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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路 第二章 商議
劉謝隨周康一道走近后衙正堂坐下時,神魂還是飄著的。他覺得自己好象在做夢,本來以為要一輩子當個不起眼的小吏員了,誰知在干女兒的鼓勵下,得到縣太爺的賞識與提拔,他升到了主簿任上,早已心滿意足。畢竟與小吏相比,主簿也算是個“官”了。誰知如今才三年,他又升官了,還跳出了清河這個小地方。難道說,連朝廷里的大人們也知道他了?也覺得他這幾年干得不錯?一想到這個,他腦子里就暈乎乎的。
周康含笑看著劉謝的模樣,搖搖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卻因為有些心不在焉,被燙得嗆了出來。
周楠本來還拉著青云看劉謝笑話,見父親也鬧出了笑話,忙過來將茶碗接了過去:“父親怎的也不試一試茶水有多熱,就喝下去了?”
周康啞然,想了想,劉謝固然是驚喜得失了魂,他又何嘗不是高興得糊涂了?若是在從前,他也有信心在三年縣令任滿后得到升遷,但那年淮王別院藏寶案發,岳家連帶他妻室長子都被卷了進去,連他自己也坐了幾日大牢,因此他那一年雖然有出色的政績,卻休想有好評語了,年初三年期滿時,京中遲遲未有命令下來,他還以為要在清河再做一任,不成想不但能升遷,還是到錦東這么要緊的地方,怎能不叫他驚喜?
難道說皇上已經明白他當初的冤情了?已經原諒他了么?若是這樣,即便暫時無法回到原本的官位上,他也甘心在地方上再沉淀幾年,竭盡全力,為皇上治理地方。
又或許是有人在朝中幫了他一把?知道他這幾年在實事上做得不錯,因此給他一個更大的空間?
周康猶自在那里沉思著,青云已經伸手去拽劉謝的袖子:“干爹,醒過神來了嗎?”捂嘴偷笑了下,“干爹。魂歸來兮——”
劉謝清醒過來了,聽到她這句話,忙道:“你這丫頭胡說什么呢?!”
青云笑著起身向他行禮:“恭喜干爹,賀喜干爹,今日干爹高升,您又還年輕。未來定會有錦繡前程的!”
劉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頭:“能升到府經歷,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哪里還敢奢望其他?”
周康卻反駁了他:“懷德兄也太妄自菲薄了。我覺得你既能實心任事,又有真材實干。若不是功名上只是個舉人,多少官員都比不過你。朝廷也是看中你這一點,知道你的本事。才會提拔你。日后做得好了,自然會再升你的官。你怎能說這樣就心滿意足了呢?”
劉謝臉都紅了,低著頭,笑得更不好意思了。
青云問周楠:“這個府經歷,是幾品呀?”
“正八品呢!”周楠笑道,“主簿是正九品,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升遷,而且一升就升兩級了。越過了從八品去!”
青云心里雖覺得八品太低,但想到劉謝也低,也就不說什么了。反而道:“不管是幾品,最好的是仍舊與周大人在一處當官,日后在新的地方。也能彼此照應。這幾年干爹與周大人一直合作愉快,說不定以后也能再續輝煌,何愁沒有政績升遷呢?”
劉謝也道:“升不升的且不說,能與周大人同在一處,我心里也踏實多了。若非如此,我一想到將來要共事的上司同僚全都是陌生人,也不知脾氣性情如何,那地方又是什么樣的,心里就覺得慌。”
周康笑道:“這回倒是不必慌。那新錦東府,原是前幾年才新設的一個府,地方極大,有山有水有草原,人口卻不多,位處東北邊境,靠近東秦人聚居之所。有人報上朝廷,說那里地廣人稀,土地又肥沃,若是開墾出來,能給朝廷增添一個大糧倉!于是皇上便派了能干的心腹官員前去坐鎮。當時只是想著要開荒,便暫時將這錦東掛在錦城府下,如今局面已經打開了,錦東地方太大,錦城府哪里管得過來?便另成一府,命那名官員為知府。這人我正好是認識的,他姓龔,名樂林,乃是皇上極為信重的一名官員,性情豁達方正,也是實心任事之輩。懷德兄若在他手下辦事,即便沒有我,也定能得到他的賞識。”
劉謝聽得歡喜,臉色微微羞紅了,又問他:“建明兄與這位龔大人相熟?”
