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可惡的蟲子

電霸 第三百六十五章 可惡的蟲子

相比在香港，在柏林的生活要規律得多。

每星期去洪堡大學物理系上四堂課，平時都呆在易北河畔的柏林nb實驗室。為保持研究的連貫性，藍鴻哲和賈華美兩位博士也相繼帶著各自的助手來到了德國。

陪陪妻子、兒子和女兒，做做自己喜歡的實驗，去洪堡大學上上課，每周四參加一天德國這邊組織的繼續教育，日子過得極為安逸。

回到自己國家，揚約瑟夫的心情也比在香港愉快。現在的公開身份是“助理”，既然當了這個助理就不能光干保鏢的活兒。

與往常一樣，六點準時起床。

整理好nb電氣和nb實驗室香港總部發來的傳真，便換上運動服，陪剛起床的章程一起去樹林里跑步。

“空氣真好。”

跑出400多米，章程像平時一樣開始倒著跑，邊跑邊笑道：“約瑟夫，我們老家有句諺語叫一年之計在于春，一天之際在于晨，早上空氣這么新鮮，出來鍛煉鍛煉身體多好啊，可是晴晴就是賴著不起床。”

揚約瑟夫笑道：“小孩子都這樣，而且您之前那么忙，根本沒時間像現在這樣陪她們，沒有養成早起鍛煉的習慣。”

“對，習慣很重要，”章程回頭看了一眼方向，回過頭來便話鋒一轉：“約瑟夫，快圣誕節了，你有什么打算？”

一大早談孩子，現在又問起自己圣誕節有什么打算。

揚約瑟夫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小奧古斯特整天在馬格達雷娜身邊蹦蹦跳跳。母子倆的關系越來越融洽。揚約瑟夫很是羨慕。要說真不想在西德的兒子那是假的，可想又能怎么樣？

他沉思了片刻，不禁苦笑道：“她們現在有自己的生活，據說過得很幸福，我還能有什么打算？”

章程抓起圍著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循循善誘地說：“不管怎么說你是孩子的生父，她們歡不歡迎是一回事，你去不去則是另一回事。”

“我想想。”

“有什么好想。就這么定了，”生怕他不去，章程特別補充了一句：“阿紹姆教授前天就約了，讓我們一家去他那兒過圣誕，這邊不用你管，該去就去。”

揚約瑟夫面對槍口都不怕，就怕面對一別幾年的兒子，見章程的態度如此堅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好吧，我聽您的。”

正說著。一只小松鼠突然從林子里躥出來。這些小家伙一點都不怕人，不僅在樹林里活動。有時還會去別墅造訪，把廚房里搞得亂七八糟。

章程放緩腳步，一連做了十幾個擴胸運動，一邊往回跑一邊問道：“香港那邊有什么消息？”

“都是壞消息。”

“壞消息？”

揚約瑟夫重重點了下頭，一件一件地介紹道：“前天，一架華航客機在啟德機場著陸后失事，沖入海中，造成機上23人受傷。昨天一家在香江特區的港資玩具廠發生火災，由于廠房窗門密封，幾百名工人又沒有進行過逃生訓練，引致嚴重的人踩人慘劇，造成87死52傷。”

死了80多個人，比清水河儲運倉庫大爆炸傷亡人數都多。

章程暗暗心驚，想了想之后凝重地說：“真是禍不單行、福無雙至啊！一定要引以為鑒，不能在我們的工廠發生這么可怕的慘劇。”

“總部那邊有安排，華航客機出事后，吳總就要求nb航空派專家參與調查，以確保我們的航班不會出同樣的問題。防火也一樣，為此董事會還通過了一個決議，從下個月開始，全球各分廠都要設安全經理。”

動作很迅速，章程滿意的點了點頭，當跑到別墅前準備上樓洗澡換衣服時，他突然回頭笑問道：“約瑟夫，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揚約瑟夫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說：“11月1號，好像沒什么特別值得紀念的。”

章程朝正迎面而來的馬格達雷娜點了點頭，摘下毛巾笑道：“以前不值得紀念，但以后肯定值得，因為今天是《馬斯特里赫特條約》正式生效，歐盟正式誕生的日子。從今天開始，法國、德國、荷蘭、意大利、比利時、盧森堡、愛爾蘭、西班牙、葡萄牙、芬蘭和奧地利，不僅會成為真正的政治聯盟、經濟聯盟，不久的將來還會成為貨幣聯盟。”

對他們這些對戰爭印象深刻的德國人而言，這的確是一件大事，揚約瑟夫這才反應過來，頓時連連點頭道：“歐盟誕生了，歐元也不遠了，的確值得紀念。”

馬格達雷娜對這些國家大事不感興趣，端出兩份早餐催促道：“先生，克林斯曼博士已經打過三次電話了，請您務必參加今天的會議。”

“知道了，我馬上就下來。”

現在要自己照顧小章翰，夏遙自然起不了那么早，洗完澡、換上干凈衣服，在臥室里逗了一會兒子，又去隔壁喊了一次晴晴那個小懶鬼，章程才匆匆吃了幾口早餐，同揚約瑟夫一起趕到實驗室。

