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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世爭鋒 第1281章 【重出江湖】
“這娃忒鬧騰……”
曹錕覺得自己是天下最無辜的,無事在家做,禍從天上來,就是這么憋屈,就是這么意外。
說實在的就曹錕懶散的性格,根本就不適合當政客。太怕事,軟的怕,硬的也怕。還怕煩,天生就不是一個處理瑣碎政務的人。可愣是這么一位,卻坐在大總統的位置上。
還是內憂外患的民國!
這就出問題了,遠的不說,張作霖憋著壞想要把他拱下來,整個真心不能忍,要打仗就打吧。反正直系軍隊不用他指揮作戰,真要是他臨陣指揮,恐怕前線的將軍們會嘩變。可鬧騰的事,不僅僅是張作霖的野心不小。
民國,是一個多事之秋,國內的,國外的,亂成一鍋粥。不僅僅是民國,連帶著國際上也是如此。這是一個紛爭的年代,暗潮涌動,誰也不能消停的時代里,曹錕這種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心態就太要不得了。可他說王學謙鬧騰對不對,也對!
都已經隔著燕京城兩千多里地了,王學謙還能將洋人給招惹到他的大總統府,你說他憋屈不憋屈?并且對英國人動不動就告家長,不,是告上司的作法深惡痛絕,有本事你丫在上海和王學謙死磕,曹錕敢拍著熊胸脯保證,自己絕對不參與。
顧維鈞坐在一旁,他有心幫王學謙說幾句好話,可搜腸刮肚,硬是連一句人品不錯都擠不出來,心口堵得慌。總覺得他的這個小學弟像風像霧又像雨,就是沒有看透的時候。
“顧總長,你說說吧,這事怎么整?”
顧維鈞也是心里沒底,他主要是不清楚英國人的意圖,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紡織商會和日本工廠之間的矛盾倒是清楚一些。不過情報太單薄,支撐不起他的判斷:“英國公使顯然是因為上海租界的沖突持續升級,想要您出面壓一壓王子高。”
曹錕滿足的點頭道:“是這么個道理。”
至于是否壓得住,曹錕很有覺悟的不多說。他心里明鏡似的,各地的督軍都沒有把他這個大總統當回事。
不過曹錕還是很擔心,問:“英國人說王學謙要帶兵進入租界,這事能成嗎?”
顧維鈞對于這樣的問題也沒準,按理說,民國的督軍有一個算一個,沒有這份膽子。租界是什么地界?表面上看就百十來號巡警,巡捕房也沒厲害的角色,駐軍就更不說了,天津附近因為受到《庚子條約》的原因,駐軍比較多。但撤銷了德奧俄三國的兵營,也沒多少人。
上海租界,駐軍的人手更少,頂天有個七八百就已經了不得了。
可問題是租界后面站著的是列強,英國政府、美國政府、法國政府……這都是民國得罪不起的列強啊!
但顧維鈞心里也犯嘀咕,別人不敢,王學謙不見地不敢。這家伙要是腦袋一熱,帶兵進入租界,英國人短時間內也只能捏著鼻子應了。可英國人是忍氣吞聲的主嗎?
別看廣州‘國黨’鬧得歡,連英國租界的實際控制權在‘國黨’手中了。可實際上,英國人根本就不心疼。估計連孫大先生的心里倍兒清楚,英國人在珠江口有香港,有沒有廣州租界,關系真的不大。這也是‘國黨’敢動英租界,對法租界卻絲毫沒有想要動一動的念頭。
可是上海,就不一樣了,英國人控制著民國六成以上的對外貿易,大部分都是從上海和武漢交易。失去了上海,武漢的英國租界根本無法承擔如此龐大的貿易量。
王學謙要是真有奪取英租界的心思,顧維鈞敢拍著胸脯保證,英國遠東艦隊的主力艦來吳淞口的日子不遠了。
但顧維鈞也好奇,為什么王學謙明知道動租界可能會有大亂子,可還是擺出了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派兵進入租界的架勢。是故作玄虛,還是虛張聲勢?
對于王學謙的了解,顧維鈞不認為這家伙是個莽撞的人,肯定憋著壞。
想了想,顧維鈞才開始解釋曹錕的問題:“子高不太可能帶兵進入租界,就算是派兵進入也是邊緣地區,可能會鬧摩擦,但不至于讓英國人痛下決心的地步?”
“什么叫痛下決心?”
“開戰!”
