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破釜

冒牌機甲師 第142章 破釜

當AD力場特有的光芒將應龍機甲的鐵拳成功阻擋住時，鄒亞夫他們松了口氣，甚至有一陣隱約的驚呼聲響起，畢竟這種奇特的防御武器是第一次出現在大多數人面前。三巨頭互相對視一眼，繃緊的心弦終于放開了一些，接下來就看AD力場能持續多久了。

到這時，指揮大廳光屏上數字才跳過了七秒。

不過向宇心頭并不輕松，連他本人都被眼前的奇妙景象所震動，偏偏面前的這臺應龍機甲好像根本沒看到似的，攻擊根本沒有絲毫停頓，就像是閘北區上那些在黑夜里手執刀片隱忍潛伏，一旦竄出來就亂揮猛砍，只要對方不倒下絕不罷手的幫派打手，出手充滿粗暴血腥的風格。

問題是機甲里的人已經是將圣階拋于身后的絕頂人物，即便束縛于一具古老機甲里，卻仍舊完美的發揮出超乎想象的速度，用速度帶出強大的力量，硬生生的打出了江河奔淌，連綿不休的洶涌感覺。

無數銀色六邊形接連不斷的在虛空中閃現，消失，然而再閃現，到了后來幾乎是一大片銀色光芒持續不散，彌漫在兩臺機甲身前的數米空間中。

八識光年雖然不再格擋，卻止不住步步后退，仿佛有一股巨力能透過AD力場的絕對防御屏障，推動沉重的金屬身軀，不得不持續避讓。

八識光年現在雖然處于無損狀態，可機甲里的向宇心底感覺并不好受，可以想象若是沒有AD力場，自己即便僥幸頂住了第一波攻勢，也會在接下來暴風驟雨一般的進攻中被打的七零八落，根本沒有絲毫勝率。

注定是輸，在這一刻，他想起了蔚剛才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以及鄒亞夫不停重復一上來就必須開啟AD力場的叮囑，嘴里有些發苦。

即便是十步圣殿，遇到比你高一階的人，最好就是趕緊逃開，這句話范小山曾經說給他聽過，以前不覺得有什么，但是此刻回想起來，看著在雪白耀眼的冰面上瘋狂轟擊著AD力場的銀色應龍機甲，才猛然領悟了很多。

那個當著自己的面猛吃臭豆腐，時不時用骨節突兀的巨掌擦去嘴角油汁的中年大叔，一旦進了機甲就好像和這具金屬身軀合二為一，進攻干凈利索，大開大闔，霸氣無儔，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所駕駛的機甲是聯邦最新一代主力機型，連那道不住顯現的屏蔽力場都視若無睹，只管沉默而狂暴的宣泄武力，一拳接著一拳，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敲打勝利的大門。

鄒亞夫等人也被鐵君塵的攻勢所懾服，暗自感嘆的同時死死盯著光屏上的時間流逝。雖說從AD力場生效開始應龍機甲就連續揮出了近百擊，可光屏上的數字仍舊不忍直視。

三十二秒。

“遙測那臺應龍的所有外部數據，估測能量指數剩余多少。”

鄒亞夫為了舒緩一下再度緊繃的心弦，對中央智腦發布了一條命令，在中央智腦做出反應之前，他旋即又補了一句，“同步調取1號機的實時數據。”

中央智腦如實執行，電子女聲接連響起。

“應龍機甲剩余能量9。”

“1號機，引擎工作正常，機載輔助電腦正常，右臂武器系統失效。”

“右臂護甲破損度89。右腿護甲破損度24。”

“1號機主火力系統能量轉移，X組件溫度正常，能耗占機體全系統損耗比率接近90的極限。”

“能量核心溫度正常，儲備能量79，按當前消耗速度計算，八十秒鐘后強自切斷X組件能量供給，否則主引擎停車。”

果然還是不行啊，AD力場雖然能擋住鐵君塵的猛攻，可這玩意實在是個大胃口，居然需要接近9成的能量供給才能運作，以最新型的原型機引擎的功率，都只能堅持一分多鐘，所謂量身定做這四個字也虧智研局那些老東西說得出口，放眼聯邦所有機甲，就連鳴雷和夜梟都不可能負擔得起這種能耗大戶……

