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紋獵天下 496

步離上前幾步，攙扶起正在掙扎著要站起來的魏星華，抱歉的說道：“老魏，你看看這事兒鬧的，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獵寵腦子有點問題，別跟他計較哈。”

大黑聽步離損自己，心中不喜，對著步離的背影吼了一聲。

“沒事，這事兒鬧的，倒是讓客卿大人受驚了。”魏星華摸了一下后腦，一手鮮血。想到當時自己剛剛一動，就被打暈過去，十幾種負面狀態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覺……魏星華看著躲在步離身后的那頭黑熊，打了一個寒戰。

“馬府主，你這待客之道可真是有些特殊啊。”步離雖然并不如何計較這事兒，但心里還是有怨念。

“我之前也沒有想到諸葛竟然還有兇獸魂魄隱藏在天機塔里面，要不是你來幫我發現，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吃一個大虧。你說吧，想我怎么謝你。”馬曉哈哈一笑，根本不在意步離的怨念，輕飄飄的兩句話，把誤會揭了過去。

“你說的輕巧，這一次我就算是吃定你這個大戶了。等我回細柳營看看，說不定要把你這天機塔都搬回去。”步離聽馬曉說的豪爽，自然也不會再和馬曉計較什么，打趣的說道。

魏星華當先，馬曉和步離并肩而行，來到一處魂陣。步離見了笑著說道：“馬府主，你這天機塔還真是奢華大氣上檔次啊，上個塔都要坐傳送陣。”

“這是給你用的，好不容易來一次。總不至于讓你一步步走上去吧。”馬曉說道：“其實現在我都開始舍不得用這家伙了，你心狠手辣，直接把四海錢莊連根拔起，雖然我天機府見機的早，多少換了一些魂石回來。損失也是頗重啊。”

“還是老馬你厲害，我還沒等著告訴你，你就跟馬秀生身后追了過去。這幾大宗門里面，血邪宗肯定是窮的吃不上飯了，剩下的就你們天機府損失最小。”步離撇了撇嘴，說道。

“呵呵，聽說你來了，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得幫把手不是。四海錢莊在別人眼睛里面是龐然大物，惹不起。在我馬曉……呃，我也惹不起，不過那要看為什么。你動手，我要是不幫襯一把的話，你還算是我天機府的客卿？那不是鬧笑話呢嗎？！”馬曉站在傳送陣上，向步離招了招手。

步離也尾隨其后。站了上去，聽馬曉這么說。心里有些感動。

“看看，還是好人有好報吧。當時我也沒想那么多，卻占了最大的便宜，估計現在那面都鬧翻了天。”馬曉說著，哈哈大笑，一臉的得意。

也是，步離心想。上戶風和云閣一直跟著自己，只等著暗影門先兌換了魂石票據，然后再下手。卻沒想到讓天機府在不經意之間占了便宜。人世間，有些事兒啊，當真是不好說。

“還是馬府主洪福齊天。”步離嘿然說道。

“不扯淡，我說步離，這一次你來了，總是要在我這兒多住上幾天，好多事情我想要和你一起探討一下。”傳送魂陣發送。很快就到了天機塔的頂層，馬曉和步離說笑著，忽然斂起笑意，正色說道。

“嗯？”步離真有些奇怪了，看馬曉這副神情，倒像是當年在學校的時候那幫子學霸一樣，看見了一道奧數題，兩只眼睛冒著光，要是算不出個答案出來，一晚上都睡不好覺。這幫狗日的腦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呢？！步離從來都不理解，沒想到穿越了穿越了，到了一個陌生的大陸，竟然還是能看見這樣的學霸式的人物。

“我在西山峽谷，遠觀，見你布置的大陣，真是超出了我的預料。回來之后，百思不得其解，雖然想明白了一些地兒，但隨著想明白的地方多了一些，卻又有更多不明白的地方。”馬曉不和步離介紹天機府，甚至連站在天機塔上鳥瞰五方城都沒有想到，直接把步離拉到一面墻壁前，右手一揮，無數星斗般的光芒在墻壁上亮了起來，迫不及待的說道。