顧維鈞的話剛說完,曹錕就猛然打了個哆嗦,曹錕是軍人出身,雖然沒有正經指揮過打仗。用一句通俗話來說,沒有打過硬仗。可他行伍三十多年,南征北戰這么多年,在民國這地界他真沒有怕過誰。可要說和洋人開戰,一下子就慫掉了。
別說曹錕了,就算是段祺瑞,當年歐洲戰場打的如火如荼,這位北洋歷史上膽子最大的陸軍總長、總參謀長、大總統也不敢對在山東的那點德隊動手。
在北洋的將領之中,面對列強的軍隊,尤其是海軍,都有種揮之不去的陰影在。
曹錕立刻轉變了風頭,表示:“王子高太過膽大,這是要鬧國際爭端,這樣下去會出大亂子的。少川,不如你跑一趟上海勸勸他?”
顧維鈞表情僵硬了一下,聽這話的意思,曹錕想要對英國人低頭啊!可他剛才只是說了半句話,還有更重要的沒有說呢?這會兒功夫,正準備給曹錕好好的普及一下國際局勢,然后謀劃一樁大買賣:“大總統,稍安勿躁。這不是沒打起來嘛?”
“打起來就來不及了。”曹錕胖乎乎的臉頰抖動了幾下,有種心有余悸的不安。
顧維鈞解釋道:“大總統你聽說我,開戰是不可能的。隨著歐戰的結束,英國的國力大受影響。在如今的國際事務之中,英國不可能單獨開戰,必然會找一個實力足夠的盟友。而且不可能是日本。”
“這話怎么說?”
曹錕表示很不理解,英國人和日本人不都是穿一條褲子的嗎?
“日本在英國的戰略布局之中,是為了限制美國和俄國,但是隨著日本海軍的崛起,英國越來越難控制日本。而且,西方人的思維之中從來都不相信東方人,沒有法國和美國的支持,英國人是不會有開戰打算的。”顧維鈞故意停頓了一會兒,給曹錕足夠的時間消化他剛才的話。現在的內閣成員都知道,大總統反應慢……這是曹錕最大的缺點,思考問題不果斷,要仔細掂量之后,才能想明白。
可曹錕也不傻,反而有著一種小農民的急智。他的軍旅生涯為什么步步高升,并不是他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缺點,所以故意在上司面前表現出一種心直口快的印象。
上司說的都是對的,上司想要做的事,甭管有沒有道理,都要執行。
這也是為什么袁世凱也好,馮國璋也好,都對曹錕有著很不錯的印象。
顧維鈞等了一會兒,接著說:“這件事鬧騰到現在,一開始的誘因是因為日本和我國紡織業的爭端,雙方就原料市場的爭奪引起的。之后,日本在商場上吃了大虧,然后動用了黑龍會的勢力。根子不在英國人身上,雖然現在顧某還不知道子高的真正目的,但我相信他的目的應該不是英國人。”
“我想起來了,前幾個月天津的幾家紗廠因為原料要停產,還有齊燮元那個混蛋小子竟然背著我敢把北洋紗廠的原料送給日本人。”對于損失的錢,曹錕總是會心疼不已,而且記憶深刻。
顧維鈞順著曹錕的話接著說:“那么問題來了,明明是日本商會和民國總商會之間的矛盾,為什么最后英國人會陷入其中?而子高為什么就瞅準了英國人不放?為什么明明是日本人的事,最后卻是英國人出頭,這里面到底隱藏了什么?”
“你知道?”
顧維鈞苦笑道:“我不知道。”
曹錕氣地翻白眼。
顧維鈞反而神態自若,絲毫沒有感覺到羞愧的意思,反而神神叨叨道:“其實大總統,這件事情對我們來說也是有利可圖的。”
“洋人的便宜我們不占,再說,也占不到……打從大清朝那年開始,咱就一直吃洋人的虧,都習慣了!”曹錕理所當然地說著,作為國家元首,絲毫沒有覺得畏懼洋人有什么丟人的地方。能夠將國人和洋人之間的關系說的這么透,并表示爺們吃虧已經習慣了的人,真不多見。至少在一派領袖之中幾乎沒有。
顧維鈞有點瘋癲,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曹錕,曹大總統,爺們都已經跟著你混了,有點理想成不成?
“大總統,其實英國人這次表面上來勢洶洶,雖有被子高逼的太緊的緣故。但是你想一想,美國人和法國人都沒有來,說明他們這次是勢單力孤。這是我們的機會?”
“有啥機會,就算是英國人想要賣我武器,我也沒錢啊!”武器禁運其實對曹錕,對直系一點影響都沒有,因為曹錕根本拿不出錢來。
“是關稅,英國人手里最重要的籌碼是咱們民國的關稅。如果子高再強勢一點,英國人短期內無法獲得外交上的聯合的話,拿回關稅就有希望。”曹錕覺得這筆錢應該不少,鹽稅要實在一些,但心里也沒底。可從眸子中透出的精光,顧維鈞就知道,果然一談起錢,曹大總統兩眼放光的習慣沒改。至少表明,這位爺終于心動。其實他也很費勁,從內心上來說,關稅是他心中的痛,不僅是他,還有他岳父唐紹儀心中的痛。
如果能夠收回關稅,對于他和唐紹儀來說,都是屬于里程碑式的成功。就算這輩子什么也不做,他顧維鈞的名字也將留在歷史的功德榜上,接受眾人的膜拜。
顧維鈞想了想:“別的不敢保證,國內國外的研究表明,民國如果收回關稅一年僅僅從關稅上就能獲得三億的稅收。”
“咳咳咳……哎,少川你剛才說多少?”