鄒亞夫心底大罵，三人組不夠實誠，如今就算做到極限也還差幾秒，只有寄希望于奇跡的出現了。

八識光年步步后退，雖然套了個近乎肉搏無敵的隱形護盾，但也完全喪失了其他功能，除了機載電腦、機師維生裝置等幾個核心部位還能保持正常運作之外，幾乎就成了一只縮在殼里的烏龜，什么事都做不了。

聽到數據報告，牧月思懷和布加迪的臉上神情各異，牧月思懷同樣是擔憂，可布加迪的眼中卻悄悄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神色。

就在眾人看著數據顯示，聽著戰損分析預測，各自心情不一的時候，在八識光年機甲里的向宇卻正在和蔚急切的交流著什么。

“這個該死的AD力場有沒有可能突然中止然后再瞬發開啟？”

“不知道，不過以現在的運行數據推測，你最好不要嘗試吃螃蟹，有很大可能會讓臨時加裝的X組件出現浪涌反應，直接燒毀，甚至出現你最不愿意面對的結果。”

爆炸……向宇臉色很難看，可他接著爆出一聲大吼，“可是老子不爽啊，現在就跟砧板上的肉沒區別，說不定那破玩意突然報廢了，還不是會被鐵大叔亂拳打死，到時候擋都來不及！”

“依照你老師的設想，這道AD力場應該能夠支撐兩分鐘，不過按照你現在的能量損耗來計算，你最多還能撐個七八十秒。”

“我操！”這句話無異于是雪上加霜，向宇頓時有種掉坑里的感覺。

“早知道是這個結局我憋得這么辛苦干嘛，院長老大你以為我真在乎那具破棺材到底歸誰所有啊，你拿去還是老爺子拿去都一樣！我還不是得虧欠一方？”

雖然知道此刻的牢騷并不能傳到鄒亞夫的耳朵里，胖子還是忍不住的大吼。

“不管了，既然像你說的那樣橫豎是輸，我才不去賭命搏那最后幾秒呢！”

“難道現在這樣子你還想著找機會翻盤？我很佩服你的天真啊。”

胖子骨子里那股血性終于在這一刻被激發了出來，之前就有過決定，即便是輸，也要輸出個樣子來，像這樣被打鐵似的狠砸，坐等著X組件突然報廢或者能量耗盡，然后被揍趴下，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他早已經察覺到AD力場實在太過損耗能量，機載電腦已經將暫時不需用到的系統暫時掛起，能量供給全力輸向AD力場發生器，這樣的劣勢雖然不能說敗了，卻已經和失敗只差一張窗戶紙。等到那層薄而透明的六邊形護盾不再出現的那一刻再想辦法就已經太晚。

所以向宇做了個大膽甚至可以說是冒險的舉動。

這個決定在他不住后退時就已經潛藏在腦海里，如今和蔚的對話，不過是讓自己更加堅定要付諸于現實的決心罷了。

一直苦苦被動挨揍的八識光年終于有了動作。

原型機在應龍機甲兩拳之間的瞬間空隙里，再度恢復正常的機動力，能量核心瞬間催至峰值輸出，機械腿朝某個方向再度跨越了一大步，機體強行扭轉低伏，后背處的噴射引擎張開，全力催動機體加速。

同時終止了X組件的能量供給后，后背隱藏的四個噴射引擎瞬間給予機體一定的加速度，加上機械腿狂蹬冰面，整架機甲如閃電般完成了轉身、邁步、沖刺的動作。

在衛星畫面你，向宇竟然將后背賣了個空門給對手，像是失去斗志的拳手，徑直朝某個方向疾奔。

向宇在賭，挨了近百拳后，他察覺到應龍機甲的攻擊速度稍有下降，可轟擊AD力場的力量卻驟然大增，銀色六邊形似乎都有些支撐不住的凌亂閃爍，他馬上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鐵君塵將不必要的輔助系統都停止了，力求這架古董機甲能爆發出更大的出力。

一新一舊兩家機甲倒是有些類似，只不過八識光年是被迫關閉不需要的系統輸出，以確定AD力場的穩定，而應龍則是主動將絕大部分動力轉換到了進攻上，力求能破開屏蔽力場。一反致力于盾堅，一方恰好相反，力求矛尖。

