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登門

妻乃上將軍 第十七章 登門

大周景治元年二月二十七rì，大獄寺

距茍貢擔任大獄寺少卿一職已有五六rì，但是對于大獄寺內的事務，他還并不是了解地很透徹，不過作為刑審的審官，茍貢已漸漸摸索出一套規矩。

上呈于大獄寺內的案件，大致可分為文審與刑審兩類，文審就是單憑各地方官府上呈的公案卷軸，或總結此案，或從中找出各地方刑官疏漏與不足之處，發回重審；而刑審呢，便是真正的升堂受理案件，叫疑犯、苦主呈堂對峙。

早前謝安擔任大獄寺少卿時，由于僅僅只有他一位少卿，因此，不管是文審還是刑審，都屬于是謝安的職責，每rì的工作量不可不說是非常繁重。

而眼下大獄寺中，由于謝安將大獄寺原獄左丞周儀與原東嶺眾的茍貢一并升任大獄寺少卿，并且叫周儀負責文審，茍貢負責刑審，因此，無論是周儀還是茍貢，倒也不似謝安以往那樣忙地不可開交，不過相比之下，還是周儀任務較重，茍貢任務較輕，畢竟冀京設有衛尉寺，并不是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上呈到大獄寺，這也使得茍貢上任后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可就算再怎么無所事事，茍貢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大獄寺的二堂，畢竟他可舍不得眼下來之不易的仕途，盡管自成為大周官員后，他的人身zìyóu受到頗多約束，再不及當初作為東嶺眾時zìyóu瀟灑。

“哈……”端著茶盞站在窗邊，茍貢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這時，他忽聽身背后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終于要來點有意思的案子了么？

心中迫切希望著，茍貢下意識地轉過身來，他這才驚愕地發現。來人并非旁人，正是前任大獄寺少卿、眼下大獄寺的頂頭上司、刑部尚書謝安。

“大人？”連忙將手中的茶盞放置一旁，茍貢一臉驚訝之sè，拱手拜道，“大人怎么來了？”

“怎么？本府不能來么？很悶吧？本府最近在刑部上任亦是如此，悶死了。這不，過來瞧瞧，看看你這大獄寺少卿當得如何！”謝安聞言揶揄道，回到了大獄寺的他，就感覺來到了自家后花園般，說不出的輕松愜意。

“承蒙大人器重，下官這才有幸擔任朝中要職，只是……正如大人所見，閑來無事……”

“那是周儀周少卿替你分擔了大半的工作。”翻了翻白眼，謝安沒好氣說道，“早前本府在大獄寺當職時，可沒有你這般輕松，每rì翻看那些什么各地方官府上呈的案卷，累得跟什么似的！”

“下官與周少卿自然不及大人……”茍貢哂笑一聲，很識趣地替謝安奉上一杯清茶，繼而好奇問道。“聽聞近rì刑部公務繁忙，大人無暇分身。因此下官不敢前往叨擾……怎么今rì大人有閑情故地重游？”

謝安聞言嘆了口氣，一臉興致缺缺地說道，“刑部近rì公務繁忙是繁忙，不過呢，都是以文審方面的案子居多，有大半甚至連文審都算不上。都是早前本府在位少卿期間，上呈刑部的案卷總結，只需拿著刑部尚書的印章蓋個章就算完事……”

聽聞此言，茍貢笑了笑，帶著幾分懊悔說道。“早知如此，下官早該到刑部拜訪大人，再叫上項副將，嘿嘿……”

謝安聞言臉上露出幾分向往之sè，繼而咳嗽一聲，嘆息說道，“有機會的，不過不是眼下……最近本府在家中rì子不好過，可不想再鬧出什么事來，橫生枝節，再說了，項三哥前幾rì率領著東軍諸多弟兄出城cāo練騎術去了，需好些rì子才能回來，沒有項三哥背黑鍋……咳，總之，此事等項三哥回來再說！”

“是，大人……”茍貢嘿嘿一笑，繼而見謝安面露遲疑之sè，面sè一正，壓低聲音問道，“下官觀大人面sè，似有心事？倘若大人不棄，下官愿替大人分憂！”

