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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二零四章 順水推舟
“嚴師傅,能否將預制件包給當地木匠做?這樣也好加快工期。◎小,..o”徐元佐見了幾個羅振權推薦上來的大工頭。
這些大工頭頗有些超然的意味,游離在主流社會之外,雖然沒有官員保護,但是憑手藝吃飯,誰見了他們都得客客氣氣地。尤其現在這個時代,人們對自然充滿了敬畏,動土開工、安梁立柱都有祭祀儀軌,頗富神秘氣息,這就更抬高了他們的地位。
因此有些大工就很是驕傲了,即便在徐元佐這位少東家面前也不甚恭敬。
徐元佐并不在意虛榮,他要的是實際控制。在幾次接觸,吃飯之后,他最終選定了眼前這位嚴師傅。
嚴師傅為人木訥,是個悶頭干活地典型。盡管別人自吹自擂,好像魯班再世,他卻總是保持著謙虛,而拿出來的活計卻絲毫不差。這讓徐元佐十分合意,便將修造別墅的項目大頭交給了他。
嚴師傅也擔心工期太緊,想盡辦法要加快速度。然而這個時代沒有圖紙,全都是大工在腦子里算好,然后指揮手下工匠干活。有些技藝不精的大工會搭建一個等比例模型,用來算料,卻不可能叫人按照模型干活。
徐元佐不打算一開始就叫嚴師傅畫圖紙——那是人家吃飯的憑仗,怎肯貿貿然拿出來?注定是要在退休前傳給徒弟的。當年他師父就是如此,未來他徒弟也是如此,只能留下繡好的鴛鴦,不可能共享針法。
就算沒有圖紙,預制件分包也是可以大大增加工程進度的。
“每個木匠只分到一個構件,嚴格按照你給的尺碼做出來,合格的咱們收下用。不合格的就打回重做。你老只負責帶著徒弟安裝,既不用擔心手藝被人偷學了去,又能快些,何樂不為?”徐元佐道。
嚴師傅想了想倒是覺得可行。如今高級屋舍用的都是榫卯結構,訣竅在于拼裝搭建,而不在于構件。之所以構件都得自己做。關鍵在于合用。如果外包件的尺碼有個偏差也沒關系,自己班子里還是可以修正的。
不過徐元佐卻沒想過允許偏差的問題,他道:“我們還可以做些個通止規。”
通止規是量具的一種。在實際生產中大批量的產品若采取用計量量具,如游標卡尺,千分表等有刻度的量具,逐個測量很費事。所以可以對合格產品設定一個度量范圍,在這個范圍內的都合格,由此便發明了通規和止規。
“如果該通不能通,該止不能止。便叫木匠重做。”徐元佐道:“錢付給他們就是要他們干好活的。”
——這樣就是少賺一些工錢。
嚴師傅沒有立時吐口,心中還有些不舍。
徐元佐察言觀色,知道他不肯答應必有內由。這內由無非就是技術上和經濟上兩方面,既然技術上沒有問題,肯定就是經濟原因。
“你們早diǎn完工,還能接更多的活。你老算算利潤的大頭,是在做構件上,還是在造房子上?”徐元佐diǎn破道。
做構件是小活。建筑屋舍才是大頭,這是個人都知道。
“行。就聽少東家的。”嚴師傅終于吐口道。
徐元佐diǎn了diǎn頭,道:“要外包的構件都畫出來,標清楚尺碼,若是有個模型就更好了。松江府的木匠手藝也都不錯,實在不行咱們還可以去蘇州雇人。”
嚴師傅連連應諾。這些構件圖在《營造法式》里都有,并不難畫。只是交給被人做實在有些不很放心。
這也算是嘗試吧。
徐元佐對此毫不擔心。如果說是水泥、鋼材,那還有標號和質量的問題。如今用的都是天然木材,誰能作假以次充好?真要有人能用松木冒充楠木,那真是大才了。
而且大料都是徐家自己備的,木匠得到工地干活。誰都沒法換。
徐元佐跑了一整天工地,調整了一些小細節,強調外包的重要性,又叫梅成功帶市場部的同事去登記附近木匠,準備契書。
