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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擇 第五章 情勢驟變
合之卷:照見婆娑第五章情勢驟變
以林封謹的才能來主持此時軍中的后勤工作,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等到將手下這些人的特點摸熟,然后將各自的分工責任規劃好,便是再多的事務堆積過來,林封謹大概每天也就是忙個半天,剩余的時間就能做甩手掌柜了。旁邊人大概打聽了一下,知道林封謹此時只是臨時在這里呆一段時間,不會與他們爭奪什么功勛位置,便也是十分配合。
大雨持續了三天,這三天當中不要說這一支輜重后軍根本就呆在了這里沒辦法挪窩,就連地方上都叫起了苦,鬧起了水災來,此時距離戰爭比較遠的大后方都變得如此糟糕,攻到了鄴都堅城下面的中唐人估計也沒料到有這樣的事情吧?
不過林封謹覺得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因為中唐人在與南鄭交戰的時候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南鄭那是江南水鄉,想必中唐對于這種在潮濕環境下,雨天作戰也是很有一手了。
不過戰局有的時候端的是風云變幻,就在第四天晚上林封謹在營帳里面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了“咚咚咚”的沉悶鼓聲,他立即就跳了起來,這里可是在軍中,夤夜擊鼓,那么必有大事!對于將領來說,五鼓不到的,很可能就是斬立決的下場!
此時林封謹雖然是以客卿的身份坐鎮在了這里,不過他也很好奇出了什么事情,便是迅速的趕了過去,立即便是見到中軍帳里面已經是擠滿了人,卻是排得整整齊齊的,外加都是鴉雀無聲,眼睛里面卻都是在燃著火一般。
不過想想也是,當兵吃糧的,都是盼著有仗打,好拿自家的性命去搏這榮華富貴。在雞鳴驛的泥水里面悶了幾天,想必早就是連骨頭里面都悶出來了蛆,如今夤夜擊鼓點將。不正是個大的機遇!
劉鷗正在揮舞著手大聲道:
“這幫灰孫子估計是嗅到了不對的味道,想逃!怎么辦?咱們要掐死他的后路!大帥有令,讓我們連夜冒雨過去與他們匯合!現在馬上下去,拉屎撒尿吃飯。什么破爛事都給老子料理妥當了,輕裝簡行,只帶三天的口糧,半個時辰后聽鼓聲在轅門外集合!”
旗下眾將齊聲雷鳴也似的答了個“好”字,同時轉身魚貫而出。離開了大帳的時候還歡呼雀躍,還有擊掌的聲音,看起來軍心士氣可用。
林封謹聽了以后心中卻是突的一跳!立即心中就是一股沛然的寒意生了出來:看起來中唐的人也不是真無能呢,估計這場雨一下,便是知道了鄴都之戰不是一舉能下的,立即便是迅速回撤!!
這一撤可以說是大出北齊的意料。
此時林封謹已經在心中將北齊西面的地形在心中迅速的繪了出來,兩個字立即就在心中閃跳了出來!焦北!!沒錯,中唐撤軍的目的地,一定是西部重鎮焦北!
這一撤真的是恰到好處,就仿佛是試探性的一拳擊出。然后吸引了對方的防守以后迅速收拳,正好搶在了對方新力已盡,舊力未生的時候,然后收拳的目的是為了什么?自然是打出更加猛烈的一拳來!
只要中唐人在焦北這一處重鎮站住了腳,那么差不多北齊至少四分之一的國土就要盡數落入到了中唐之手,加上西戎在西北方的肆掠,那么這一戰之后,北齊的元氣必然大傷特傷,國力至少虧損一半。
等到中唐和西戎將吃進肚皮里面的好處消化以后,國力勢必再次猛漲。倘若繼續聯手來攻,北齊就危險了啊……
所以說接下來勢必是,北齊絕對不能讓中唐的主力成功撤入到了焦北,那必然就會是連場血戰。因為這搞不好就是要決定北齊國運的一戰,現在劉鷗他們很可能就是要在中唐襲擊鄴都的主力回撤的時候,盡量遲滯對方的行動!
之前戰爭的主動權,可以說是被握在了北齊的手里面,對方千里奔襲,困在堅城之下……然而現在。中唐人這么提前一撤,立即就將北齊的一系列應對方案給破了七七八八,就像是兩人相對角力,對方成功閃開了你的全力一撲,必然形勢就十分被動。
不過,北齊現在還剩余下來了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那就是提前穿插出去的狂風軍,倘若狂風軍能夠在中唐大軍回撤到焦北的路上成功將其遲滯住,不讓他們成功的撤回到了焦北,那么拖延到了勤王大軍西進,中唐大軍依然是會死無葬身之地!