“唔，本府今rì來找你，就是有事……茍貢，坐下本府慢慢與你解釋！”

“是！”茍貢依言坐了下來。

誰也不會想到，東嶺眾投靠謝安才短短月余，然而謝安卻頗為信任茍貢，計較其原因，無非就是因為二人意氣相投，有著相似的xìng格與野望，用金鈴兒的話說，就是同為好sè之徒。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茍貢與謝安如今的交情可不淺，要說東嶺眾中誰是謝安第一親信，那無可厚非就是茍貢了，倒不是說狄布、漠飛、錢喜三人與謝安不親近，只是這三人與謝安xìng情并不是很相似，是故，有些事很難考慮一致罷了。

就好比狄布，這家伙在擔任大獄寺重牢獄長之后，不可謂不上心，但是此人除了自己的職責外，較為有興致也就習武、喝酒罷了，跟謝安呆在一起時，二人之間話題并不是很多；還有那當初東嶺眾中赫赫有名的殺人鬼漠飛，這廝儼然已成為謝安府上二夫人長孫湘雨的眼線，有些時候長孫湘雨的話，甚至比謝安、比李壽的話還要管用；至于錢喜那廝，更是不必多說，這廝已被長孫湘雨一手鞭子一手銀子的管教方式徹底歸心，連官職都不要了，心甘情愿做長孫湘雨手底下頭號跑腿打雜，有些時候，謝安不得不佩服，其妻長孫湘雨在收買人心的本事上，確實要比他更為高明。

“……就剩你了！費國等人眼下在冀州軍中當職，無事不得擅自入京，而狄布、漠飛、錢喜那三個家伙，你也知道……”

聽聞此言，茍貢訕訕一笑，在他看來，他東嶺眾中的三弟漠飛還算是好的，好歹有北鎮撫司錦衣衛這個皇帝身旁探子首領的職務，可他的四弟錢喜……

心中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茍貢納悶問道，“究竟是何事，大人？”

只見謝安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是這樣的，昨rì，呂公請本府到其府上赴家宴……呂公你認得么？”

“呂公……南國公？”茍貢試探著問道，見謝安點頭，他驚訝說道，“不想大人竟結識冀京許多位大人物……有什么不對么？呂公請大人赴宴。這是好事呀！”

“你幾位主母可不怎么看……”苦笑一聲，謝安便將他與呂家兒媳蘇婉曾經一些事簡單地與茍貢解釋了一遍，只聽地茍貢倒抽一口冷氣，面露震驚之sè。

“呃，這個不太合適吧？叫下官陪大人一同赴宴……”偷偷移開半個身位，看茍貢的意思，竟有要當即抽身逃離的意思。

謝安顯然是注意到了茍貢的不對勁，沒好氣說道，“想走？給本府好生呆著！”

“是……”茍貢訕訕一笑。繼而苦著臉說道，“大人，不是下官不講道義，只是這件事……大人也知道，我大哥狄布武藝高強，可結果呢？大主母一人就將他拿下；二主母眼下將我三弟與四弟收拾地服服帖帖，三主母……說句不恭的話，三夫人早前與下官有諸多矛盾……”

見茍貢一個勁地大倒苦水。謝安沒好氣說道，“廢話多！本府就是叫你陪我一同去赴宴。這么說吧，你去還是不去？”

“只是赴宴？”茍貢一臉緊張地望著謝安，古怪說道，“沒有別的事？下官的意思是，下官只是陪大人到呂家吃頓飯，然而就起身告辭？”

“……”沒好氣地瞪著茍貢良久。謝安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呼……”在謝安咬牙切齒的目光中，茍貢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繼而見謝安惡狠狠地盯著自己，訕訕笑道，“可不是下官膽小怕事。只是大人您府上那三位夫人，那可不是省油的燈，下官需為身家xìng命著想不是么？倘若大人只是叫下官做個見證，下官義不容辭，不過倘若還有什么……”