這邊不比香港，自成立以來幾乎沒舉行過什么活動。遠在郊外，也沒那么多記者來這兒采訪。

客人們一會兒就到，克林斯曼博士等實驗室大佬早早便來了，檢查完剛裝修好的多功能會議室，又忙著檢查會議材料，連停車位夠不夠，午餐吃什么，都事無巨細的一一過問。

“馬庫斯，他們不會不來吧？”

眼看快八點整了，實驗室外的公路上還不見車，第一次舉行活動的克林斯曼博士有些緊張，又對人家給不給自己面子表示懷疑。

“別擔心，會來的。”

馬庫斯博士的話音剛落。章程便胸有成竹地笑道：“博士。這可是我們舉行的第一次學術交流活動。而且提前那么多天發出邀請，我實在想不出他們有什么不來的理由。”

德國不是香港，柏林nb實驗室更不是香港nb實驗室。

有赫赫有名的馬克斯普朗克協會、弗勞恩霍夫應用研究促進協會和德國萊布尼茨學會在前面，有那么多研發能力一個比一個強的西德研究機構，柏林nb實驗室顯得太不起眼，知名度甚至連亞琛工業大學的一個研究所都不如。

要不是有求于人，克林斯曼博士才不會上趕著要求他們，而就在他焦慮不安之時。三輛凱斯鮑爾大巴從遠處緩緩駛了過來。

派出去三輛車，都回來了，跟邀請的人數相符。博士興奮不已，連忙小跑著上前迎接。

來賓陣容極為強悍，政府方面有聯邦教育與研究部，以及柏林州政府代表；金融界請了三位，分別是德意志銀行、德國商業銀行和德國郵政銀行的代表；馬克斯普朗克協會、弗勞恩霍夫應用研究促進協會和德國萊布尼茨學會的總裁或副總裁共來了四位。

其他客人全是來自亞琛工業大學、柏林自由大學、柏林洪堡大學、萊比錫大學、慕尼黑大學、漢堡大學、德累斯頓工業大學、柏林工業大學、科隆大學和明斯特大學的計算機教授。

沒搞過活動，克林斯曼博士不知道該怎么接到政府高官，干脆把章程推到前面。跟教育部與科研部副部長和柏林州政府官員寒暄了一番，章程便把眾人招呼進會議室。

“哈特爾博士。今天我跟您坐一起。”前面的人剛剛坐定，克里斯蒂安博士就坐到一個四十多歲的專家身邊。

環境不錯。就是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搞出什么名堂，來自馬普的哈特爾博士環顧了下四周，側身笑問道：“為什么？”

“因為研討會的主角是您的學生，我想分享下您的驕傲。”

“我有很多學生，您指哪一位？”

“您的中國不多吧？”

哈特爾博士驚問道：“姜，克里斯蒂安，你是說姜在這里？”

“她不在這兒，我能邀請您嗎？”

與此同時，聯邦教育與科研部佩特里副部長正與章程竊竊私語。昨天安格拉部長在電話里提過，否則他絕不會屈尊降貴的跑這兒來，別人不明所以正談笑風生，他卻湊到章程耳邊憂心忡忡地問：“章先生，如果這些預測都沒問題，那會對哪些領域產生影響，那些影響所造成的損失會有多大？”

“這個問題我真無法回答您，但我可以肯定如果不引起全社會乃至全世界的足夠重視，那它所帶來的損失將會是數以千億計的。”

身邊這位可是全世界公認的年輕科學家，他說沒預測沒問題那就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想到一個小疏忽有可能帶來的后果，佩特里副部長禁不住嘆道：“太可怕了，還好發現的及時。”

章程回頭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道：“這一切還要得到專家們的確認，如果結束后他們認為預測沒問題，那就意味著有大問題。”

“我真希望你們是錯的。”

“我也希望。”

正說著，姜梅梅穿著一件淡黃色的外套，和四位柏林nb實驗室的德國研究員陸續走上了臺。

“女士們，先生們，感謝各位參加今天的研討會。在正式開始之前，請允許我介紹一下我的四位同事，這位是我們nb實驗室計算機應用中心副主任姜梅梅博士，這位是柏林計算機中心副主任朱利斯博士……”

五位年輕人分別來自德國、香港和俄羅斯，無一例外的都具有在德國留學的經歷，連他們讀博士時的導師都坐在臺下。看到自己學生意氣風發的樣子，幾位教授不約而同地送上了一陣掌聲。

柏林nb實驗室計算機中心主任埃爾利希博士是今天當之無愧的主角，一邊示意實驗員分發資料，一邊指著投影機剛打上幕布的畫面，侃侃而談道：“眾所周知，計算機的發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存儲技術。從60年代起。存儲器便應用于計算機。而當時成本很高。如果用四位數字表示年份，就要多占用存儲器空間，就會使成本增加。因此為了節省存儲空間，編程人員采用兩位數字表示年份。