林封謹在腦海里面迅速的穿插思考著這些問題,以至于連劉鷗喚了他幾聲都沒聽見,都多虧了旁邊的親兵大步走過來提醒了一下,林封謹這才回過了神來,連忙對劉鷗說了聲抱歉,劉鷗卻是有求于林封謹,哪里會在意這些細節,笑瞇瞇的將林封謹請來坐下,然后便是對林封謹介紹了一下當前的情勢和局面,林封謹還沒聽完就知道自己的分析沒有半點錯誤,此時估計狂風軍上下的所有將士,都是要撲到那條中唐大軍退守焦北的路上去。
而劉鷗此時的反應,林封謹也并不怎么意外,劉鷗這個火爆脾氣,怎么可能甘心守在這里做個督糧官?眼下正是滄海橫流,要顯英雄本色的時候,中唐北齊兩國的國運,那就是維系在了從鄴都到焦北這三百九十多里地上!
倘若是能在阻擊遲滯中唐軍這一方面上立下大功的話,那么毫無疑問就是這一戰的首功,就連斬將奪旗的功勞也是比不上了,劉鷗那火燙的心思怎么會讓人拿捏不出來呢?
不過,這人也是個知道輕重的,也是知道這后軍督糧的責任重大,他走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出紕漏,一旦出了什么問題的話,那也至少都是丟官的重責,所以劉鷗的心思這不是明擺著嗎?林封謹聽他一開口,果然是要將這事情塞給自己的打算,劉鷗則是要帶著自己的后軍上陣去了。
只是,劉鷗想要這樣搞,林封謹卻不能遂了他的意。一來是名不正言不順,劉鷗在這里,林封謹可以用他的幕僚身份,打他的名義行事。但是他人不在這里,那些驕兵悍將可不是吃素的,耍起橫來可是六親不認。
其次,這督糧重任,好歹也是軍務的范疇。林封謹此時也就是個白身舉人,他與呂羽之間私下的交情是不錯,但這樣直接接管后軍督糧,是犯了朝廷里面的大忌諱,說難聽一點,這督糧官位高權重,油水豐厚,并且至少也是五品官。林封謹就算是再膽大,也不敢和劉鷗串通了,將這朝廷的名位私相授受。一旦被人拿出來做把柄,連辯駁的余地都沒有。
于是林封謹也不和劉鷗這粗漢子打馬虎眼,軍隊當中講究的就是個直來直去,很干脆的道:
“你這話我不能接,你這請托我也接不了,現在你在這里,我可以說是你聘請的幕僚,你一走我還在這里的話,那就是公器私授的大罪!老劉你沒這個權利位份來任命督糧使,我也是不敢接啊!”
劉鷗哈哈一笑。目光里面卻是露出來了一絲之前從未有的精明之意,很干脆的從旁邊掏出來了一張公文,塞到了林封謹的手中,然后又從旁邊的桌子上面鄭重的拿了個盒子。這盒子貌不出眾,一打開之后卻是發覺里面機關重重,環環相扣。
林封謹一看那張公文,應該便是劉鷗自身所寫的,上面把林封謹前來的各種情況都交代得一清二楚,而在那張公文的最后。則是寫著寥寥幾個字:
“可,以轉運使付之。”
最后落款是一個鮮紅色的小印,上面是東去廄主人。
林封謹當然知道,呂羽在對自己吞蛇出身的心腹之前通私信的時候,最后的落款便是這個“東去廄主人”,然后劉鷗又指了指盒子道:
“這是剛才送來的加急遞。”
看著劉鷗打開了這盒子,林封謹便接過來,發覺盒子里面便是一張委派自己任臨時東三路轉運使的旨意,里面官印等等的俱全,非但如此,還有一面玉符,一支金光璀璨的令箭,玉符上面刻的是神獸獬豸的圖案,這面玉符可分可合,而令箭上面則是有“如朕親臨”四個字。
對于文官來說,這兩樣東西卻仿佛是“尚方寶劍”一般的威權象征,也就是說,林封謹一接下這個“臨時東三路轉運使”后,雖然這是個臨時的官職,連官品估計都沒定下來,權勢卻是大得嚇死人,玉符能壓制文臣,金色令箭更可以節制諸軍的。
林封謹拿起來了旨意一看,發覺里面呂羽也沒多說什么,寥寥幾句話:
“國勢興衰,便在此戰上,此等重任,唯有卿能令我后顧無憂。”
看到了呂羽這句話,林封謹一下子就默然了,雖然這旨意上說得十分平實,但一種沉甸甸的責任和信任在瞬間都壓到了林封謹的肩頭來。
此時林封謹也明白了過來,很顯然中唐這一撤也是打亂了呂羽的計劃,之前誘敵深入,斷其糧道的布置頓時就幾乎全然被破,在這時候,立即銜尾追擊幾乎是勢在必行的。
否則的話,一旦被中唐人成功退守焦北重鎮,那么主動被動之勢一下子就為之逆轉了過來,本來北齊軍是以逸待勞,依靠城墻的地利從容等待對方來攻的局面,結果就要變成中唐人守城,北齊攻城的逆轉局面,勝算就不大了。
所以,這追擊戰是在忙亂當中非打不可!并且很顯然,中唐人必然會先預期到這一幕,并且先做準備,北齊則是仿佛被別人牽著鼻子來打這一仗似的,上下都是十分忙亂,在這忙亂當中,可以說是越忙就越是容易出錯,越是容易混亂。
但是,其余的亂無所謂,呂羽對其余的部隊的要求就是拿兵堆上去,牽制住對方的行動就好了,在他帶領下的吞蛇能做好進攻,破開敵人的防御,隨后就是痛打落水狗了。然而,糧道后勤方面卻是絕對不能亂,尤其是在這樣的天氣下,只要兩頓斷糧,那么士兵的戰斗力可以說是必然銳減一大半!那還反個什么撲啊?