“從前不過是點頭之交,說不上相熟。”周康道,“過去在朝中時,曾打過幾次交道。不過他六年前就去了錦東,我聽說他干得很不錯,常有喜訊傳回來,讓皇上龍顏大悅,而且他這人容不得尸位素餐之人,也看不慣爭權奪利的事,皇上對他信重,不管旁人如何進讒言,也都護著他。因此我覺得,在他手下當幾年官,想來不會難過。”他又看向青云:“說來這人與青姐兒還是親戚呢,只是你大概沒見過。他姑姑便是姜家二房的三太太。”
青云哪里認得什么三太太四太太?統共也就知道一個七老爺,以及自家父親姜鋒的排序罷了,連姜鋒那個繼母所出的兄弟是行幾都不記得。但想到可能會到劉謝有些用處,她還是認真地問一問:“這位三太太是什么樣的人呢?跟姜家四房相熟嗎?”
周康遲疑了一下:“這點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姜三太太……恐怕跟姜家的人都不大和睦。”
周楠好象想起了什么:“我記得……姜家三太太是節婦吧?姜家三爺死得極早,連個兒女都沒留下。而且因為他在二房兄弟里頭排行第二,是次子,上頭有位高權重的哥哥,底下有聰慧受寵的幺弟,他在家里不怎么起眼,死后姜三太太也過得不大好。本來他與皇后娘娘還有楚王妃是親兄妹,二位貴人理當照應一下他的遺孀的,可姜三太太又跟楚王妃性情不合,于是日子就更難過了,聽說剛開始守寡那幾年,連日常吃用都要靠娘家人幫襯……”
周康點點頭:“這倒是真的,兩家家世本來相差無幾,不料龔家那些年有些沉寂,反而姜家先后出了皇后與王妃。一下就把龔家壓下去了。龔家忍著這口氣,直到后來給姜三太太請封了節婦,龔樂林又得了官,姜家才收斂了些。因此龔樂林與姜家二房可說是極為不和,也曾多次駁了楚王府的臉面,難得皇上對他依然信重。不過姜三太太在姜家時。多得長房照應,因此他與姜家長房倒還算交好,與姜七爺還是棋友。”
青云不知道姜家還有這種內情,有些吃驚:“真的嗎?我還以為皇后與楚王妃出身的那一支定然十分風光,卻不知道還有人會受這種罪!他們家也真是的。就算姜三太太守寡得早,沒有兒女,又跟楚王妃合不來。好歹也是他家兒子的未亡人,怎么能這樣折騰人呢?”
周楠冷笑:“楚王妃行事向來如此,若是討得她喜歡,男子高官厚祿不在話下,女子就算是小門小戶出身,又或是庶妾養的賤種,都能嫁進高門大戶做貴婦人;可若是不討她喜歡,哪怕是公主王妃。也別想好過!從前我還當她是個慈愛的長輩,當她那個女兒輕云郡主是至交好友,哪里想到他家翻臉就不認人!自那以后。我才知道她們母女倆的真面目!”說到這里,她看向青云的目光又有些愧疚:“我平日不愿叫你名字,就是因為你跟楚王郡主的閨名相似。我一念你的名字,就總是想起她,心里難免惡心,你別惱我。”
青云心想她陪著周康回京受審時,不知經歷了什么,怎會跟她生氣?便笑著搖了搖頭,又扯開了話題:“既然這位龔大人與七伯交好,那我寫封信給七伯,請他給干爹寫封介紹信,等干爹到了錦東以后,也能有人照應。”
劉謝忙道:“何必勞煩姜七爺?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府經歷罷了,知府大人但有吩咐,我照做便是,也不必他照應。況且又有周大人與我同去,遇事也有人可幫忙。”
青云無奈地道:“多認得一個人總是好的,周大人去了錦東也只是做通判,他還需要上司照應呢,您怎么就不用了?我又不是要您去拍人家馬屁,只是預防萬一罷了。”
劉謝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青云嘆道:“干爹,你這個樣子,將來怎么在官場上混呢?有周大人在時還好,可你又不能永遠都跟周大人在一處當官。”
周楠吃了一驚:“怎么?你難道不打算跟著去?”
