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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妻 第一五七章 雨打芭蕉落閑庭
夜里下起了雨,雨不大,淅淅瀝瀝,給這炎熱的夏夜帶來一絲清涼。
書房的雕花軒窗外種了芭蕉,被雨水沖洗得翠綠油亮,娉娉婷婷,染綠了整個雨夜。雨聲稀疏,落在蕉葉上的聲音定然如珠落玉盤般清悅,可惜崔小眠聽不到,于是她索性推開碧羅紗窗,托腮坐在窗前,看著滿眼綠色和綠色上濺起的雨滴,芭蕉葉上存著的雨水越來越多,順著葉沿滑落下來,如一道道小小的珠簾,即使在夜里,也是晶瑩透亮。
崔小眠站起來,把身子探出窗外,把小手伸到珠簾下,感受著雨滴落在手上的濕涼。
大千世界就是這般美妙,即使聽不到雨打芭蕉,還有滿目的綠影婆娑、夜雨如珠。
屋內一燈如豆,把她小小的身子斜斜地映在對面的墻上,拉著老長。
賀遠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的身后,這是他的書房,他讓人給崔小眠放了一張書案,可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崔小眠坐在這里,她一向躲在臥房里看戲本子。
今夜下雨,他與和尚下棋,下了三盤輸了三盤,于是又下第四盤,和尚終于輸了。他心滿意足走出和尚住的客房,路過書房看到里面透出燈光,小徒弟不知道抽了什么瘋,大半夜不睡覺在書房里玩雨。
書案上帳冊攤開著,他送她的那只小綿羊也在書案上,還有扔了一桌子的荔枝殼和瓜子皮兒。
師徒兩個都不是詩情畫意的人,看到崔小眠,又看到那一桌狼籍,賀遠的肚子果斷餓了。
“徒兒,師父餓了。”
當崔小眠被他從窗子上拽下來后,“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自從八歲那年,她第一次下廚給他燉了一只雞之后,他若是每天不對她說上一兩句“師父餓了”,就好像便宜她一樣。堂堂皇子就像是餓死鬼投胎,當師父的看到徒兒就餓,真是沒品。
“我不餓,也不想去煮飯。”
你丫也不看看什么時辰了。又下著雨,虧你說得出口。
“你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馬無夜草不肥,你看你又有好久沒有長個子了,就是因為夜里吃得太少了,為師陪你去廚房,煮點宵夜好好給你補一補。”
世上就是有這樣一種人,他們拿麻煩別人不當回事,就好像全世界的人天生就是為他服務的。可賀遠還不完全是這種人,他雖然架子很大,卻不是太愛使喚人,日常起居都是親力親為,可唯獨對崔小眠是個例外。誰讓她是他的徒弟呢。
崔小眠被他用把湘妃傘遮著,半拖半拽地來到小廚房。
“乖徒兒,為師幫你,你只管煮飯便可。”
崔小眠撇嘴,你除了會燒火以外,貌似什么忙也幫不上。
“那我煮面,你吃不吃?”
“吃。”
夏天里不易存放肉類。沒用完的蔬菜第二天也不新鮮了,所以廚房里除了干貨以外,也只有蔥姜蒜和一根黃瓜了。
崔小眠找到一把香蔥,讓賀遠燒起柴禾,把蔥洗凈切成小段,鍋里放油。把香蔥段連同干蝦仁一起放進鍋里,小火炒勻后慢慢煎制,讓蔥的香氣逼進油里面。
這是個費時間的事,趁著煎蔥,她開始和面。
把面粉加水和成光滑的面團。再抻成細細的面條,這不是家傳的手藝,是她花錢上藍翔學的,做為一個廚子,崔小眠的抻面技術不是很好,不過她有的是辦法讓人忽略她抻面的缺陷,而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味道上。
大約兩炷香的功夫,鍋里的蔥變得干干的,透著金黃,她讓賀遠添柴加火,把火燒得旺旺的,在鍋里加入她自己重新加工的兩種醬油、砂糖,不停攪拌,直到把糖全部溶解,這才出鍋。
把面條煮得比平時略硬一點,用涼開水過了,舀上兩三勺蔥油,再灑上切得細細的黃瓜絲,兩大碗蔥油拌面便做好了。蔥油拌面最重要的就是醬油,古代沒有生抽和老抽之分,崔小眠用的醬油是她自己加工的。
她在原有的醬油里加了炒好的焦糖色,提升醬油的上色效果,炒出來的肉紅亮通透,看著食欲大振。而另一款里她則加水沖淡了醬油原有的顏色,又加料調重了口味,吃起來偏咸,她在桃花城時就已經用土法改制老抽和生抽,京城的醬園比桃花城要多,各家醬油也各有千秋,她挑選了口味合適的回來再次加工,做出的老抽和生抽比以前更好。
賀遠是個挑食的,用他隨便攜帶的象牙筷子夾起一根面條,皺著眉頭像吃藥一樣放進嘴里,沒辦法,賀王爺錦衣玉食,除了小徒兒隔三差五弄些粗食給他,他還真沒機會吃到這種東西。
“味道不錯,能吃。”
你說這人氣不氣人,大半夜煮面給他吃,他就只是兩個字“能吃”。
崔小眠自己已經吃了兩口,味道還不錯,根本就不是“能吃”那個檔次的,做為一個廚子,“好吃”和“能吃”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區別。
崔小眠狠狠地剜了他兩眼,把他的面碗端起來:“那你別吃了,餓著吧!”