在這倉促的時候,呂羽恨不得將戶部尚書派到前線的心都有了,只是戶部尚書這老頭子從鄴都一路頂著雨水去支應指揮,只怕還沒有走到一半就要丟掉半條老命啊!
此時林封謹忽然冒了出來,仿佛真的是解決了呂羽的一個大難題。
論才能,呂羽對林封謹十分清楚,也是放得下心,并且還是有實際例子作為佐證的。論資歷,林封謹雖然在其余的各軍當中名聲不顯,吞蛇軍的上下卻都對他還算敬重最大的刺頭兒在林封謹面前不是問題,其余的軍隊就簡單了,繞是如此,呂羽還是考慮到了林封謹不能服眾的問題,將玉符和金色令箭一齊移交了過去。
當然,此時的呂布經過了田武的背叛以后,對將領的忠誠也是看得非常重要的,而林封謹的全家上下包括定親的老婆都在鄴都內,這樣的規模的“人質”抓在了呂羽的手里,加上之前幾次共患難的經歷,所以林封謹得到了信任的力度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大,呂羽對他寄予的希望也是格外的厚重。
又反復看了幾遍呂羽的旨意,林封謹深吸了一口氣道:
“好,這轉運使我接了!這東三路的轉運使不好做啊。劉鷗,你走吧?但走以前要給我留一千人下來,要性格兇狠,敢打敢殺的那種!”
“什么?”劉鷗聽了林封謹的話以后,也是大吃了一驚:“東三路的轉運使,這,這,我還以為您是接狂風軍的轉運使呢。”
林封謹搖了搖頭,忽然哈哈一笑道:
“中唐人撤得這么快,我軍必然要銜尾而追,但是肯定在輜重糧草方面沒有充分的準備,倘若是在平時的話,那么還容易解決一點,可是在追擊的路上,要么就是被中唐的賊人荼毒過了,根本就沒有辦法組織起有效的大軍支應模式,要么就是被這泥濘的地方困住……做你們狂風軍的轉運使有什么難的,需要我出馬?能在支應你們狂風軍的時候,還要將奉命追擊的勤王軍的糧草后勤體系支撐起來,這才能算是有點挑戰!”
劉鷗咽下了一口唾沫,仿佛是看到了無數個恐怖的數字在自己面前晃悠,耳朵里面也是響起來了噼里啪啦撥算盤珠子的聲音,急忙搖了搖頭:
“那我就先去準備出兵了事情了,對了,林先生,你是接手輜重轉運的,要一千個廝殺漢做啥啊,我給你調兩千個膀粗腰圓的輔兵!那才是能一個頂兩三個用的!”
林封謹搖搖頭,淡淡的道:
“眼下這情況,你就是派給我兩萬個輔兵也不好使!亂世用重典,眼下這情況,只能用刀子說話才能夠不拖君上的后腿了!”
林封謹說得輕飄飄的,但劉鷗卻是聽出來了其中殘酷無比的血腥之意,他陡然回過了神來,倒吸了一涼氣道:
“先生,你,你這是要對誰下刀?”
林封謹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抬起頭,看向了遠處陰云密布的鐵青色天空:
“這一戰關系到了我大齊的國運,絕不能有任何的差錯!為此,就算是行事過激也是沒有辦法了,否則的話,大齊都沒有了,哪里還顧得了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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