“沒有別的事！”謝安一臉沒好氣地打斷道。

不得不說，謝安此時心情不佳，他想不明白，為何每個人都會覺得他至今還會對那個溫柔婉約的女子余情未了。

是，謝安曾經是頗為愛慕那個女子，可人家已是呂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哪還容得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梁丘舞、長孫湘雨、金鈴兒三女倒是好，針對此事追問不休，盡管謝安很意外本來互相看不順眼的三女忽然就聯合一致了，可問題是，這般懷疑他與蘇婉，他心中也不好受是不是？

為了向眾女表示自己的清白，因此，謝安這才打算帶個信任的人一同赴宴，一來是避免在呂家發生尷尬，二來嘛，就算眾女事后問起，謝安也有人證。

而說到這個信任之人，在費國、蘇信、李景等家將依然在冀京城外冀州軍兵營當值的眼下，也就是茍貢最為合適了，因此，謝安這才來找茍貢，卻不曾想到，這家伙竟然也懷疑他謝安會與呂家兒媳發生什么……

怎么可能？！

這絕不可能……

唔，應該不可能嘛……

又不是她的意思，是呂公請的自己嘛，所以……

唔唔，多半不會吧……

唔……

“大人？大人？”見謝安低著頭顧自思忖著什么，茍貢小聲喚道。

“唔？”聽聞茍貢小聲呼喚，謝安猛地抬起頭來，一臉驚愕地問道，“何事？”

“下官只是想問問，呂公請大人赴宴，究竟是午宴呢，還是晚宴？”

“這個……”謝安愣了愣，從懷中摸出呂公送來的請柬又看了一遍，搖頭說道，“沒寫rì期，也沒寫午宴與晚宴……”

“咦？”茍貢探過頭來望了幾眼請柬，猜測道，“言下之意，就是請大人在空閑的時候前去是么？”

“大概是這個意思吧……茍貢，你怎么看？反正我倆眼下也沒什么事，現在去？”

“眼下可是當職期間……”

“那……那又怎么樣？再兩個時辰不就可以歇息用飯了么？”

清晨赴任至午前歇息用飯，本來也就兩個時辰……

茍貢在心中小聲嘀咕著，繼而瞥了一眼謝安，見他早已換下了刑部尚書的一品官職，暗自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真是蠢！

大人都換下官服了，這還不明白么？還說這些、說那些……

想到這里。茍貢輕咳一聲，一副忠心模樣地說道，“大人言之有理！請大人稍等片刻，待下官換下官服……”

“唔唔，去吧！”

大約一炷香工夫后，謝安與茍貢二人騎著馬朝南公府呂家府邸而去。

方才來時。謝安并沒有乘坐他府上的馬車，畢竟他上掛木牌的馬車太過于張揚了，要知道謝安之所以換下官服，就是為了掩人耳目，又豈會顧此失彼？

轉道至朝陽街，謝安與茍貢發現迎面駛來四輛制作考究的馬車，馬車前方還有不少侍衛騎著高頭大馬，神sè倨傲。

“讓開！都讓開！”

在那些侍衛的呼喝下，朝陽街上來往百姓紛紛退至兩旁。想來他們也清楚，坐在那四輛馬車內的，定是幾位他們所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不多久，那十幾個侍衛便騎馬來到了謝安與茍貢二人跟前，見謝安與茍貢雖然勒住了馬韁，但猶騎在馬背上，慍sè怒道，“喂。你們兩個，不長眼啊！速速下馬退至一旁！”

“你說什么？”茍貢眼中泛起幾分兇sè。

也是。要知道謝安可是他們東嶺眾所效忠的對象，換而言之就是家主，而他們東嶺眾便是家臣，當著他茍貢的面，對他的家主謝安大呼小叫，這分明是打他茍貢的臉。

豈料那十余名侍衛比茍貢還要張狂。見謝安與茍貢僅穿著普通士子服飾，怒sè斥道，“瞪什么瞪？再廢話老子將你們兩個小兔崽子送到大獄寺去，保管你們兩個不長眼的一輩子都出不來！”

真有種啊……

茍貢舔了舔嘴唇，眼中泛起幾分殘忍的兇sè。心中忍不住冷笑起來。

而就在這時，旁邊伸過來一只手，阻止了茍貢。

“大人？”