賀遠偷笑,小東西就是這個毛病,聽不得別人說一點點的不好,他不過說錯了一個字,她就把碗端走。
“好吃,小眠煮的面師父最愛吃,快點把碗給我,你不給我就吃你的了。”
說著,他真的端過崔小眠的面碗吃了起來。崔小眠傻了,賀遠是被餓鬼附身了吧,連沾了她口水的面也要吃?
“你吃了我的,那我呢?”
“你不是端著我的面了嗎?”
好吧,崔大廚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回吃別人的口水,好惡心的有沒有!
她悲催地看看手里的面,偏偏肚子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胃口特別大,抻面又是力氣活兒,這會兒肚子果斷餓了。
她滿臉悲憤地挑起面條吃了一口,賀遠沒有口臭,這面倒也不是太令人作嘔。
這對吃貨師徒沒有說話,兩人都是好吃相,吃起面條也沒有一點兒聲音,外面的雨還在嘀嘀噠噠,纏纏綿綿,賀遠放下筷子,忽然伸手過去,想像小時候那樣摸摸她的小光頭,可是卻不知怎么,把崔小眠綁頭發的絲帶弄開了,如云般的秀發瀑布一樣散開,燭光照上去,如同鑲上一道金邊兒。
崔小眠不滿:“討厭,我又不會梳頭發,白菜兩天才給我梳一次,明天才是第二天。”
白菜也是個討厭梳頭發的,她自己的腦袋都是亂糟糟,香芋倒是頭光水滑,可崔小眠不習慣讓她梳,梳頭事小,發現她是女的腫么辦?
崔小眠表示憤慨的同時瞪了他一眼,看他正在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可能燭光太過柔和,賀遠看上去也比平時更可口,崔小眠的眼珠子沒舍得移開。
屋內靜悄悄的,兩人就那么坐著,面對面誰也沒動,眼睛卻都沒有移開。
可能是看久了,崔小眠的眼皮有些發酸,倦意涌了上來,她打個呵欠,對賀遠道:“我困了,回去睡了,師父你也早點睡。”
說完,她站起來伸個懶腰,淋著小雨跑回房里睡覺去了。
廚房的小桌前只留下賀遠一人,他看看崔小眠坐過的小方凳,又看著桌上留下的兩只空空的面碗,心里忽然也是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遺憾在里頭,具體是什么,他自己也說不清,就像是窗外的雨,若有若無,卻又沒完沒了。
他剛想起身回去,卻見地上有一條絲帶,那是剛才他弄散她的頭發時不慎掉下來的,顏色是小男孩常用的藍色,只是崔小眠愛美,在上面綴了顆指肚大的珍珠,賀遠還記得這珠子,這是那日火災遇襲后皇后賞的,他當時心情不好,讓崔小眠把珠子拿去磨成粉,別讓他再看到,想來是這個小東西舍不得,偷偷留下來了。
從小到大,她都愛財如命,在巴掌鎮遇到他之前,小東西一定吃了很多苦。
他撿起那條絲帶放進懷里,這么大一顆珍珠,崔小眠明天肯定會把整個廚房挖地三尺,他忽然很想看到她那副雞飛狗跳的樣子。
他撐起傘,來到書房前,一條黑影從樹后閃出:“主人,我回來了。”
他沒說話,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黑影尾隨其后。
“你查到什么了?”
“相國寺的事,是白銀梅花堂的人做的,一擊不中,五兩銀連夜逃出京城,下落不明。”
賀遠冷笑:“這個不用你查,本王也知道。”
“那王爺還想知道什么?”
“本王想知道,相國寺里哪個是他們的內應,我府上又有誰是他們的線人。”
那黑影躬身:“明白了,隱馬上去辦。”
話音一落,他便踏出書房,如同一道黑煙重又隱沒在雨夜之中。
崔小眠回到屋里,并沒有倒頭就睡,事實上她自從三歲以后,就很少能那樣,不論多想睡,一挨上枕頭她也就清醒了,胡思亂想一通才能睡著。
再過幾日新鋪子就要開張了,她準備讓人送些禮券到崔府,送給爹和娘,如果他們肯到鋪子里吃飯,那她就能再看到他們了,哪怕是躲在門縫里,偷偷看一眼也是好的。
一一一
(梨樹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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