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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陰雄 第二十七章 江南故人
船上沉默不言,低頭閉目的眾人一下子都來了情緒,紛紛抬起頭來,更有幾個站起身,向著對面張望,王世充長舒了一口氣,沒有四處張望,而是低頭從腳下撿起了一枝早已經備好,涂滿了松脂的火把,遞給王頒。
王頒微微一笑,掏出懷中的火石,他的手有些發抖,連擦了幾下才把火打著,點燃了火把,眾人只覺得眼前一向明亮了許多。
王世充站起身,定睛一看,驚喜地發現江岸已經在離船頭只有三十步左右的地方,浪濤一陣陣地拍打著岸邊的礁石,而對面的岸上,幾乎在同時也亮起了一點微弱的火光。
王世充的心中一陣激動,這應該是對面接應自己的麥鐵杖在對信號,于是王世充按照約定,把火把舉上舉下,一連三次,而對面的那點火光也是按約定暗號,劃了三個圈。
沒錯,確認是麥鐵杖無疑,按照約定,他就算落入敵手,也會打出另一個三次急上急下的信號,讓眾人緊急撤離的,而不會是剛才這三個圈。
王頒沉聲下令:“全部上岸,有畏縮不前者,斬!”
十幾條船紛紛靠上了江岸,船上的六百多人嘴里銜著鋼刀,從船兩側紛紛跳下水,濺起一片片的浪花。
王世充把火把往江里一扔,也有樣學樣地咬著鋼刀,踩上船幫,跳了下去,一入水即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這深冬臘月的寒夜里,即使長江因為奔騰不息而不至于結冰,江水浸到腿部腰部,也會讓人感覺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
王世充在出發前也用油脂抹了身,仍然覺得下半身瞬間要像凍住了似的,連牙齒也開始打起戰來。
好在江水不深,王世充下水的地方離江岸只有十幾步,江水深度只及腰間,這里的水勢不算太急,王世充入水后馬上就站定了。
王世充的腳底象是踩到了硬硬的石子,不似在河里訓練時那松軟的土質,就這樣,王世充咬著牙,一腳深一腳淺地在江里漫步,每邁開一步都顯得那么地艱難。
下水的眾人也都和王世充的感覺類似,大家自發地找到附近的人,手挽著手,前后相繼,如此一來,效果好了許多,不用片刻,許多人就這樣互相扶持著走上了江岸。
只在這江水里行走了十幾步,王世充就給凍得嘴唇發紫,渾身上下象篩糠一樣地發著抖,環顧四周,濃霧之中只能看到幾尺以內的人,也大多和自己一樣,臉色慘白。
王世充開始真心佩服起麥鐵杖,居然能在這種溫度的江里游來游去。
正思索間,王世充的肩頭被人拍了拍,舉頭一看,王頒也是臉色發白,對著自己笑了笑,一指前方百步開外的那點火光,說道:“一定是麥鐵杖帶人來接應我們了,看起來人還不少呢。”
王世充就勢看去,茫茫白霧中,那點火光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火光的周圍一片人影幢幢,為數著實不少。
王頒看了一眼附近,視線所及之處,起碼有百余人已經上岸了,稍遠一點的江里,還不停地能聽到“撲通撲通”的下水聲,想來是其他幾條船上的人正以火光為信號,向這里集合呢。
王頒和王世充并肩迎了上去,走得二十多步,便看到了高舉著火把,黑臉長腿,一身夜行勁裝的麥鐵杖。
在麥鐵杖的身邊,則是一百多個須發斑白,身形佝僂的老人,一個個居然還穿著陳舊的皮甲,戴著頭盔,有人挎刀背弓,有人扶著長槊,顫顫巍巍地向著王頒走來。
王世充看這些老頭連路都快走不動了,還這樣全副武裝,心中一陣好笑。
這些老頭一看到江北的人過了江,一個個激動地老淚縱橫,有個看起來為首的獨臂老者,臉上有兩道長長的刀疤,張著那張缺了一半牙齒的嘴,不停地問道:“二公子來了嗎?二公子在哪里?”