向宇敏銳觀察到這點后，所以決心賭一把。

他借助機體空中滑翔時才需要用到的噴射引擎來加速前傾沖刺，主動關閉AD力場以求瞬時動作更快，但他最大的憑仗卻不是這具機甲。

而是緋橘星的那顆太陽。

八識光年扭轉身體的方向，正是下午的秋日直射而來的方向。

在肉眼可以直視到對方時，機師們往往都會取消戰斗頭盔的輔助成像，而習慣性的用肉眼來視物，不但節約了戰斗頭盔的數據轉化反應時間更快，也更有臨場感。應龍機甲既然將大部分輔助系統都暫時關閉，那就意味著輔助成像系統這些非戰斗系統都處于被動反應狀態，向宇賭的就是這個。

緋橘星秋日的陽光雖然不像酷夏烈日那般兇殘，卻依舊雪白刺眼，尤其是在整個翠微湖都變成一大塊冰鏡的情況下，轉到正對太陽的方向時，一道幾乎能亮瞎雙眼的白茫茫光芒直接照射在兩臺機甲的正面。

八識光年的輔助成像系統在0.01秒內就已經把強光削弱到了可以直視的程度，在向宇看來，面前的那枚秋日和湖面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白色光球和一抹閃動柔和白光的玉盤，可在應龍機甲看來就不是這么好受了。

鐵君塵的拳雖然沒有半分遲滯，卻因為強光耀目的影響茫然了0.5秒，失去了那股似乎能夠隨時調整攻擊方向的靈動，加上八識光年噴射引擎的瞬間加速，雖然浪費時間做了個轉身動作的八識光年并沒有被命中要害，合金拳從八識光年的背部擦過，刮下了一大塊不知名的物件碎片。

說時遲那時快，八識光年終于從被動挨打的局面中解放出來，再次爭得了一線先機。

兩條沉重的金屬腿全力加速，眨眼就拉開了數米距離，將應龍暫時拋在了身后。

“X組件被破壞，AD力場無法重啟動。”

幾乎同一時間，蔚的提示和中央智腦的聲音在向宇耳邊和指揮大廳里響起。

冒險一搏雖然讓兩架機甲暫時分開，卻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聽到這句損失報告，指揮大廳里的鄒亞夫終于變臉了，尤其是瞥到光屏上的計時器才過了78秒時，更是怒火攻心。

“你個兔崽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老人幾步沖到控制臺，按下了通迅按鈕，卻發現戰斗狀態的八識光年根本理會自己的通迅請求，從未覺得如此憤怒過的鄒亞夫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控制臺上。

“你這樣冒險，難道就是為了輸得光彩一點，借助日光這招小伎倆雖然生效了，可AD力場發生器剛好被破壞了，你還有什么招數可用？用腿跑圈拖時間這招可行不通，那架應龍是近戰型，突進速度根本不輸你！”

蔚抓住空閑嘲諷了幾句，向宇卻像是沒聽到，抿著嘴沉默而固執控制著機甲，悍然轉身。

左手的高周波刀彈射出匣，握在手中。

兩臺機甲相隔十米，再度進入對峙狀態。

綠色的我方通訊按鈕閃爍了幾下就熄滅了，緊接著一個公用頻道的短距離通迅請求發送了過來，正是來自對面的應龍機甲。

看到八識光年主動取消了AD力場，自己一拳毀去了某個顯然是加裝，連涂裝色都不同的部件后，鐵君塵終于忍不住發送了通話請求。他很想知道，對面這臺機甲里懂得利用陽光直射瞬間擺脫劣勢的機師到底是誰？

反正還有充足的時間，既然對方取消了AD力場，又不愿采取拖延戰術，自信滿滿的鐵君塵很想知道是什么讓對方機師改變了主意。

見到鐵君塵竟然主動提出通話請求，向宇心頭忽然有種固所愿不敢請的感覺，在心底對蔚說了一句干擾我們的通話，不要讓院長他們聽到之后，他按下了建立通話的按鈕。

通迅接通。

“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向宇忍不住開口打趣道，“大叔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說你不殺無名之輩？”

一旦消停下來，他的油滑本性就再度發作。

鐵君塵一愣，大叔這句稱呼讓他心頭一動，雖然通訊器讓對方的聲線有些改變，可是一張熟悉的臉還是浮上腦海，“你是……那個小胖子？”

向宇一笑，“大叔請我吃了兩份臭豆腐，卻把我揍個半死，這種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你不是學院的學生嗎？怎么替軍方參戰了？”

“臨時入伍，我沒辦法，大叔你是不是準備多和我聊幾句，留到最后三秒鐘再上來一拳把我揍趴下？”

