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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朝陽 第55章 夕陽
一個露國兵從破舊的房間中走出來,他一邊走一邊穿著衣服,在他的身邊跪坐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滿面悲憤抱著兒子,而在那個露國兵的視線投來的時候,那面上的悲憤卻變成了卑微的懦弱,他怯懦的低下了頭,將一切不滿與怒火壓于心底。
夕陽西下,那露國兵的身影越拉越長,當這個露國兵滿不在乎的走到村莊的時候,在遠離村莊的山皮上,一個年青人正把一個小小的黃銅制的單筒望遠鏡裝進鏡筒中,然后滿不在乎的腳邊拿起那條有些破舊的村田式槍。
拿起步槍的小野一郎瞄準著那個露國兵的身影,此時這個距離非常遠,大概有接近一公里之遠,所以他并沒有扣動扳機而只是瞄準著這個人,這個露國兵干了什么,他并不關心,他唯一關心的是,這個露國兵是敵人。
是占領了的他家鄉的侵略者!
所以,要殺死他!
當然對于小野一郎而言,甚至并不關心這個露國人,相比于露國兵,他更關心的是其背負的別丹式步槍。
想到對方手中的步槍,小野一郎朝著路邊看去,他的表弟森藤敬一就躲在路邊的樹林,隨時等待著從死去的露國兵身上拾走武器。
“小野,要不要再靠近一些?這樣會不會太遠了?要不然今天就算了!”
突然,小野身邊穿著破舊軍裝的山田緊張的說了句,他的手中拿著柄武士刀,和小野一樣,他也是投降后被遣散的,只不過小野私藏了一件武器,而山田卻順從的交出了武器,但現在卻和小野一樣,成為了一名抵抗戰士。
而所謂的“抵抗組織”,不過只有十幾個人,兩桿槍罷了。而今天小野帶他們出來,就是為了從露國人手中奪取武器。
“算了?”
小野朝著遠方的敵人看了一眼,現在確實有點遠。
“不行,如果咱們錯過機會的話。明天路哨上的露國人沒準會增加到五六個人,到時候恐怕就很難奪下來了,如果能奪下哨卡里的三支步槍,咱們就是到了山上,也沒有人敢于輕視咱們!”
小野一郎口中的山上。指的是那些不甘于作亡國奴的前日本軍人組織的游擊隊,與小野一郎等人不同,他們大都是在接到投降的命令后,就轉進山區,繼續抵抗露國人,雖那樣勇敢的人并不多,但總還是有一些,就像附近的島田別動隊,也是其中的一個。
而小野一郎自然希望加入島田別動隊,畢竟那是一個有幾百人的抵抗軍。而他們只有十幾個人,可他卻不甘心投靠他們之后,會被島田少佐所輕視,所以,他才會帶著人出來搶奪武器,有五支步槍作為力量,自然能夠引起島田的重視。
“唉,要不我們靠近一些吧!”
嘆了口氣,小野一郎便在林木的掩護下朝著山腳下無能為走去,在走路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盯著路上行走著的露國兵,等到他走到山腳下躺在一棵大樹下的時候,樹周圍盡是一圈低矮的雜種,此時他已經能夠看到那個露國兵。看到了其背在身上的步槍。
“八嘎!”
小野一郎的唇邊罵了一聲,因為距離實在太近了。
“八嘎!”
已經同露國兵正面相對的小野將自己隱藏于林木中間,手拿步槍仔細的瞄準起來。
“砰!”
隨著一聲槍響,那個露國兵倒下了,11毫米的鉛彈準確的擊中了露國兵的胸膛,幾乎是在露國兵倒下的時候。森騰敬一便沖了出去,抱著一柄武士刀的他喊叫著沖了出去,可面對的也不過只是一個死人。
“快點!拿走他的槍!”