王頒的眼淚也快掉下來了,連忙上前幾步,站到了獨臂老者的面前:“你就是福全叔嗎?我是王頒啊,你還認得我嗎?”
火光下,那名叫做福全叔的獨臂老者睜著渾濁的眼睛,仔細地盯著王頒的臉看,好一陣,才喃喃地說道:“象,象,實在是太象了,二公子就是當年的雄信將軍啊!”
王僧辯當年最初是在當時南梁的湘東王,后來當了梁元帝的蕭繹手下任職,先后任過參軍,司馬等職,最后官至竟陵太守,號雄信將軍。
這位福全叔就是在那時候已經跟了他的親兵部曲,所以開口就是雄信將軍,而不是后來王僧辯消滅候景后被封的官職--征東將軍。
王頒擦了擦眼淚,說道:“福全叔,這些年真是苦了你們了,今天我來這里,就是為大家報仇雪恨的。對了,這位是王世充王大都督,跟我一起過江的。”他說著用手一指王世充。
福全叔看著王頒身后那六百多名黑衣黑甲的關中大漢,激動地說道:“好好好,真不愧是雄信將軍的公子,不枉俺們這些老兄弟等你這么多年。
你看,俺們把當年的盔甲都穿上了,就是要跟著二公子一起殺進建康,滅掉老賊陳霸先一手建立的陳朝,俺們雖然老了,但這次一定不會落在后面的。”
王世充的心一沉:看這些老胳膊老腿的走路都困難,哪能打仗?
王頒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點,渡過了最開始時的激動后,也不再說話。
那福全叔似乎是看出了王頒心中所想,哈哈一笑:“二公子,不用擔心,俺們這些老家伙只是來撐撐場面的,真正上陣打仗,還是得靠年輕后生們才行。
二公子請放心,這回俺們都是把全族的壯丁都帶來了,他們多數是莊稼漢,有的是一把子力氣,還有些人給陳朝狗皇帝欺負得實在活不下去了,落草當了好漢,這回一聽說二公子要過江,全都跟過來了,說是要為雄信將軍報仇。”
說到這里,福全叔回頭向著來處喊道:“都快過來見過二公子!”
王世充心中的陰影越來越重,這上千人的串聯,人多嘴雜,萬一出現幾個想去陳朝官府領賞錢的反骨仔,那一切都完了。
王頒卻好象沒有這方面的擔心,看著遠處霧中奔過來的一大波壯漢,哈哈一笑,拱手行禮:“有賴各位壯士不棄,共襄盛舉,今天我王頒代先考謝謝大家了!”
這幫年輕后生跟前面的那幫老家伙不同,都是一身的布衣,除了有兩百多個人一襲黑衣勁裝外,手執鋼刀,其他的人都是衣不蔽體。
那些窮哈哈中,不少人滿臉的菜色,在這寒風中凍得琴琴發抖,而手里拿的多數是木棍、草叉之類的,王世充甚至還看到有幾十個人扛著鋤頭就來了。
王頒看到了這些人,眼神中也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那福全叔沒有發現王頒表情上這些微小的變化,仍然興奮地向王頒介紹著:“這位劉長山,他的父親劉三刀,是當年雄信將軍的親衛,老賊對雄信將軍下手的時候,劉三刀可是死戰到底,最后給砍成一團血泥。”
福全叔說著說著,想到當年往事,又不自覺地老淚縱橫。
王頒心中也一陣酸楚,對著那劉長山抱拳道:“劉兄弟,令尊走得壯烈,是條漢子,我代先考謝謝你了。”
那劉長山是個三十多歲的莊稼漢,看起來孔武有力,一身的犍子肉,頭上扎了一條黑色布帶,身上穿了件補丁織成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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