“三億!”
曹錕掰著手指頭仔細地研究了一下,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三萬萬?”
民國還沒有習慣用億作為計量單位,萬萬為億,這是普通人最直觀的說法。這也是很長一段時間內,民國官方和民間統計人口都用四萬萬這個量詞。
“少川,這里頭沒危險?”
“沒危險。明天我就啟程去上海。”顧維鈞為了給曹錕足夠的信心,表現的異常自信,就憑他那張正面人物的臉,頓時讓曹錕找到了不少的安全感。
搓著雙手興奮道:“好,好。不過少川一定要攔住王學謙,不能沖突,甭管是和英國人還是日本人,都不能沖突。”
顧維鈞點頭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其實這有點自欺欺人了,王學謙的今日的地位,已經不是他想要拉就能拉住的了。如果王學謙真想要在兩江發動一場戰爭,就算是顧維鈞知道了,又能奈何?
相比燕京城內高層的反應不一,有人覺得王學謙故意鬧騰,也有人覺得王學謙肯定別有用心。
在上海,尤其是租界的北區,徹底亂套了。街頭的騷亂已經釀成了一種群體性的暴亂,街頭店面都已經緊閉店門,街頭一片蕭瑟。就算如此,也有些商店被砸開了店門,不停有人進出搬運東西。
表面上來說局勢已經到了最差的地步,但不管是謀事的王學謙,還是陷入其中的青幫杜月笙都明白。隨著倉庫區大火的局部被控制,很快英租界就能騰出手來,穩定街頭的騷亂并不難。
已經選擇了站隊,杜月笙也開始犯愁,如果王學謙最后無法帶兵進入租界,青幫顯然會被英國人記恨上,秋后算賬不止是東方人會,西方人也玩地挺溜。青幫在法租界的資產不怕,但英租界內,恐怕都要退出去了。
在閘北的一處酒樓中,已經被杜月笙手下包下來的二樓,一個個青幫的高層,一個個臉上浮現著怒氣:“大哥,別猶豫了,我們青幫從來都不是好惹的,另外有王督在,怕什么。”
杜月笙厲色道:“你們懂什么,王督現在也很為難。租界的局勢顯然沒有他說的那么嚴重,就算是報紙都向著他,只要英國人騰出手來,租界的治安幾天內就會恢復。到時候王督就是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從王學謙籌備的前敵指揮部內剛離開,杜月笙對王學謙的困境也知道了一二。
“大哥,你說這么多,到底是啥意思?”
杜月笙咬牙道:“你們發現沒有,從日本人縱火之后,沒有死幾個人?”
“這個……大哥,你說話咋說一半。”
杜月笙咬牙道:“很簡單,就是騷亂是存在,但是血沒有流,事情鬧的不夠大。”
“大哥,你說殺日本人還是英國人?”
杜月笙心中苦笑,這個決定真的不好下,青幫還沒有這個膽子去撩撥兩個帝國脆弱的神經。
這時候,在邊上小口呷黃酒的從腰間摸出一把銀色的斧子,輕飄飄的一甩,斧子如同一道白光一樣,釘在飯店的柱子上。杜月笙的這些手下一臉驚恐地看著王亞樵,心說:“這位爺什么意思?”
反倒是王亞樵打了個嗝,悠閑地從桌上拿起一根牙簽剔牙,裝模作樣的樣子好不讓人厭惡,可隨后,王亞樵嘶啞的聲音開口,如同金珠掉入玉盤之中,叮當作響:“青幫不方便的事,讓我斧頭幫來做。”
隨后,王亞樵說的話,差點讓青幫的這幫高層氣暈過去:“當年王某在上海灘組建斧頭幫,打造了一支500人的刀斧手,可惜……”他看了一眼在做的青幫眾人,意思不言而喻,原本準備對付青幫的終極大殺器,一支沒蒙塵。關鍵是就是青幫太慫包,太菜雞。他沒好意思用這支精銳對付青幫的混混。
不過對付日本人,王亞樵絕對沒有壓力,反而心冷地如同是在冰天雪地里的寒風一樣,氣場強如同風暴中心,四散開來:“原本以為這些好兄弟這輩子都要埋沒了,沒想到這次王某來上海,舔著臉就湊個熱鬧,我當年打造的五百柄利斧,也該飲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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