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許諾

青帝 第421章 許諾

戰斗攸地停止，魔修便是再瘋狂，在見得修為最高的紅蓮統領亦都被對方擒住時，難免不心生寒意，這是絕望到底的寒徹。

于振聲在幾個身上亦是傷勢不淺的魔修攙扶下，掙扎著站起身來，一步一咳嗽，腳下的血跡蔓延開來。

“放…放開…哇…！”

“于統領，于統領…你別著急….！”他身旁的魔修當真是心焦如麻，眼下紅蓮統領落入那青蠻手中，瞧于統領這般模樣，亦是危在旦夕，這還怎么與別人斗？勝負亦是分明，不過性雖惡，卻終究好似有榮辱廉恥在，沒能舍得下這已成死局的爛攤子逃之夭夭。

能戰斗到這般時候，仍舊未曾身亡之人，除了運氣稍好外，本身的實力亦是不容小覷，在這萬余魔修中亦是響當當的人物，此刻縱有逃難之心，可平魔盟修士虎視眈眈，青蠻居高臨下，手中手段駭人，不說能不能逃掉，這剩余的同道眼眸皆是瞧得真切，所有人都是這般念頭，亦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待得傷重的于振聲被人扶著緩緩而來，眾人立馬將其拱衛其中，生怕這僅存的統領大人再遭不測。

離地數丈，虛空凌立，青蠻卻不去看下方神色各不相同的魔盟殘黨，只聽得耳邊之人，緩緩出聲，“你為何不殺我？”

他將目光落在這眼眸中尚存驚駭，但又極力掩飾，浮現一抹倔強的女子身上，微微抿了抿唇，正欲言語。

“哼，若想以我要挾魔盟，那你可是打錯了算盤，本尊雖是女子，卻也不懼死亡，有本事你便毀了我元神，教我永世不得超生。”

付紅蓮眼中滿是冷然，嘴角勾勒出不屑笑意，從方才到現在，她亦是全身魔元被禁錮住，沒有絲毫反抗之力，青蠻若要取她性命，只需輕輕動一下指尖即可，然而他卻沒有這般做，如此想來，定是另有所圖，她第一想到的便是青蠻想要以她的性命來要挾整個魔盟，明面兒上，這魔盟是打著天下魔修的旗號，實則誰都知道，景云魔尊便是這主要創建者之一，而她與景云魔尊是何關系，眼前之人自是知曉詳盡。

“你當青某不敢？”

青蠻妖冶的瞳孔還未完全散去，咧嘴一笑，露出猙獰獠牙，卻是反問一句，付紅蓮下意識的顫抖一下，只是片刻便又恢復平靜，卻是似笑非笑的將此刻的青蠻上下打量一番，他還是那般半人半妖的模樣，骨翅煽動，狹長的尾鞭徐徐舞動，便是擒住她的那只手亦是滿被深青的鱗甲覆蓋，若說他是正門修士，當真無人肯信。

驀地，付紅蓮好似并無方才那般懼怕，冷笑連連，清厲的嗓音響起：“你自己便是妖魔，還口口聲聲除魔衛道，做這平魔盟的首領，滌蕩天下魔修，青蠻，你可真厲害啊！你可曾對得起那賜你血脈之人，你如何面對數之不盡送葬在正門走狗手中的性命？”

她眸中綻出神采，卻是直直盯著青蠻那雙明顯帶著濃郁魔氣的雙瞳，只可惜，她失望了，青蠻的眼中，仍舊什么都看不到。她卻是不知曉，青蠻并非天生的妖魔之身，只是經歷生死劫難，機緣巧合落得如此模樣，至于一直潛藏在他體內的那妖獸血脈，究竟是何時入得體內，他自然也不知曉，當然不會生出多少屠戮同袍的負罪感。

“紅蓮姑娘可還有話要說么？青蠻洗耳恭聽！”

他淡淡說道，旋即將目光緩緩轉向下方蠢蠢欲動卻又滿懷忌憚的魔盟修士，雙目一凝，一股威壓彌散開來，直壓得他們有些喘不過氣來。

“別怪本尊沒提醒你們，妄動刀兵者，殺無赦！”

這般輕淡言語吐出，眾魔修頓時一怔，雖亦是噤若寒蟬，但更多的卻是心中疑惑，這青蠻在此時忽出此言，卻是何意？他們自然不會認為那虛空之上的青衣少年沒有這個本事，或是沒有繼續殺人的狠戾心性，這兒的尸山血海便是最好證明。他們幾乎亦都是拋去了最后一絲幸存之念，意欲隨同兩大統領與此人竭力一戰。不過此時的這番言語，卻無疑是讓他們看到了一絲生機。

妄動刀兵者，殺無赦？換言之，若是不動手，那么便有生還的可能？無論青蠻言下之意是否如此，眾人都潛意識的這般想著，趨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不，應是說萬物本性，非但人如此，妖魔亦是如此。

“別….別相信他…！”