而隨著計算機技術的迅猛發展，盡管后來存儲器的價格降低了，但在計算機系統中使用兩位數字來表示年份的做法，卻由于思維上慣性而被沿襲下來，年復一年。直到今天。

正如各位所知道的，nb實驗室與剛與bj奧組委達成了一系列協議，要協助bj把2000年奧運會辦成一屆綠色奧運、科技奧運。而就在我們準備確定具體研發項目時，才突然意識到用兩位數字表示年份，將無法正確辨識公元2000年及其以后的年份。”

除了政府官員和金融界代表之外，在座的都是德國最一流的計算機專家。

正如章程所預料的一樣，埃爾利希博士一語驚醒“夢中人”，話音剛落，專家們便意識到這有可能帶來的一系列影響，會場里頓時一陣騷動。

姜梅梅接過話茬。指著身后的影像用一口流利的德語介紹道：“作為計算機研究人員，我們非常清楚這個小疏忽會帶來麻煩。但這個麻煩有多大，會涉及到哪些領域，會造成什么樣的影響，我們心里卻沒有底。于是通過仿真建模，對十幾個重點領域進行了一次驗證，結果令人震驚。

例如金融業，如果不采取果斷措施，不引起重視，到了2000年，銀行系統會將2000年解釋為1900年，引起利息計算上的混亂，自動將所有的記錄消除。自動取款機則會拒收‘00’年的提款卡。保險公司可能會將每份保險的年限算錯。對剛剛采用計算機系統的股票證券交易所，其影響更大！”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來自銀行界的幾個代表徹底傻眼了。

看著眾人面面相窺的樣子，姜梅梅接著說道：“在電信業，如果您在1999年12月31日23：59分打了三分鐘電話，那電信公司的賬單就可能顯示為100年－3分鐘；稅務局的電腦可能會認為您拖欠了100年的稅款，從而寄來天文數字般的補稅通知。

醫療儀器如救生系統或監視系統，可能死機導致患者生命危急，以及血庫管理、醫囑系統與病歷、器材管理全部無法正常運作。

電力行業同樣如此，我們在nb電力萊比錫公司做了一項實際實驗，輸入00年，結果導致電廠自動停止操作，在某些情況下還會發生電壓與頻率方面的變化，造成用戶全面停電、電器故障甚至燒毀。請各位注意，這是常規電廠，如果是核電廠，那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另一位研究員接過話茬，似笑非笑地說：“女士們，先生們，我注意到聯邦兵役部門剛采用了一套自動化系統，如果該系統軟件在編程時沒注意到這個問題，那到2000年，征兵系統就會向那些出生于1893到1897年的已故男子發處信函，命令他們注冊參軍，不然將面臨罰款和監禁，而國防軍也將會因此而擁有一支令人啼笑皆非的僵尸軍團。”

整個一世界末日的景象，柏林州政府代表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禁不住回頭問道：“蘭格爾翰斯，您認為呢？”

柏林自由大學計算機系的海科教授重重點了下頭，臉色鐵青地確認道：“我認為如果這個問題得不到徹底解決，那到時候出現的問題比幾位年輕科學家的描述更可怕。因為除了計算機之外，還涉及到所有嵌入式設備。

從生產線、自動化儀器儀表、汽車、電梯、警報系統、消防檢測器到醫療設備，以至電話交換機、空調機、交通燈、恒溫器等等等，已經滲透到我們日常生活每個角落，而它們同樣會出現這個問題。”

“是的。”

姜梅梅點了點頭，一臉嚴肅地說道：“所有涉及到軟件的系統，將無法分清2000年的‘00’到底是表示‘1900’還是‘2000’，從而引發出各種各樣的計算機業務處理系統和控制系統的功能紊亂。所以我們將這一問題形容為一條可惡的害蟲，叫做‘千年蟲’！”

科技發展到今天，計算機和芯片已經應用到電力、電信、民航、銀行、證券、核電和軍事等你能想到的所有領域。

一位承攬國防部研究項目的教授不敢掉以輕心，立馬起身問道：“請問你們有沒有推算過大概有幾個時間點？”

“13個！”

埃爾利希博士暗嘆了一口氣，說出了一個非常不吉利的數字。而他們的助手也不失時機的換上另一張幻燈片，把每個時間點詳細的標注出來。

德國商業銀行的代表一邊記錄著，一邊疑惑地問：“1999年4月9日，不是還沒到2000年嗎？”

自己的學生注意到如此可怕的問題，哈特爾博士有理由驕傲，而這個問題太可怕了，他實在沒那個驕傲的心情，抱著雙臂說道：“是沒到2000年，但9999在很多電腦程序里代表最大值。”

1999年9月9日，1999年12月31日，2000年1月1日、2000年1月3日（2000年第一個營業日）、2000年1月10日（欄位第一次出現七位數的日期1／10／2000）、2000年1月31日（2000年第一個月最后一日）……

這些并不是猜測，每個日期都有相關的實驗數據驗證。換言之，想安然無恙的渡過千禧年，就必須闖過這十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