小野一郎有些得意的說道,好了,現在他的組織已經有兩支步槍了,是時候襲擊檢查哨了,然后他就帶著人進山,投靠島田少佐。到時候,人們都會叫他小野隊長,都會尊敬他,而不會像現在這樣輕視他。
戰爭固然是一切罪惡的總和,但同樣對于許多人來說,同樣也是機會,至少對于懷揣著英雄夢和不甘之心的小野一郎而言,他將戰爭視為轉變身份的機會,他相信戰爭能夠給他帶來身份上的轉變,并且也愿意為之努力。
海灣中,幾條木制的漁船隨著海浪起伏著,而一艘漁船正在漁夫的劃動下和風力的作用下,從海灣中駛出,在船的甲板上,擠坐著幾個明顯不是漁夫的家伙。
“八嘎!”
又一次,憤怒的罵聲從小野一郎的口中道了出來,擠座在船頭的他目光中滿是不甘之色,他的眼睛盯著海面,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遭到這樣的報復——那個他一直尊敬的島田少佐,非但沒有接受他的建議——襲擊露軍散兵和哨卡,反而想要襲擊市鎮,在小野看來,這根本就是在找死。
“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幾百個人可以扭轉局勢嗎?就是奪取了市鎮又能怎么樣?還不是會被露國人打過來……真個蠢貨!”
在嘴里抱怨著,小野一郎恨恨的踢了一直船身,當初因他帶著十五個和十一支步槍上山的關系,所以他被任命為中隊長,而現在呢?他卻不得不逃上這艘漁船,倉皇的逃往朝鮮,然后去中國。
去中國,這幾乎是每一個流亡者最后的選擇,那是因為除了中國之外,再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作為流亡者他們不會去西洋鬼畜的國家,去忍受那些西洋人的白眼,所以如同其它人一樣,小野一郎同樣選擇了朝鮮。
當然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朝鮮距離日本很近,他還能夠負擔得起船費——畢竟作為中隊長閣下,他曾指揮了幾次對“賣國賊”的襲擊,繳獲了幾筆意外之財。
“中隊長,您說他們會不會有什么意外?”
看似關心的話語從森騰敬一口中道出時,他的臉上卻全是幸災樂禍之色。
“啊,真是的,島田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別動隊的同志,那些可都是日本的大好男兒啊!”
小野一郎的可惜中卻沒有任何婉惜之間,甚至在他的內心中。他渴望著看到別動隊全員死去的消息,只有這樣才會證明他的眼光,所謂的同志——不過都是被島田帶上絕路的家伙,甚至這就是這些人不相信自己的報應。
如果他們相信自己的話。自己又豈會被驅逐出去,又豈會……唉,真是一群該死的家伙!希望早點到達中國吧,也許到了中國之后,他可以充當教官。甚至有可能在中國認識一位大人,然后獲得那位大人的支持,到時候,他小野一郎還可以再次重整旗鼓返回日本,到那時……
幻想著再次重返日本的一幕,小野一郎的雙眼凝視著大海,望著那波浪在心里祈禱著。
“希望能順利到達中國吧!”
“惠子姐姐,到了中國以后,你會干什么?”
站在船邊的井上看著身邊的惠子姐姐,那雙眼睛中盡是依賴之色。自從那天埋藏了父母之后,便是惠子姐姐照顧他,對于一個只有六歲的兒童來說,這種對大人的依賴幾乎是天性,可他顯然忘記了即便是他眼中的大人惠子,也不過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如果沒有露國人的入侵,也許現在仍然在女校中讀書。
“去讀醫學校吧!”
惠子的語氣顯得極為堅定,作一名醫生,這恐怕是她加入抵抗軍之后。最大的愿望,她曾目睹過一個個抵抗戰士,因為無人救治,慢慢的流血致死——只有極少數的醫生愿意幫助抵抗力量。絕大多數人都選擇順從。
在天皇宣布投降,并同意前往圣彼得堡后,抵抗還有什么意義呢?那些不自量力的抵抗,如何能夠阻擋露國人對日本的占領呢?與去年戰爭前,人們激憤的與報紙上宣傳著“千萬玉碎”的激動相同,現在的報紙上。盡是鼓吹“俄日合邦”的文章,鼓吹著所謂的“脫亞入歐”夢想的實現。
是的,面對被占領的現實,許多日本人選擇了順從。抵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更何況國家的抵抗已經失敗了,現在,是時候面對現實了。甚至在幾個月的抗爭之后,隨著許多不愿意面對現實的抵抗戰士死在戰場上,更重要的是隨著一支又一支抵抗軍被露殲滅,除去順從之外,還能選擇呢?