青云怔了一怔,也吃驚了:“我可以跟去嗎?”她又不是劉謝的親生女兒!
周楠卻理直氣壯地道:“你自然要跟去啦,你可是早就算在劉叔的家眷里頭的,不跟著去,難道要一個人留在這里?要知道,父親與劉叔走了,指不定還要帶上鐘師爺,你在清河難道就指望那些流民照應了?”
青云聽得有些不高興:“你說得我好象很沒用似的,沒人照應我還活不成了嗎……”
周康也說:“此事確實麻煩。鐘師爺方才已跟我說過了,先前聽聞淮王病重,向皇上懺悔當年犯下大錯,皇上感嘆萬分,不但派了太醫來為淮王診治,還遣了許多宮人前去侍候淮王。若淮王真有個萬一,淮王妃與世子很有可能會獲釋。王府的產業多數都充公了,倒是這淮王別院還在,若是王妃與世子回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鐘師爺擔心他們會尋他晦氣,正想跟我一塊兒走呢。連他都不在這里了,只一位羅縣丞,未必能把你照顧好。”
青云聽得心下有些惶惶的。她這幾年能過得舒心,跟抱了條好大腿脫不開關系,要是這條大腿飛走了,她心里真有些沒底。現在這個時代,可不是講究法制的社會。
劉謝忙道:“我自然是盼著青丫頭能與我同去的,她做了我幾年的閨女,一朝分離,可就心疼死我了!就怕她是姜家千金,姜家人遲早要來接,我怎么好把她帶到那么遠的地方去?”
周楠不以為然:“姜家要來接,早就派人來了,怎會一去兩年都沒有消息?除了那位林公子還能探望過兩回以外,姜家是一個人也沒來過!他們顯然沒打算認青姐兒,青姐兒還理他們做什么?”
青云不由得苦笑。姜家這兩年確實沒派人來接她,但倒不是有心不認她。林德頭一回來探望她時,就已經解釋過了。
姜家這兩年正處于內亂不休的時期。那年淮王同黨名單泄露,姜家的人當然不在上面,可姜家長房的姻親卻被卷了進去,姜大老爺為此受到二房為首的一眾族人逼宮,族長之位險些不保。楚王妃有心為親兄長爭奪這個位子,便幫著二房爭權,還好皇后是個明理的,不贊成這么做,那姜大老爺才勉強在大多數族人的擁戴下支撐到今日。但楚王妃沒有明著與皇后作對,私底下卻縱容姜家二房小動作不斷,姜家族中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爭吵不休。姜七爺作為親近長房一方的族人,也被卷了進去。
姜七爺本來早已將她的事稟告給姜大老爺,可一來他們不想跟四房母子打交道,二來也是找不到熟悉姜鈞之女的人做辨認的工作,加上族內事多,就只好把青云擺在一邊了。這兩年除了每年派人送一次米糧布匹過來供青云日常使用外,便只有林德曾經奉他們的命令來看了她兩回。而且因為擔心會走漏風聲,他們連侍候的下人也不敢派來。不過林德上回臨走前提過,最遲今年春天,姜家會派教養嬤嬤過來指導青云禮儀規矩。即使一時半會兒她無法回到姜家認祖歸宗,作為姜家女兒該學的規矩還是要學的。
青云真心覺得這種事沒意思,但隔了那么遠,她又拒絕不了,林德只當她是發小孩子脾氣,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不過眼下春天都快過去了,姜家還未來人,青云便只當是出了變故。
只是……劉謝即將調任遠房,她真的要獨自留下來嗎?沒有劉謝與周康,姜家又遲遲未派人來,她聽說已經有閑言碎語了,再這樣下去還不知會怎樣呢,她是不是該重新考慮一下這件事?
(梨樹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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