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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第672章 掃清門庭
靈鵲醫者曾抱歉地斷言,趙鞅以后恐怕都無法走路了,更沒法上陣殺敵了,甚至連樂靈子也對此無可奈何,只能指望醫扁鵲早點來晉國。
但晉國中軍佐不希望敵人知道自己變得有多么羸弱,溫縣及宮室內外里布滿了眼線,也布滿他無法攀上的階梯。自從能下床榻后,趙鞅便每日堅持讓侍衛帶著他在外面活動,雖然他仍然不能走動,必須倚靠輪椅,而且活動量一旦過多,便會伴隨著肌肉抽搐的痛苦。
但每隔數日,他還是會堅持召開朝會。
在凡、共之間的大戰中,溫縣大夫趙羅犯下了臨陣潰逃之罪,論罪當斬,看在他兒子十分盡力的份上得以活命,被趙鞅趕去守祖廟,溫縣的兵卒全部交給郵無正和趙廣德管轄。至于溫縣的內政,趙鞅從家臣團里挑了幾名可靠的僚吏主持。
趙氏的控制范圍漸漸覆蓋了整個河內地區,各地都要留人駐防,還要有能獨當一面的僚吏治理剛剛歸附的民眾。
所以每次朝會,趙氏的家臣們都翹首以盼,希望自己能得到任命。
不過今日卻與眾不同,趙鞅帶著他們移駕大河邊上,與眾人一起看滾滾流水。
良久后,趙鞅才緩緩說道:“我數年前生病昏迷,曾做過一個夢,夢到在天帝那地遨游,與眾神飲宴,期間被一對熊羆襲擊,我手無寸兵,差點被他們所傷,是無恤將他們射殺。事后天帝對我說,晉國將有大難,我也會卷進去,他會助我滅掉兩位上卿,熊和羆就是他們的祖先……”
他接著向眾人展示了趙無恤的信件:“如今夢境應驗,朝歌已破,中行寅已死,二卿俱亡!”
眾人大喜,紛紛上前祝賀趙鞅。尤其是那名叫欒激的家臣滿口阿諛奉承之言,過去幾年里,他很能討趙鞅歡心。
可今日趙鞅卻不理會他,而是喚來負責溫縣舟師的古乘。對他說道:“你曾經對吾子說過,趙氏門客雖多,卻良莠不全,有的能當六翮用,有的則是沒用的腹背之毛。無恤覺得此言得當,向我推薦了你,余今日便要從善如流,抓一把生了跳蚤的腹背之毛拔掉!”
他一揮手:“將欒激押上來!”
眾人大驚,卻見黑衣侍衛從人群里揪了欒激,他一身中年文士打扮,穿魯縞戴高冠,鞋履尖上還鑲嵌著珍珠,賣相很是不錯,此刻卻滿臉驚駭。
趙鞅定定地看了欒激幾眼。突然下令左右道:“將此人丟進大河里!”
欒激大驚,被兩名虎賁按著雙手,大呼小叫道:“主君,不知仆臣犯了何罪?”
“我喜歡聲色,你便在民間尋覓美色送來;我喜歡宮室臺榭,你就立即去修;我喜歡良馬和好車手,你就拼命去找。但我求賢已經數年了,你卻一個賢人也沒有引薦,而且還敢離間我與無恤的關系,甚至還被新田的知伯收買。將趙氏的情報告知他。所以說,欒激此人只能培養主君的過錯而敗壞主君的善行,加上泄露趙氏軍情,罪當死!給我扔下去!”
欒激真被扔下大河。在湍急的河水里撲騰了一陣,咕嚕咕嚕冒了一圈水泡,便沉入河底,不知所蹤……
趙鞅只言片語就將曾經的寵臣殺了,岸上的趙氏家臣們看得目瞪口呆,只有古乘拱手道:“主君做的好。早該殺此佞臣。”
眾人違心地贊許,本以為今日的事算完了,趙鞅卻又讓人抬出了一籮筐帛書……
眾人心中驚疑不定:“主君,這是……”
“此乃我兒從朝歌范氏宮室里繳獲的文書,其中不少似乎來自趙氏……”趙鞅皮笑肉不笑:“余倒是不記得,曾派人給范伯寫過這么多信!”