就像惠子這位曾經的抵抗戰士,之所以會踏上這艘前往中國的客船,正是因為抵抗的失敗,還好,她只是一名普通的戰士,而不是知名的抵抗軍長官,否則她根本沒有機會坐上客船。
盡管她將要去的是中國,但是惠子仍然選擇了醫生,作為她的職業,為什么選擇這個職業,或許是因為在她的內心深處,戰爭并沒有結束,或許天皇已經投降了,或許“日本”作為一個國家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了“尼古拉總督區”,但是未來一定會有數以萬計的不甘為露國奴役的日本人會選擇抵抗,他們需要醫生,需要醫生為他們包扎傷口,從死神的手中挽回那些戰士的生命。
“惠子姐姐,到時候你一定會成為最好的醫生!”
井上鄭重其事的點著頭,在他看來,美麗而又聰明的惠子姐姐是無所不能的。作為一名兒童他并不能理解惠子姐姐臉上流露出的悲傷之意,他同樣無法理解三色旗與太陽旗的區別,他只是憧憬著姐姐曾告訴他的美好。
“惠子姐姐,中國真的有特別好吃的料理嗎?”
對于井上來說,相比于惠子對中國的種種期待,他唯一的期待不過只是姐姐口中的美食了,這或許才是最誘人的地方。
中國有特別好吃的料理,這是父親活著的時候,告訴惠子的話語,作為一個商人父親曾多次前往中國,甚至也正因如此惠子才會說中國話,盡管她的中國話很生硬,但相比于同齡人來無疑有著天然的優勢,就像在這艘船上,每每都能看到努力學習漢語的日本人,他們的身份不同,有醫生、有學者、有軍人也有學生,無一例外的,都是流亡者,相比于做為“俄羅斯帝國”的二等公民,他們更愿意前往中國。
至少同文同種的中國人與日本人的相貌相同,更重要的是,在中國有數之不盡的工作機會,只要你愿意,那怕只是一個技術學校的學生,也可以找到一份每月數十日元的工作,如果是一個學者,會有數所大學的校門會向他敞開。即便是輸掉戰爭的、在本土受到歧視的前陸海軍軍人,也可以于軍隊中找到一份體面的教官工作,而且薪水極為豐厚。
甚至中國的大學還向日本學生敞開大門,相比于日本大學昂貴的學費,無論是東北大學亦或是北洋大學堂以及兩江大學堂、湖廣大學堂,無一例外的都不需要交納學費,甚至如東北大學還會向學生提供食宿補助。
昂貴的學費以及師資的外流,導致日本高等學校沒落,這更是進一步促成了青年學生離開日本前往中國,對于這些日本人來說,他們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實際上正在將明治維新數十年之功盡數毀去,對他們而言,他們所渴望的不過只是安定的新生罷了。
即便是作為一個曾經的抵抗戰士,惠子的言語中同樣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太郎,等到了中國,你可不要光想著吃料理,你也要上學,將來考上最好的大學,知道嗎?”
惠子這么說著的時候,她的雙手用力的握著冰冷的扶欄,那海風雖有些刺骨,可對于她來說,卻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似的,只是靜靜的站在這里,站在這擁擠的甲板上,凝視著遠方,盡管在這里根本就看不到大陸,但那片曾經只存在于書本上的大陸卻對她和船上的每一個人都充滿了吸引力。
“中國……”
默默的在心底念叨著這個詞匯,惠子握著井上的手,那嬌嫩的容顏上流露出絲許期待,期待中甚至甚至還有一些緊張。在她的視線的盡頭,在那西方的海平線上,彤紅的夕陽染紅了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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