步離看著仿佛滿天星斗一般的墻壁，真是不知道該怎么和馬曉說才好。

“你先退下吧，我和步離研究點事兒。”馬曉隨后便讓魏星華退下，擺出一副不把步離的嘴撬開，決不罷休的架勢。魏星華躬身施禮，隨后緩緩的退了出去。

“老馬，我這么稱呼你可以吧。”步離看著墻壁上幾乎高仿的西山峽谷的地圖，上面一個個閃亮的都是雜交變異體所在的位置，低聲說道。

“當然可以，叫什么馬府主，聽著都別扭。”馬曉也不再和步離有說有笑，眼睛一直盯著墻壁上的地圖，認真的說道。

“我要是說這個大陣不是我布置的，你信嗎？”步離問道。

“當然。”馬曉隨口回答，忽然緩過神來，側頭看著步離，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緩緩說道：“杜天賜為什么修為突飛猛進？天道宗為什么會在一個西山遺族的小子身上買定離手？暗影門是怎么出現的？暗影門的鬼影大人離開宗門，默默無聞的守在西山遺族的白靈族里面那么多年，到底在等什么？憑什么你能成暗影門的小祖宗，說什么算什么，就算是和滄瀾學院置氣，要把屹立在魂瀾大陸幾千年的四海錢莊連根拔起，鬼影大人都沒有一點猶豫，全力支持？這么多奇怪的問題還用解釋嗎？還不都是你身后的那位大能，或者說是某個強悍的家族？”

步離心道，這幫子魂瀾大陸的宗主，果然沒有一個吃素的，馬曉說的分毫不差。

“命運一說，渺茫而不可知。當時諸葛……”說到諸葛的時候，馬曉的嗓子似乎有些緊，微微頓了一下。然后繼續說道，“諸葛說你就是變數的時候，天道宗已經動了，我也是報著試一試的想法。雖然這么想，卻根本沒有多當真。要不然怎么能在虛空里面讓諸葛鬧出那么大的紕漏出來。”

“當時差點沒被你的金屬傀儡給弄死。”步離抱怨道。

“不可能。”馬曉道，言語之中極為肯定：“今天的事情你也經歷了，你不過就是一個六階的紋獵，天機塔里面的兇獸魂魄竟然都逼不出來你身后的力量，光是你自己就已經解決了，你說當時在虛空里面，一個區區的四階金屬傀儡能有什么用。”

“不扯淡，話說回來。我說老馬啊，你既然已經猜到了，那我告訴你，你說的這個大陣它根本就不是我做的，是我大爺弄出來的。我不過就是幫了幫忙，做了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你要問的，簡單一點的東西我能說出來。高深的，我可不知道。”步離說道。

“沒事。”馬曉道：“你布置魂陣的手段特異。那些個大蟲子每次布置的魂陣爆發出來的力量我看著都頗為心驚。你不管知道還是不知道這大陣具體的用處，咱倆討論一下，總歸是沒有壞處。”

要是往日，步離也愿意和馬曉多談一談有關于魂陣的東西，至少能學點什么。馬曉再怎么說都是魂瀾大陸第一魂陣師，尋常人要得到馬曉的指點，比登天還難。今天簡直就是馬曉在求著步離，這么好的機會步離怎能錯過？

可是那面蔡小仙兒還在祖荒神教里等著自己，步離心里面跟長了草一樣。又想到張熙桐，步離更是魂不守舍的，不知道該做點什么才好。要耐下心思和馬曉學習魂陣？那才是扯淡的事兒呢。