不少家臣的臉頓時就煞白了。
卻聽趙鞅繼續說道:“當今之世,非但主則臣,臣亦擇主。開戰之初二卿勢大,趙氏也一度危如累卵,故下臣與二卿溝通,為自己留條后路乃是常態,情有可原。我兒雖將這些書信送來與我過目,卻建議我不要觀看,他的話有道理,來人,點火,將它們付之一炬!”
鄭龍領命,在河邊將這些書信焚燒一空,看著那些書券帛布慢慢化作火灰木炭,撒入流水東去,亭邊不少額頭冒出冷汗的家臣這才松了口氣。
趙鞅將這光景都看在眼里,他雖然腿腳不能再上陣殺敵,但經歷生死臨界后,智慧和耐心卻反倒增加了幾分。按照常人做法,應該找出這些叛徒消滅干凈,以防后患,但是趙無恤的建議卻更合理。
“賢才之臣,入魏魏重,出范范輕,為知知完,畔趙趙傷……”
保全自己是人之常情,這些家臣也并非就是背叛,只是在他們沒判斷清楚情況下,將雞蛋放兩個籃子里的選擇。范、中行大勢已去,這些家臣投降的可能性已經不存在。如果把這些人抓起來,不,就是趙鞅把書信公開一遍,也于事無補。反倒會令人心動搖,讓趙氏本已經捉襟見肘的人才折損一批,如今二卿雖去,猶有知在,趙氏不能先自損羽翼。
何況,趙鞅雖然沒看過信,但趙無恤看過信否?
對于這些人來說,趙氏父子此舉是多么的寬宏大量,他們中知恩圖報的人會對趙氏感恩戴德,以死相報。而其他人也會因自己的把柄可能掌握在趙無恤手中,有欒激的下場擺在前面,他們只能服服帖帖地做事,再也不敢生出異心來。
趙鞅最后說道:“余身體不便,今后都將是世子無恤主持大局,等他歸來后,可以舉辦一場主臣之間的盟會,二三子可向他委質效忠,好好做事,我父子便能既往不咎。”
他的虎目將所有匍匐在地的人掃了一遍,“若再有人心懷貳心,欒激便是汝等的下場!”
等眾人退下后,趙鞅爆發了一陣猛烈的咳嗽。
季嬴走過來撫著他的背,關切地說道:“父親舊疾初愈,還是要多在室內歇息,不要每日都出來。”
“關于我的死,已經在太行以西傳得滿天飛了,所以我必須讓人知道。必須提醒晉人,提醒魏氏、韓氏,提醒趙氏的小宗和家臣,我趙志父還活著!”趙鞅無力地笑笑,隨后讓季嬴推他到河邊,折下一根荊棘,開始將上面的小刺一一拔除,只剩下一根光滑的藤條。
“你一向聰慧,懂我的用心了么?”
季嬴咬了咬嘴唇道:“父親的意思是,無恤在外為父親拔除范、中行這樣的荊棘,而父親在內,也要為他拔除欒激等毒刺……”
“不錯,局勢看似對趙氏有利,可若不加以調控,勢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重傷未愈,也不知道能撐多久,我若死去,知伯一定會借此設計陰謀……所以我要快些為無恤清掃門庭,讓他能早點將東西二趙合而為一。”
趙鞅目露兇光:“別說是區區欒激,哪怕是仲信、叔齊,甚至是伯魯要擋他的路,我也只能去下狠手!二卿雖去,猶有知在,這場戰爭,恐怕沒那么快結束!”
七月下旬,太行以東的戰事陸續傳到西邊,震驚了朝野,新田知氏府邸也不例外。
廳堂之上,知氏的嫡孫知宵發現,在得知朝歌旬月陷落,中行寅身死,而趙鞅卻還在溫縣活蹦亂跳的消息后,祖父握在手里的酒盞竟然失手摔落,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這是他二十年來,第一次看見沉穩如水的祖父如此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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