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心情

一個娛樂帝國的誕生 第一二零章 心情

說了世上一無牽掛為何有悲喜

說了朋友相交如水為何重別離

說了少年笑看將來為何常回憶

說了青春一去無悔為何還哭泣

方曉穿著和五個妹子一樣的t恤，從主舞臺上緩緩升起，之前他每次露面，都會讓體育場變成沸騰的海洋，然而這次，在深沉而又淡然的歌聲中，全場一片安靜，氣氛宛如冬日的陽光，看似燦爛，卻不溫暖。

每年到了六月，大學校園里都會彌漫著淡淡的哀傷，再高興的消息、再激烈的運動、再有趣的娛樂、再盛大的狂歡都無法驅散，五個妹子的歌聲越溫暖，傷離別的氣氛就越濃重，當《且行且珍惜》唱到一半，很多觀眾，尤其是那些學生觀眾，眼眶已經變成了雨季的小湖，緩緩外溢著不知名的液體，而這短短四句帶著困惑和疑問的歌詞，把青春和離愁剖析的鮮血淋漓，仿佛一把溫柔卻又鋒利的鋤頭，扒開了小湖的堤壩……

“方曉！你們永遠都不要解散，我們也永遠都不要分開！”

“不要解散！”

“不要分開！”

“不要！”

“不要！”

在一片帶著哭音的吶喊聲中，方曉回頭，只見許背著雙手，低頭看腳尖，喬雅丹抿著嘴唇看著他，麥潔心摘下了眼鏡，把玩鏡架，施麗琳任由淚水肆虐，藍小溪緊緊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宇宙無限，紅塵紛擾，人生苦短，諸事繁雜。以老子之淡泊，霸王之豪情，李白之瀟灑，東坡之曠達。都逃不過離別的哀傷，何況普通人……

但是這里是演唱會不是追悼會，這樣悲傷逆流成河的場面不合適……

方曉兩世為人，心志堅毅，他摸了摸額頭，呲了呲牙，然后舉起麥克風，吐氣揚聲，唱了一句歌詞：“告訴我永遠到底有多遠？”

他的調門起得很高，聲音渾厚宏大。響徹全場，一下子打斷了一波接著一波的“不要！”“不要”吶喊聲。

永遠到底有多遠？

這句突兀而來，像歌詞又像是疑問的句子，讓觀眾驚詫錯愕，面面相覷。本來越來越整齊，越越來越響亮，仿佛口號一樣的吶喊聲驟然停住了。

“所謂的永遠只不過是一瞬間。”方曉掐頭去尾，把一首苦情歌拿來鎮場子，效果出奇的好，他停了一會，見觀眾平靜了下來。于是說道：“人生百年，匆匆而過，何必在乎天長地久。友情就到這里吧，咱們來談談別的，比如心情……”

觀眾立刻發出巨大的噓聲和鼓噪聲，五個妹子唱的友情歌。雖然動聽又動人，溫暖又勵志，但那是女生之間的友情，不是男生的，而且剛才《男兒當自強》生生的拔高了觀眾的期待。所有人都在等著方曉再來一次超級超級熱血的大——中學生的豪情壯志，哪能和成年人的豪情壯志比？女生之間的友情，哪有男人之間的友情值得歌頌？

高山流水，刎頸之交，義薄云天，慷慨赴死……

哪一個傳說不讓人熱血沸騰？

哪一個故事不讓人心神向往？

尼瑪什么都還沒唱，這就結束了？

你逗人玩

堅決不能答應！

“方曉！我們男生的友情呢？！”

“對啊對啊，女生唱完了，該我們男生了！”

“我們不要溫柔，唱一首男人的歌！”

剛才還哭成一片，眨眼之間就義憤填膺了？

在一片喧鬧聲中，方曉很淡定的在舞臺上走了幾步，然后說道：“女孩子是感性動物，有感覺的時候，一定會告訴對方，所感情好的時候，白天手牽手坐一起，晚上面對面睡一起，所以她們的友情，要用歌聲來表達。”

“女生重感覺，男生重行動，古人文雅，說知己是肝膽相照，千金一諾，我很粗鄙，對我而言，朋友是有話就說，沒話就滾，說了就做，做完拉倒！”他停了一下，語氣激烈的說道：“男人的友情，從來不婆媽，掛在嘴邊的朋友，都是假的！唱出來的友情，都是煽情！所以我不唱友情歌。”

有觀眾不買賬，大喊道：“那是在一起的時候，現在我們畢業了，要分開了！”

“分開了又如何？很文雅的古人還說過：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古代那環境，一次離別，可能幾年都見不到了，現在飛機，火車，手機，電腦，聊聊，eye&……別笑，嚴肅點！我打呢……有這么多想見就見，想聊就聊工具，你們哭得一塌糊涂，是為了什么？”

“我們心里難過！”

“我們舍不得！”

“朋友不是說見就能見的！”

張信嘉摸了摸下巴，疑惑道：“方曉這是搞什么？演唱會哪有這么開的，這是又不是電視臺的演播室。”

“莫非是要現場寫歌？”