馬曉心思機敏，瞥見步離的臉色，旋即爽朗的笑道：“你這小子，是不是佳人難舍？沒事兒，你在這兒歇歇。洗個澡，吃點東西，緩一緩精神頭，我去問祖荒神教要人。有你那姑娘在身邊，不管多久，你都能耐得住寂寞了吧。”

步離赧然，不過馬曉既然這么說了，那就應了吧。洗澡……是應該洗個澡，換身衣服，身上還有張熙桐的味道，真要是讓蔡小仙兒聞到……呃……步離忽然緊張起來，后背被張熙桐恍惚之中抓傷的地兒像是著火了一樣生疼。前胸被張熙桐咬傷的地方像是又開始流血了一樣。步離當然也知道自己這就是做賊心虛的一種表現，可是已經做了賊，又怎能不心虛？！

馬曉拍了拍手，一名小婢女走進來。

“帶客卿大人去沐浴更衣。”馬曉說道，隨后想了想又道：“步離，你準備穿什么？”

步離心道，這身衣服是張熙桐穿過去的，身上滿滿的都是張熙桐的味道，可是不能再穿，還是換了吧。可惜自己那便宜大爺身上應該有很多身黑衣黑氅，卻沒給自己留點。

“既然到了天機府，那就穿天機府的衣服好了，看上去也討喜一些。萬一我穿著暗影門的衣服，再鬧出點什么幺蛾子出來，好說也不好聽不是。”步離心里尷尬，嘴上開始胡說八道。

“行，那就這么定了。你去洗漱，我去接你那姑娘。”馬曉笑道，“蔡小仙兒，還真是個好名字。”

步離就不知道蔡小仙兒這個名字好在哪里，不過見馬曉并非作偽，這么點小事兒也不用上趕著拍自己的馬屁不是。難不成蔡小仙兒這幾個字還真是不錯？

隨著小婢女下了幾層樓，來到一處，黃紗圍繞，中間一個能裝十個人的大浴缸里面已經氤氳的冒著熱氣。小婢女輕輕施禮，道：“奴婢服侍公子更衣。”

一句話嚇了步離一跳，連忙擺手說道：“不用，你在外面等著就是了。”

擦！這幫子家伙們怎么都這樣？當時在滄瀾學院外面更衣的時候，也是如此，現在也是，還真是奢靡啊。步離心里想到，看見那小婢女先是有些錯愕，隨后掩嘴一笑，心里也很是無奈。

“公子，這是更換的衣物，待公子出浴，女婢幫公子梳頭。”說完，見步離連連擺手，便退了下去。

步離長出了一口氣，心想，對付這幫子婢女們，還真不如讓自己去和人打一架來的爽利些。

“步離，說真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背著人的事兒了？”大黑小心翼翼的問道，“步離，你可千萬別翻臉，剛才都把我嚇壞了。”

步離聽大黑這么一說，心中很是無奈。這時候步離已經沒了最開始那時候的煩躁。聽到大黑這么一說，心里一黯，長嘆了一聲。

“算了，不說就不說吧，我覺得你要是說了，萬一我說走了嘴，我怕你這家伙跟我翻臉。”大黑嘟囔著，轉身要走。步離點了一根煙，仍給大黑，道：“不知道也好，知道了都是煩惱。”

“我就想不懂了，不就是那點事兒嘛，干嘛鬧的這么不開心。”大黑叼著煙，晃晃蕩蕩的走了出去。

“有愛就有痛。你這家伙哪里知道。”步離輕聲說道，看著浴缸里面碧波蕩漾。水汽氤氳，自己的影子朦朧的蕩漾著，心中愁苦無比，長嘆一聲。

屋子里面只剩下步離一個人，大黑出門之后，相當知心的把屋門關上。要是從前，大黑可從來都不會這么做。

這狗日的……步離泡在浴缸里面，透過朦朧的水霧，看著緩緩關上的屋門。心里罵了一句。有些暖，又有些疼。感情這種事情，越是靜下來，就越是難以擺脫那種糾結。

摸著自己胸前被張熙桐咬壞的那個地兒，步離心里出現了一種撕心裂肺的痛。張熙桐走的時候，那么冷漠，像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或許張熙桐明知不可，卻要留下這么一次的回憶，僅此而已。