整整一天下來,他發現如今最缺的還是勞動力。
不管是高級別的智力勞動者,還是需求量更大的體力勞動者,數量都是問題。
匠人本身數量較少,而農民不愿或是不能離開土地。哪怕給人當佃農,也是有恒產的。一旦脫離土地成為匠人,就失去了立身之本。這種傳統心理就跟后世小夫妻做牛做馬也要買房一樣,等閑改不了。
江南這邊風氣已經開放了許多,農閑時出來的做工的農戶也漸漸增多。
不過數量依舊不足。
——只有等生產力上去了才行啊。
徐元佐并不打算現在投資研發蒸汽機,雖然想想挺帶感的,到底是跨時代的產物,但是招人的成本遠遠小于蒸汽機的研發成本,那么首選當然是選擇招人咯。
當資本家推動科技發展的時候,肯定是因為人力成本高出了機器研發配備成本。
現在的大明還沒有發展到那個地步,人力還是相對而言十分便宜的。
徐璠和徐誠也都跑了幾趟工地,看到一片熱火朝天的模樣,心中都是十分放心,覺得徐元佐果然是個能做事的人。而且運氣極好,才讀了沒幾天書,就已經成功進學,還是兩試案首。
“銀子不用省,該用就用。”徐璠貌似隨意道:“你二叔那邊花得更厲害。”
客觀來說,徐家養了三千織婦,每年收入十萬兩,是徐府總收入一多半。主要是徐階還在,所以這些銀子都是公家,徐璠只需父親同意就可以支配,自然不會省錢。徐琨心里即便不舒服,也不敢在父親在世的時候說分家,否則真當《大明律》是假的?
“你可知道,我與你大父出去的這些日子,他與老三做了什么?”徐璠像是拉家常似地說道。
徐元佐知道徐盛去了趟南京,但是具體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見義子搖頭,徐璠道:“他與老三派人去南京買官了。”
“唔?這也能買?”徐元佐愣住了。大明除了兩個權閹亂政的時候可以買官,其他時候怎么買?最多捐個監生,還要被人冷眼看呢。
“花了三萬金,買通幾個御史、閑官為他們鼓吹,請求蔭官。”徐璠說著,眉頭已經皺起來了。
徐元佐倒不覺得意外。在他記憶里,徐琨、徐瑛兩人本就是蔭了尚寶司的官職。尚寶司原本也就是用來照顧功勛大臣子弟的地方,有御史幫著張口討要,朝廷一般不會不給,何況是徐階這樣的前任首輔,多蔭兩個兒子是理所當然的事。
“高新鄭買閣部官也不過三萬金,他們虧大了。”徐元佐笑道:“何況高新鄭為了安撫人心,就算不給銀子,也會給二位叔父加官的。就跟劉邦先賞雍齒是一個意思。”
徐璠心中一動:父親說此子有天才,果然不假。這連我都沒有想到!
劉邦當年先封最恨的雍齒為侯,正是要告訴其他人:雍齒這么個背叛我的小人都得以封侯了,你們還慌什么?
如今高拱若是站出來贊成蔭徐階二子為官,豈不正是對曾經反對他的御史說:我連徐階都不記恨,何況你們這些言官呢?
“這三萬金真是可惜了。”徐元佐微微搖頭,道:“父親大人,既然二叔有為官之心,不妨就此叫他去北京做官吧。”
蔭官有職務有俸祿,但未必有差事。沒有差事的官員,到了北京也是閑住。
徐琨一走,家里布行的買賣可就要回到徐璠手里了。
徐璠一樂:“正是,三萬金不買個實職,豈非更虧了。”
“而且我們送個人質在高拱手里,他還能放心兩年。”徐元佐對自己的緩兵之計還是頗為得意的。
徐璠再不懷疑徐元佐的政治眼光和手段,只是覺得此子心機縝密真是不似十幾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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