“有可能，這個段子雖然出現過很多次，但我屢看不厭。”張信嘉雙手放在嘴邊，大喊道：“我們要聽祝福朋友的歌！”

但是他失望了，方曉沒有說要寫歌，只用一種很輕佻的表情回答了雜亂的喊叫：“哦，我明白了，你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我都說了，要跟你們談心情，你們非要讓我談友情，浪費時間不是！”

一些觀眾笑了起來，把愁云慘淡的氣氛消弭了不少。

“這個方曉，很會活躍氣氛。”離愁別緒根本不會影響到有閱歷的人，因為他們經歷過太多次了，齊懷遠就笑著和花維毅調侃道：“你不是說政府要接地氣嗎？可以特招他去你辦公室做新聞發言人，保證受老百姓歡迎。”

“那樣的話，香港市政府就要改成香港音樂廳了，天天開演唱會。”

方曉又回頭看了看，見幾個妹子都收起情緒，恢復了常態，于是扭頭“嘿！”的大喊了一聲。仿佛當頭棒喝，把觀眾震的一驚，差點沒跳起來。

“古詩有云：丈夫非無淚，不灑離別間……所志在功名。離別何足嘆？想要建功立業，或者實現夢想，離別是必須的！畢業是奔向未來的起點，不是稀里嘩啦懷舊的終點，教科書告訴我們，未來是美好的，但道路是曲折的，一次離別就把你們挫成這樣？萎靡不振可不行，讓我來給你們加點油！”

“升降機，起來！”

隨著他的命令。五個小齒輪上升起了許可和喬雅丹等人的樂器，眾人紛紛就位，然后方曉打了個響指，喬雅丹開始彈鋼琴。

充滿鮮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會去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懸崖峭壁

用力活著用力愛哪怕肝腦涂地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男兒當自強》取材自《將軍令》，這是一首戰歌，剛勁豪邁，就和軍鼓一樣，第一次聽的時候煽動性非常強，有烈火雄心。翻江倒海的威勢，所以讓觀眾high的無法自持，不知身在何處，從而達到了今晚的第一個，如果演唱會在那時候結束，堪稱完美。

但是高中并不是演唱會的重點。重點在大學，所以《男兒當自強》只是前奏，真正的是這首《追夢赤子心》！

只不過《追夢赤子心》雖然是一首難得的好歌，但想要壓倒《男兒當自強》，還是力有未逮——《男兒當自強》用的是古曲。旋律天生就有親切感，鏗鏘威猛的唱法也很討喜，而《追夢赤子心》是一首和流行樂有明顯區別的搖滾歌，很多人不喜歡它的吵鬧和粗糙，所以方曉不得不用點輔助的法子，把觀眾的氣氛調節起來。

自古哀兵必勝……

方曉用失望、嘲諷、打擊、激勵種種行為和言辭，把觀眾的心氣打壓到低而不餒的狀態，然后再開唱這首歌，立刻就如火星掉進了油鍋，燃起熊熊烈焰。

十六七歲的高中生正是想象力最旺盛的時期，所以方曉用了《男兒當自強》，因為這首歌講的是情懷，情懷無關現實，美好而虛幻，而二十出頭的大學生，正是幻想和現實交融碰撞的時期，所以方曉用了《追夢赤子心》，因為這首歌講的是夢想，夢想是幻想和現實雜交出來的產物，美好但是殘酷，每對夢想前進一步，都要付出不菲的代價，經歷種種考驗和折磨，會讓人痛不欲生，會讓人慘不忍睹。

在唱《追夢赤子心》的時候，方曉沒有用一貫保持的自信從容，而是用了聲嘶力竭的高喊，歌聲粗糲而又激越，仿佛飛沙走石的龍卷風，撕裂了心肺，刮壞了嗓子，割破了口舌，然后呼嘯而出，獵獵作響，每一個字似乎都帶著傷，每一個音似乎都帶著痛，但傷痛之中，又有一股不屈的力量感，仿佛巨浪中的礁石，沙漠中的胡楊，任你浪再大，任你風多猛，我的心堅定不移，我的夢倔強生長！

向前跑

迎著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廣闊不歷經磨難怎能感到

命運它無法讓我們跪地求饒

就算鮮血灑滿了懷抱

繼續跑

在部分，大屏幕上出現各種沮喪、失望、痛苦、大喊的表情圖片，方曉舉著手臂，在舞臺上跑動，每一句“向前跑”，觀眾紅著眼睛，舉著手臂跟著他一起吶喊。

《男兒當自強》的時候，觀眾熱血上頭，瘋狂的吶喊，但并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而這次，每一句，每一個字，他們都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喊什么——那是他們自己心底的夢想！

喊聲沒有剛才那么狂熱，也沒有剛才那么響亮，但多了一種沉甸甸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如此強烈，以至于花維毅盯著舞臺下面的鋼柱看，擔心歌聲會把它砸垮了。

而沈山博雙手抱胸，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只有嘴角的肌肉偶爾抽動一下。

“這歌夠糙！但是我喜歡。”

“向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