這就是胖子，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對方頭上，嘴上反著說，說穿了心里卻還是存了拖延時間的主意，這讓鐵君塵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回想起在岸邊柳樹林里管平仲對自己說過的計劃，一個奇怪的念頭閃現：難道說管師早就知道了和自己對打的會是他？

“既然你這么說了，我當然不好意思拒絕你，看樣子你主動取消那道古怪的屏障，是想跟我好好打上一場吧？”

應龍機甲的腿部武備艙彈開，一柄高周波匕首彈出半截，被金屬手掌拔出，倒提在胸前。

“那就來吧！”

通迅中斷。

向宇心底還有個念頭蠢蠢欲動，在自己借助陽光的幫助從應龍機甲的拳風下逃出來后，更是覺得自己心底的第六感不會有錯，至少，值得一試！

高周波刀緩緩平舉的同時，他在心底對蔚說了一句，“如果我說我想試試比迷奇山脈更進一層的狂暴狀態，你會不會說我很瘋？”

不等蔚作答，他已經進入了五感加速狀態，后腰的熱流這一次并不是順著月讀天照的路線前行，而是強迫它爆散成無數細絲，從腰際直接向四肢傳遞，甚至包括頸后的芯片。芯片處也同一時間發出迷奇山脈那時同樣的灼熱感，仿佛萬千燒紅的細針扎入脊柱內的中樞神經束，即便沒有進入上次月讀天照后的乏力期，胖子還是強行進入了狂暴狀態。

這一次似乎是因為體力充盈的緣故，竟然有些像高速下載時開啟五感加速的狀態，眼前的一切都急劇后退，只剩下那臺應龍機甲站立在白茫茫的世界里。

鐵君塵好像是念及同桌吃臭豆腐的交情，竟然一動不動，任由胖子蓄勢到巔峰的第一擊到來。

指揮大廳里的光屏上，代表八識光年的數據驟然上升。

“KDJ值曲線上升。”

“ALS超過正常閾值。”

“感應流三級空間飽和，備用堆棧自動切入。”

大廳里很多人都聽不懂中央智腦的數據報告，可有幾個人聽到電子合成聲后卻變得呼吸急促起來，眼神都有些不一樣，尤其是智研局局長趙舍我、鄒亞夫和牧月思懷這三位大半輩子都和各式機甲打交道的高層人物。看到光屏一側數據圖形化的各色柱形圖正不約而同的暴漲，便知道翠微湖上的那臺原型機已經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人體是第一序列機器，機甲是第二序列肉體，兩者同步協調方能如臂使指，爆發出幾何倍數的強大威力，這就是聯邦對于同步率的附加說明。八識光年除了緩緩舉起高周波刀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動作，可是指揮大廳里的人都被這一簡單的舉刀動作吸引住了。

那些聽不懂中央智腦數據報告的人卻懂得一樣東西，就是光屏上那個簡約的數字。

同步率！

代表己方機甲同步率的數字本來死活沒有動靜，像是一條頻臨死亡的小魚，可此刻卻像魚兒重歸大海，那個數字竟然開始頻頻閃爍，旋即上升！

僅僅是一個舉刀的動作，同步率竟然直接突破了0.91的禁錮，上升了一個點。無數機師口中一步一天塹的同步率在這個時候就好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數據，在十步圣殿這個一般人根本無法企及的領域里輕松邁進了一步。

除了同步率，還有一個更為淺顯易懂的數據值就擺在眾人面前：心靈強度。通過戰斗頭盔反饋回來的這個強烈波動的數字一路上揚，就好像在回應原型機機甲各項數據的暴漲。原本停留在300邁伏左右上下波動的心靈強度也隨著同步率的增加，直接一躍跨過了500邁伏！

“超級心靈力量！”

驚訝聲、議論聲在指揮大廳里低低回蕩，鄒亞夫等人都沒有出聲制止，在這個幾乎注定會以失敗而告終的比斗里，這一幕無疑是給所有人的一劑強心針！

在遠處岸邊的老爺子管平仲的眼神也驟然變化，似乎從八識光年的動作里看到了什么他一直希望的東西，雙眸中神光閃爍，滿是欣慰之意，遠不是之前看到八識光年縮在AD力場里任由應龍狠揍那時的低迷和沮喪。

沒有人聽到老爺子微微嚅動的嘴唇里吐氣如絲帶出的那兩個字，除了他自己。

“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