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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風流 第六百五十五章:悉聽尊便
徐謙看都沒有看這些戶部官吏們一眼。
無論他們是右侍郎,是郎中,是主事,是給事中,又或者是最平常的堂官,他腳步生風,或許可以視之為狂妄,可以視之為囂張,只是這個時候,這些平日里養尊處優的老爺們卻都如做錯的孩子,大氣不敢出,竟一點都不覺得突兀,甚至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尚書當如是也!
這顯然是一種錯覺,當然,大家巴經潛移默化了。
徐謙當先出來,緊接著便是兩個差役扭著張春出來,這個時候的張春狼狽不堪,羞恥又帶著憤怒,可是被人制住,又升起一股難明的恐懼,遇到這么個家伙,他算是栽了。
原本以為,自己沒有留有任何余地,以為自己可以隨便給徐謙一個下馬威,給徐謙一個難堪。可是誰知,竟是玩火自焚,他原本還在得意,徐謙就算曉得是自己在背后搗鬼,拿不到任何把柄,也不能把他怎么樣。
可是他哪里想到,他算計徐謙的同時,徐謙也在算計著他,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自己動了歪心之后,這位尚書大人,就巴經動了殺心。
徐謙若是走正常渠道,糾結于是誰挑唆這件事,當然動不了張春,張春畢竟是左侍郎,是戶部佐官,品級也只比徐謙那么一點半點,上頭又有內閣庇佑,只要沒有確鑿的證據,自然動不了他分毫。
可是,徐謙依舊還是動了,用的只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的把戲。
至于楊一清等人,也只能出來,他們想要翻盤,就得看徐謙到底調撥了錢糧沒有,若是沒有調撥錢糧,徐謙之前的理由就站不住腳,只是調撥了錢糧,張春只能算是作繭自縛了。
徐謙己經出了戶部大門,外頭烏壓壓的讀書人和圍看的百姓依舊駐留不散。
大家一看一個官老爺出來,而且穿著的還是大紅的公服,又看此人如此年輕,正合了新任尚書的形象,于是無數人紛紛大叫:“徐大人,你不可為了一己之私,為了爭權奪利……”
徐謙大喝一聲:“都住口,先聽本官說!”
這一句話很有威勢,竟然使場面一下安靜下來。
徐謙冷冷一笑,道:“今日諸位既然在這里,那么本官不妨當著大家的面,把事情說清楚。”
他頓了一頓,旋即道:“本宮自接掌戶部以來,對四川的災情一直尤為關注,百姓疾苦,朝廷怎會不知,現在遇到天災,四川的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本官身為朝廷命官,又怎能無動于衷。本官深受國恩,吃用都來自于民,如今吞為戶部尚書’更是如履薄冰,生怕施政稍有疏漏,便眙害百姓。”
眾人竟是認真聽起來,徐謙說的雖然都是官話,可是他說起話來頗有威嚴,很讓人信服,許多人對徐謙的觀念都有些動搖,不是說這個徐大人只知謀取私利,只知道結黨營冇私嗎?可是看他的樣子,卻似乎不像。
不是說他不理民間疾苦嗎?為何看他樣子,也是不像。
徐謙繼續道:“所以聽聞四川天災之后,本官心憂如焚,只是可惜…因為北方戰事,而國庫……”
聽到這里,許多人算是明白了,瞧這意思,似乎是說國庫沒有錢糧,他們可不信國庫有沒有錢糧,最重要的是,朝廷賑濟不賑濟,于是有人大膽道:“大人,國庫怎么會沒有錢糧,就算沒有,朝廷有銀子給別人修橋鋪路,怎么現在四川需要活命錢,卻又沒有錢糧了。”
徐謙道:“此中原由,多說無益。諸位且先聽本官說完。”徐謙繼續道:“國庫確實沒有多少錢糧,可是救災如救火,本官豈能坐視不理,四川災民的事,就是本官的事,也是朝廷的事,所以本官以為,就算戶部有錢糧,這時候調撥四川,怕也巴經遲了,因此己經命浙江立即調撥錢糧支應四川,至于將來浙江的不足,則是由戶部將來補償。現在,巴經有錢糧運往四川,諸位勿憂。而且,本官巳經發文四川各府縣,讓他們暫時開倉放糧,屆時再用浙江之錢糧,彌補四川府庫的不足,現在公文正快馬加鞭前往浙江和四川二省,諸位放心,要不了多久,災情就能緩解。”
眾人一聽,才明白了,京師雖然沒有調錢糧,可是浙江有,而浙江的錢糧運往四川,至于四川那邊,則是開倉放糧,要知道,這些糧,可是要上繳的官糧,朝廷曾有嚴令,任何府縣不得私自開倉。
這樣的做法,固然是為了保證中央集權,也是為了防止官府為了為了朝小,借故夸大災情,隨意揮霍官糧。
不過徐謙下了公文算是事急從權而且浙江馬上就要惆撥錢糧去平倉,倒也無礙。
眾人聽了,頓時激動起來,紛紛道:“大人英明。”
徐謙隨即冷冷一笑,道:“本官為官,無外乎勤勉而巳,英明二字,愧不敢當,不過嘛,今日這戶部左侍郎張春阻撓救災,敷衍其事,當著大家的面,本官倒是要把帳算清楚!”