“茍貢，下馬！”率先翻身下來，謝安牽著韁繩退至路邊。

“還算識時務！”在那些侍衛張狂的笑聲后，茍貢強忍著心中的怒氣，翻身下馬，退到謝安身旁，冷冷地望著那四輛馬車從朝陽街道zhōngyāng駛過。

“該死！”冷眼望著那四輛馬車駛遠，茍貢一臉慍sè，詫異對謝安說道，“大人，這種狂妄之徒就該好生教訓一番！大人何以攔著？”

“不是告訴過你么？在外叫我，”拍了拍茍貢的肩膀，謝安笑呵呵說道，“瘋狗擋你去路，你就叫它先走，與瘋狗打架，你也不嫌丟臉？你眼下可是大獄寺少卿！為了這種小事置氣沒必要！世上狂妄之徒多了，你還非得一個個教訓過來？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叫幾個貌美的姐姐，吃吃酒，樂呵一番……”

茍貢聞言目瞪口呆，良久拱手由衷說道，“大人……不，公子胸襟豁達，下官……不，小人佩服！”

“并非是胸襟豁達，”謝安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本公子想來是恩仇必報，心眼小的人，不過至于方才那些人嘛，他們還不配本公子動怒……想開點，人活著就是找樂子，你自己要找不自在，那活著多沒勁啊！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搪，rì后，你這大獄寺少卿也少不得要受氣，想開點吧，本府……咳，本公子也是這么過來的！”

“言之有理！”茍貢聞言笑了笑，拋卻方才的怒惱，翻身上馬。

“不過……”回頭望了一眼那支馬車隊伍，謝安皺眉說道，“光天化rì之下，囂張跋扈，李賢找的那幫人，可真是失卻計較啊……算了，這件事就叫李賢自己頭疼去吧，我等暫時不宜與李賢一黨撕破臉皮！”

見謝安說的皆是高層的應對之策，茍貢不便插嘴，連連點頭，只是在臨末余恨未消般說道，“但愿那些家伙最好別犯在我手上，否則……哼！”

“呵呵！”謝安微微一笑，不置褒貶。

事實上，謝安起初也并沒有如此豁達的器量，從某種意義上說，前太子李煒先后器量的改變，也使得謝安的心境發生了幾許變化，因此也使得梁丘舞與長孫湘雨由衷稱贊，謝安比之當年已身居上位者應有的氣度，并非再是恍如暴發戶般。

就拿方才的事來說，當然謝安也可以將此事鬧大，畢竟以他如今的權利與地位，倘若真的要與李賢以及那四位王爺爭執，并非就較真不過，到最后，多半會是那四位世子低聲下氣向他謝安道歉，可問題是，這對他謝安而言，有什么好處么？

就為了教訓了一下讓自己道路的幾個侍衛，耽擱幾個時辰與對方理論、爭執，事后叫那四個世子記恨在心且不說，還破壞了如今朝中難得的暫時和平局面，影響到了眼下李壽朝廷一致對抗即將而來的四皇子李茂這一大計，值得么？

還不如就在此退讓一步，叫那些囂張跋扈的人該干什么該什么去，謝安這邊呢，也好就此前往南公府呂家，好好與呂公與蘇婉敘敘舊，何必沒事找事？

不得不說，謝安早已不是當初做事不顧前后、不分輕重的愣頭青，想來，當了一年多的官員，他在某些方面確實有些令人值得稱道的改變。

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過后，謝安與茍貢來到了南公府呂家，在向呂家下人遞上請柬，請其入府通報的期間，謝安站在府門外，默默地打量著這座因為某些事而記憶猶新的府邸。

在邁過呂府府門之時，謝安心中不禁有稍許的緊張，要知道，自從他當初一氣之下離開南公府呂家大院后，這長達一年多的時間里，他沒有來過呂家一步，就連呂公獨子呂帆的喪事，謝安也只是請梁丘舞代為出面，不曾親身赴此。

想來，謝安多半至今猶耿耿于懷吧，那位本該嫁入他謝家的廣陵蘇家之女，蘇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