出聲之人正是命懸一線的于振聲，他似乎想要抬起頭來看向青蠻，卻最終又是無力垂下，張口喘著粗氣，手下之人連連度入魔元，或是喂服靈藥，但皆是無濟于事。

以他的閱歷，自然明白青蠻這番言語會給在場諸多魔修帶來什么樣的影響，一句看似尋常的言語，卻是暗藏殺機，他不得不認為，青蠻這是緩兵之計，余下的修士雖然不多，但皆是精銳中的精銳，放下生死竭力一搏，青蠻亦是連續激斗這么久，即便表面上沒有什么異樣，但不可能全然沒有一絲損耗，此刻若展開最后一戰，即便不能勝，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方多半亦會付出代價。

他現在也算豁出去了，這般慘白，即便活過了這一劫，亦是在魔盟中再無面目抬起頭來，索性不如死得壯烈一些，別人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這是傷敵一半，自行毀滅。不過在他看來，卻亦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比之窩囊死去，還是值得。

所以，見得眾人面露躊躇之色，他便是心中焦急，認為一旦他們心存僥幸，便無法竭力一搏，戰力大減，青蠻再要屠戮他們便會輕松許多了。

“不要…！”

一聲驚呼，眾人還未回過神兒來，只覺身旁一道殘影掠過，‘噗嗤’一道細微的聲音在眾人耳畔輕聲響起。再一望，皆是瞳孔猛縮，被人攙扶著的于振聲竭力的仰起頭，滿目不甘，夾雜驚恐，喉嚨發出汩汩的聲響，想說什么，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咔…！”

他伸得長長的喉嚨上一條下場的血痕轉瞬蔓延開來，緊接著，好似一股大力，將他死不瞑目的頭顱沖天而起，足有十數丈高，下邊是從身體里噴薄而出，好似涌泉般的血水，在其身邊攙扶著他的兩個魔修全身被血水侵染，亦是目瞪口呆，攙扶的雙手無力垂下，而于振聲的無頭尸身亦是隨之倒在地上。

片刻之后，噴起的頭顱方才落在地上，連續翻滾，卻是沒有人反應過來阻止，全都身體僵硬的站在那兒，目視著它滾入那山間裂縫中。

“有人不愿相信本尊，這便是下場。本尊不喜歡說謊，也必要說謊，若還有不信者，大可出手，為你們的于統領報仇！”

一個旋身，青蠻亦是又立于虛空，仿佛并未有所動作，若非那身形移動的殘影尚未消散，真的很難想象，他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攜帶著付紅蓮，在眨眼之間，便取了于統領性命。

恐懼，死亡的氣息蔓延開來，雖說之前亦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可那多半是被于振聲這統領引導，加之確無活路，可現在，那執意要決一死戰的于統領亦是身首異處，死不瞑目，而手掌生殺權的青蠻卻也再次重申，不動手，他便不會趕盡殺絕，心里僅存的防線，在此刻分崩離析，若有活路，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執意赴死？

方才攙扶著于振生的幾人最是感同身受，青蠻的實力實在是太可怕了，方才那般，便是一同取了他們幾人的性命亦不費吹灰之力，見得那冰冷的目光掃來，只覺雙膝一軟，竟是‘撲通’一聲跪伏在地。

“小人愿意罷手投降，還望盟尊大人給予一條生路。”

“還望盟尊大人給予一條生路，小人從此歸隱山林，再不敢現身與正門仙尊為敵！”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有人開了頭，便是再難阻止大勢，剩余的魔修亦是接二連三的跪伏在地，便是手中的兵刃亦都拋卻在一旁，盡皆深埋下頭顱，全身顫抖不止。

青蠻冷眼望著這般情形，眼眸深處卻是暗暗松了一口氣，他回過頭去，只手擒住的付紅蓮亦是雙目赤紅，他略有些詫異的冷笑道：“似紅蓮姑娘這般人物，亦會為人落淚么？”

身為魔盟統領，從小便歷經無數劫難的付紅蓮在此刻竟是臉頰淌著淚痕，亦不知是為于振聲的死落淚，還是因為見得數千魔盟修士不戰而敗，被人以一己之力屈服下拜討饒而心境難平所致。

“青蠻…你…該…死..！”

她看著青蠻，眼中冰冷寒寂，姣好的面龐在此刻卻是顯得有些猙獰，咬破雙唇，一字一頓道。

平魔畫舫雖是相隔有些遠，但這般距離，對于這些修士而言都算不得什么，以他們的目力及聽力，自然能夠清楚洞悉此刻山巔上發生的事。方才見得盟尊大人一劍斬殺那魔盟統領更是擊節叫好，眼下魔盟一眾更是萬古鮮有的向正門跪拜屈服，哪能不教他們心神振奮，方才還有人竊竊私語，為何盟尊大人會顯露出那般駭人的半妖之身，不過對于此事，但凡對青蠻有些了解的修士都是心知肚明，也就沒有理會，而今青蠻立下如此大功，極少的非議之聲亦是煙消云散。

“哈哈，解氣，想那魔盟昔日何等猖狂，想不到盟尊大人一出手，便是教他們萬劫不復。”