沒有用治愈的光芒去治療這處傷口，從祖荒神教的石屋里這個傷口就一直在滲著血，一直流到現在，才剛剛不再出血。以步離強健的身子骨，可以想到那時候張熙桐一口咬的有多用力。用治愈來治療，沒有傷口。所以步離沒有施展治愈，只是任憑這個傷口在自己胸口流著血。也只有這樣，步離才覺得自己心里面能好受一些。

就這樣吧……步離心里輕輕的念叨著。

人生，總是有些事情要去經歷，有些宿命要去破除。自己從前一直都在逃避，或許從在西山的神遺山脈里面遇到張熙桐的時候，就注定了要發生一些事情。

只是一個經歷，只是一個故事。步離心里面輕輕的在說服自己，但是不管怎么和自己說，鮮血從胸口的傷口滴落，落在滾燙的水中，變成一抹淡淡的粉紅，四散開去。步離沒有動，也沒有止血，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心里面的愧疚，或是無奈變得像是鮮血一樣，淡薄一些。

一切都會過去，自己的生活，還是要繼續。原本自己愛的就是蔡小仙兒，張熙桐不過只是一個夢，一個從上一世就開始做起來的夢。步離透過氤氳的池水，輕輕的撩撥起一片粉紅色的水，輕輕撩起，熱水嘩啦嘩啦的聲音作響，聲音透過一層層水霧，變得朦朧而又空靈。

不知道過了多久，步離一直就這么愣愣的在浴缸里面泡著，一池水都變成了粉紅色，顏色漸漸變深，步離仿佛什么都沒看見，腦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想，什么也都想不起來。

“步離，你死了沒有？”大黑的聲音傳了進來，喚醒步離。大黑似乎知道步離在里面做什么，憨憨的聲音里面帶著一些個無奈。

“你死了，我都不會死。”步離笑著拍打了一下水花，“啪”的一聲脆響，打散一池血水，拍碎了一腔子塊壘，解開了心中無數糾結。

他娘的，狗日的命運！步離心里罵了一句。就這么折磨小爺我，好啊，折磨就折磨吧，小爺我怕你？

步離慢慢的把頭洗干凈，理順心緒。憑著本心，原本就是一顆愛著蔡小仙兒的心，壓根就不會改變。只是一段插曲，雖然溫柔凄美，卻只是一段插曲而已。步離郎心如鐵，豁然從浴池里站起來，拿起搭在旁邊的一塊柔紗放在胸口。

這就是一場夢，已經醒來了，已經過去了。步離用柔紗止血，用力的按著，過了一會，拿開。擦干凈身子，一件一件的衣服穿上，重新回到了那個從前的步離。

夢醒之后，步離還是那個來自西山的遺族年輕人，只是胸口多了一個傷疤，多了一段像是一場夢的回憶而已。

一身天機府的衣服，步離穿在身上，很是合體。步離的肩膀很寬，但是這件衣服就像是專門為步離量身定制的一樣，穿上去比黑衣黑氅，一樣的制式的更加舒服。馬曉在自己身上沒少花心思，這是步離的想法。

馬曉這個人，的確有點意思。知分寸，懂進退，功夫下在微末之間，如春風化雨一樣，誠懇之中又不失熱情。步離對馬曉的評價很高，非常之高。要不然以步離的心性，就算是在滄瀾學院門口說了要做天機府的客卿，步離完全可以當這句話沒有說過，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步離做的有條不紊，一絲不茍。整理好一切，整理好了身上的衣物，整理好了黑色長發，也整理好了心情。步離又把綁腿一圈圈的纏在右腿的小腿上，把尖刀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