知道刮地皮,也有的真帶著大家辦廠致富的!像昏酒溝村,村書記是部隊上轉業回來的,八一年就帶著一群窮光蛋辦了磚廠。說起敢闖敢干,在我們家里那一片都有名氣!這些年,學他的村子不少,很多都搞起了集體企業,不然也真是連地都種不起!”
“那你知不知道,這些企業的原材料是從哪里來的?”
“哪來的?嘿,這你可問對人了!”王秀英振奮起來,說道:“就拿電纜廠來說,這事兒也不是什么秘密。想從國家手里買是不可能的,昏酒溝村的人,一半倒是都在外面收廢品。收回來的銅電解了賣給電纜廠,電纜廠賺大錢,村民們賺小錢。一來二去,這村子可就發了!”
“那電纜廠能吃飽么?光靠收廢品的?”
“吃不飽,那也沒辦法啊,畢竟是村集體的企業嘛。國企不給原料,只好見縫插針了。”
付志恒沉默了一陣,像是在低頭想些什么。王秀英等了十幾分鐘,見他始終不說話,只好自己小心的問道:“客人,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下面還有好些事情等著我去忙,不能在上面耽擱太久的。”
“啊,哦!”付志恒從沉思中驚醒,點頭道:“你去忙吧,謝謝你了。”
“哪里的話,客人您趁熱吃飯,我先走了!”王秀英伶俐的起身,將椅子恢復原位,然后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空無一人的房間里,付志恒摸著手上的文件。
“兩百億,真的能有這么大的市場嗎?”
劉局這段時間日子過得還算舒心,刺頭胡勝利偃旗息鼓了,大款胡文海似乎也沒有更多的動作。整個繡城鐵路分局運轉平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似乎能夠永遠這樣以一套體制運轉到世界的盡頭。
呆在這樣熟悉的環境里,劉局長本能的感覺到安心,并且希望永遠這樣保持下去。
任何打破這種平衡的人,都會承受他最激烈的反抗。老胡家還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影響力只是局限于繡城和工業界,鐵路這個封閉社會。哪是那么容易被人影響的?
一如往常。劉局坐在他略有些破爛的辦公室里。熟稔的處理著毫無新意的業務報告。
只是突然,一陣腳步聲在他門外的走廊里響了起來。過不多時,腳步聲在他的門外停下,有人將他辦公室的門一把推開了。
“喲,這不是盧處長嗎?”
劉局抬頭,看著打開的辦公室大門外面,找到了一個自己熟悉的身影。
“盧處長今天怎么有空到我們繡城鐵路分局來,快請進。這位是——”
“咳咳。劉局長,這位是鐵道部科技局的付總工。”
“是鐵道部的領導來了,您請進,我給您倒茶!”劉局長一臉興奮,連忙將盧處長和付志恒請進了辦公室。
付志恒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向著盧處長點了點頭。盧處長是盛京鐵路局干部處的處長,相當于政府部門里的組織處,權力地位在鐵路局里可是能排到前面幾位的領導了。
“不知道兩位領導今天來,是有什么事情?”
“是這樣,我這里有劉局長的一份調令。”盧處長伸手。在文件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擺在了茶幾上。
啪嗒。當啷啷啷。
劉局長手上的搪瓷缸子掉在了地上,響聲格外清脆。
“盧處長,你說啥?我中午飯還沒吃,你別跟我開玩笑。”
劉局長眼睛都有些發直了。
盧處長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默然搖頭:“不是開玩笑的,十一工程局有一個非洲的項目,點了名請你過去。”
“我、我不去,我不同意!”劉局長瞪著大眼睛,幾乎是怒吼而出,歇斯底里的喊道:“憑什么,我是繡城鐵路分局的局長,讓我去十一工程局,還要去非洲?開什么玩笑!你們這是迫害,我要向上級反映!”
“向誰反映都沒有用,劉局長的調令——”付志恒面若寒霜,指著茶幾上的調令末尾:“是部長親自簽署的。”
“啥?”
劉局長搶過茶幾上的調令,看向最下面的那個名字。一個丁字打頭的名字,躍入他的眼簾。
“怎么會,為什么?”
劉局長傻了眼。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他好好的做著自己的分局局長,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怎么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呢?
“劉局長前些日子,收到過一份通勤包干提案吧?”
“胡——”劉局長愣了一下,隨即臉色幾乎是猙獰的從嘴里蹦出了一個字。
“和胡文海、胡勝利沒有關系,你的調離,胡家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付志恒這話說的倒是實話,胡文海把他請到繡城來,給他看了一份計劃書。然而從頭到尾,對劉局長一個字都沒有說過。
然而胡文海不說,不代表付志恒什么都不知道。他找了關系簡單的打聽兩句,很容易就把這件事的前因后果給弄清楚了。
胡文海是什么都沒說,但他做的已經足夠多了。
“我只問你,這份提案至少看不出對現行制度有害,反而可能解決不少職工家屬的工作問題,為什么你不同意?”
“我、我現在就同意,我堅決擁護這個提案!”劉局長急的跳腳。
“晚了!”付志恒哼道:“會有其他人替你通過這份提案的。”
不管鐵路上最后如何對待付志恒手里那份計劃書,也不管劉局長現在再做出什么表現,顯然他已經不適合留在領導崗位上。
劉局長冷笑,眼神充滿怨毒:“你們都是收了胡文海的錢了吧?打擊異己,報復同事,你們會有報應的!”
啪的一聲,付志恒一手拍在了茶幾上,絲毫沒有回避與劉局長的對視。
“報應?我不知道我會有什么報應,但我知道,這是你的報應!”
“你們這些懶政的昏官的報應!”
“昏庸無能、尸位素餐,懼怕改變,遇事最喜歡一刀切。不講原則,只講權柄官位。”
“有麻煩,雖然是職責所在也避之唯恐不及。有利益,雖然是刀山火海也敢沖鋒陷陣。有問題就犧牲屬下,有功勞就歸于自身。”
“東北的土地上,只要像你這種人一天還占據著領導干部的位置,就永遠沒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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