“快哉，快哉，魔盟屈服下拜，千古難遇，未曾想，今日竟是被我們遇到了。盟尊大人這蠱惑人心的手段當真讓我等望塵莫及。呵呵，待會兒，這些心氣完全散亂的魔盟妖輩，少不得會讓我們上去練練手了。”

“這些妖魔也太過天真了吧，真以為盟尊大人會放他們一條生路？可笑，自古正邪不兩立，便是認輸又如何？還是得丟了性命。”

十數艘畫舫修士亦是鼓噪聲四起，盡皆大呼快哉，不少修為略低的修士更是摩拳擦掌，以為青蠻暫且不殺這些妖魔的用意是為了讓他們親自上陣屠殺，心中頗為激動。

“該死？”青蠻自嘲一笑，“這天下間，想要青某不得好死的人多了去了，卻是不差紅蓮姑娘一個。”

“你便只會使些如此卑鄙的手段么？哈哈，我付紅蓮縱不懼死，可今日若是死在你這般無恥之徒的手中，心亦難甘…！”

她放聲大笑，眸光冷冽的掃望著屈膝下拜的魔盟眾人，滿是無盡的悲哀之色，一些個偷偷抬起頭來的魔盟中人立時低埋下頭，不敢與之相視。

猛的，她本已本禁錮的身子竟是浮現出淡淡幽芒，好似火焰一般，開始殘繞全身，“青蠻，你記住，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絕望的冷笑著，只是片刻，耳畔卻傳來青蠻平淡的聲音：“你的生死由我主宰，青某不想死，你便是連死都做不到。”

青蠻見她竟是要自毀元神，心中亦是一凜，不禁暗暗感慨此女剛烈，不過面上卻是神色不變，另一只手一連串印發打出，最后結出一道佛印，生生將付紅蓮自毀元神的手段給制止住了。

后者陡然睜眼，雙目盡是悲憤之色，“好，你究竟要如何羞辱本尊你才干休？你能制得住我一時，卻還能制得住我一世？”

“青某說過，只要臣服便不會死，這不是虛妄之言，今日之戰，只是青蠻代天劍宗無辜隕落的數百弟子討回一個公道！這次，你們已經償還了足夠的性命，而你們的性命，下次自有我平魔盟修士一同收取！”

聽得這番言語，下方拜伏的不少修士亦是身子一顫，心中更多幾分希冀，只是偶有幾人瞥得遠處的十數艘平魔畫舫漸漸向此處靠近，面露凝色。

“你這般可笑言語，切莫在本尊面前賣弄，你還要欺瞞到幾時，你真當是本尊是瞎子嗎？”

她悲憤的冷笑一聲，目光卻是向別處望去。

青蠻隨之瞥了一眼，微微皺眉，她所看去的地方赫然便是平魔畫舫之處，他哪會不知曉，此刻那平魔盟眾人正逐漸向此處靠近。

“走…！”

青蠻驀地冷然一喝，卻是單手一松，將其松開。驚詫莫名之下，付紅蓮卻是穩定落在山巔之上，她還未及回神兒，那隨即而來的平魔畫舫亦是趕到。

不待青蠻吩咐，從畫舫之上，便有十數人相繼落下，旋即，更多的平魔修士從天而降，轉瞬之間，便有數千之眾林林而立，看向仍舊跪倒的魔盟修士充斥著冷冽不屑，而看向青蠻的目光則滿是狂熱的敬服。

“參見盟尊！”

不知何人呼喝一聲，所有人一齊禮道。青蠻淡淡看了他們一眼，微微頷首。

“呵呵，青盟尊初戰大捷，一己之力，斃敵數千，俘虜如此之多的魔盟賊子，真乃曠世奇功！”

周楚微微作揖，撫須笑言，只是柔和的目光深處卻是有著一縷精光悄然劃過。

這平魔修士登頂，諸多魔盟修士頓時如臨大敵，不過早已被青蠻滅了膽氣兒，此刻更是不敢直起身來，只是身子顫抖不停，從這些人的言語聽來，哪會不明白這多半乃那青蠻之計，心中暗恨之余，卻是無論如何在此刻生不出一絲以死相拼的勇氣。

當然，還有不少魔修則是帶著最后一絲希望，偷偷打量著方才許諾放他們一條生路的平魔盟尊。

見得青蠻仍是頷首，并未言語。周楚訕訕一笑，也不再多言，徐徐轉過身來，打量諸多魔盟修士，目光最后落在在魔盟眾人之中鶴立雞群獨自站立的付紅蓮，目光驟然一冷，啟口道：“平魔同道聽我號令，誅殺魔盟殘黨！”

此言一出，山巔上頓時騷亂起來，有正門修士的振奮應和聲，亦有魔盟修士忽聞噩耗的哀嚎怒罵聲。付紅蓮還是很安靜，安靜到好似不是一個活著的人，只是目光卻滿含輕蔑嘲諷的看著在平魔修士中被人拱衛愛戴的青蠻。

好似在說：“你這卑鄙無信的小人，現在，你終是無法你那可笑的謊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