“來人!”徐謙怒喝一聲。
差役將張春押來。
眾人看張春身穿的也是大紅官服,一個個伸起脖子,其實這張春到底是什么罪,大家也不清楚,不過徐謙既然己經有了妥善的法子救災,在大家眼里,一下子成了昏官變成了好官,而這張春既然和徐謙不對付,那么必定就是壞官了。
于是有人在人群中道:“狗官!”
人的思想往往單純,畢竟大多數人眼中的世界也只有黑白,徐謙是白,張春就是黑,張春是黑,徐謙就是白,可是很不幸,徐謙不黑,至少現在給人的印象,倒是很符合公正嚴明、兩袖清風的好官形象。
于是大家一起咒罵:“狗官,必定是此人阻撓救災,必定是此人置我四川父老于死地……”
一聲聲沒來由的咒罵,讓張春臉色發青,他看到一個個要殺人的眼睛,嚇得說不出話,他原本想要制造的就是徐謙是個狗官的形象,竟不成想,自己竟成了這個狗官。
徐謙大喝道:“按倒在地,給本官狠狠的打!”
差役自然也不客氣,幾個門子也加入進來,他們雖然不情愿,可是傻子都明白,眼下這個尚書比落水狗般的侍郎要強勢的多,他們本就是墻頭草,吃著公門的飯最懂得察言觀色,因此也欺身上去。
“且慢!”楊一清快步上來,這時候,他倒是沒興趣管張春是好是壞,只是道:“張春固然觸犯律法,可他畢竟是朝廷命官,有什么事,自有大理寺和都察院明斷。”
徐謙微微一笑,道:“楊大人差矣。”
差矣二字,讓楊一清膾色又拉了下來。
徐謙正色道:“正如下官方才所言,這樣的人就是畜生,若不是畜生,又怎么會對這么多百姓無動于衷,對這些跪在外頭心急如焚的士子如此怠慢,人心是肉長得,就算他沒有職責在身,換做是尋常人,也會有惻隱之心,這樣的畜生,大人卻要與他為伍,同朝為官,可是徐某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今日打的不是朝廷命官,打的是畜生!”
“來,打,狠狠的打,有什么干系,本官擔著!”
百姓們愛湊熱鬧,一看有打人的場面,許多看客忍不住叫好,更冇有人大叫:“打死這個畜生!”
楊一清心里怒氣沖天,心里痛斥這些愚民,只是可惜,這時候徐謙非要扮演一個剛正不阿的清官形象,要表現出他的耿直出來,而且眼看大勢已去,實在沒有必要計較這個,現在和徐謙硬碰硬,天知道最后吃虧的是誰。
那幾個差役得了徐謙的鼓舞,巳是尋了水火棍來,又拿了長條凳將張春壓在上面,幾人毫不猶豫,脫下他的褲子,當眾痛打。
“徐謙……你這奸賊,你才是畜生……”
張春嗷嗷叫著,瘋狂叫罵。
只是到了后來,他的臉色越來越青,口里溢出血來,聲音才小了許多。
徐謙則是負手站著,嘴角揚著冷笑,他的眼眸微微瞇起,掠過幾分殘酷,他不叫停,差役們自然繼續,一干戶部屬官們驚愕的看著張春,又看著冷酷無情的徐謙,心里都是大驚失色,這徐謙,莫非真要把張春打死,他就一點都不怕朝廷追究他?
可是徐謙依舊不吭聲,只是冷笑連連,這種獰笑,讓所有人遍體生寒,有人發覺自己的后襟巴經被汗水浸濕了,嚇得說不出話來。
楊一清看不下去了,怒氣沖沖的拂袖要走,道:“好,好一個了不得的戶部尚書,好一個清官、直官,徐謙,你等著老大彈劾吧。”
楊一清說要親自彈劾,這就意味著,接下來,朝中必定要醞釀風暴,將會有雪花一樣的奏書彈劾徐謙。
徐謙面無表情,不以為意的回答:“大人要彈劾,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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