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桃花運 

完顏烈指點地圖侃侃而談，雖然他開始的語氣又拖又緩，他用他的每一句話慢慢勾勒出一個充滿著誘惑的前景。

“現今這個覆蓋歐亞的元帝國從表面看起來的確很強大，他們掌握著龐大疆土里豐富的物資，并且忽必烈延續成吉思汗的不少可取的策略：重視商業，重視手工業，重視醫學……”

完顏烈認為這些都為元帝國的強盛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使這個龐大的戰爭機器有足夠的資源、資金、軍糧維持他正常的運轉，并且能為這個機器提供了歷史上最龐大的武器庫與醫療保障支持。

“同時元帝國控制著天下馬匹供應，這為建立強大的蒙古騎兵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他們禁止漢人買賣竹子，以此限制漢人私造弓箭，在各地實施蒙漢合防，不過說白了就是監視漢軍，這一些措施看起來似乎搭建起一個無比強大的元帝國，但我們如果仔細研究一下，這個龐然大物其實卻很虛弱。”老怪物的口齒開始利索起來，顯然他自己也為自己的也開始激動起來，再也無法保持自己開始時那種故作的聲音。

“忽必烈雖然努力扮演一個中國大皇帝的角色，采用各種手段想團結自己控制這塊廣大區域的人民，他這種一廂情愿的想法只能讓他勉強維持自己表面上統一的統治，這位所謂的中國皇帝他從來就沒有擺脫過麻煩——”

然后完顏烈提到了元帝國現在面臨的一系列問題：

首先就是察合臺汗國的叛亂，雖然察合臺汗國兵力不過20萬，然而他們的大汗海都，也就是當今那個自封的元朝皇帝忽必烈的親侄子，率領自己的子民抵抗忽必烈十數年，接連打敗數員名將，當中包括忽必烈妻子的侄子安童與那個大漠孤風的頭領伯顏。

其次彈丸小島日本兩次抵擋蒙古侵略，強橫一時的蒙古人面對三大玄宗聯手出擊，十數萬大軍在颶風中葬身魚腹……

在南亞，爪哇、占城（越南）、蒲甘王朝（緬甸）面對忽必烈威脅置之不理，他們拒不納貢稱臣。這些也成為了直接影響忽必烈權威的重大挑戰。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忽必烈遠征的計劃正在制定中，南亞戰爭大有一觸即發的趨勢。

在元帝國國內，東北疆域的大將乃顏最近和海都正在商議簽訂了盟約，吐蕃那個老喇嘛八思巴死后，必里功教派聯合消逝已久的黃禪也準備叛亂……

忽必烈拒絕科舉舉仕，在被他重用的李檀叛變后，這位皇帝對漢人變得很不信任，而且隨著近期那一批還得到他信任的儒家幕僚的先后去世，元朝內部現在的主論調對漢人是持提防與不信任態度越來越強烈

面對完顏烈滔滔不絕的演講，趙云微微皺眉，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老家伙到底用這一套說詞打動了多少人？說的到是冠冕堂皇，其實不過是希望各勢力都跳出來反元，自己再坐收漁人之力。泉州能像中亞嗎？海都依靠自己常年訓練出的精銳蒙古騎兵對抗忽必烈有些弱化的元帝國騎兵，依靠天時、地利、人和才能保證自己在機動游擊戰中獲勝，而泉州有這樣條件嗎？

漢軍擅長的是弓弩，這種兵種在山地雖然可以發揮所長，但生產足夠的弩矢談何容易，元朝都把竹子的砍伐嚴格控制來了，福建又沒有大批更合適制作竹箭的材料，要在短時間裝備起一支注意對抗蒙古精銳的弓弩隊顯然不實際。于是利用這種防御武器獲得戰場優勢也變得不太可能。

南亞的問題趙云是知道的，但他們能保住自己的領土就已經不錯了，那幾個暴君談不上有這個魄力與實力協助其他各方共同參與這么大一個聯盟，何況又能用什么來說服他們參與這場戰爭？

雖然面對這么多問題，趙云還是發現了這個仿佛不能實現的計劃中唯一的一個契機：如果自己在這次南洋航行途中做一些努力……似乎……不過……

“怎么樣？趙將軍？憑借你非凡的才干、這千年的軍事經驗……還有與如此多軍事家、政治家的長年共事你應該不會沒有看到這些吧？”鐵臉上涌動著一股奸笑，似乎這個老妖怪看出了趙云已經有了少許動搖。

“嗯？”猛然從地圖上收回目光的趙云，忽然感到臉頰湊過來陣冰涼，那張青鐵一般的死臉透出陣陣寒氣讓自己很不自在，“尊主這番觀點的確讓我嘆為觀止，但這些和我有什么關系，你應該去找陳桂龍不是更適合？他現在才是閩南抗元領袖。”

“那個莽夫能成什么氣候……”深藏在青鐵冷面下的那雙眼晴逼視著趙云，“在閩南成事，并且帶領漢民獨立非你莫屬，你不但有著杰出的軍事才干，而且你們趙家有著龐大的財富支持你實現自己的抱負，怎么樣？趙將軍……你不會讓我們失望吧？”

面對完顏烈的利誘與威脅，趙云沒有作出完顏烈希望的那樣反應，他冷冷的回答：“你們？尊主，為了海灘一戰你們焚燒了整個泉州城，你們不會是想讓我們漢人充當你們的炮灰，讓我們頂在前面為你們遮風擋雨吧？”

“呵……呵……呵……呵，”猶如銹鐵摩擦出的笑聲，“忽必烈如果要遠征日本，要遠征南亞，要討伐他所有的敵人，難道你們漢人就能置身事外，不去當他忽必烈的炮灰？趙將軍你是在欺騙你自己吧？還是你已經有了當忽……必……烈……駙……馬……的……打……算？”“呼”的一聲完顏烈整個身體騰空而起，盤腿坐在虛空的他推動著滾滾氣勢逼向趙云。

氣流滾至，長發衣襟劇烈震蕩，趙云完全不為所動，他為自己到了一杯茶，慢慢地灌入腹中，“駙馬？早在千年前我就官拜鎮南將軍，這轉身五次經歷過太多的事情，榮華富貴對我來說都沒有什么。尊主說像我這樣一個人，會對那個被世人稱為漢奸的駙馬名分感興趣？”

懸浮在虛空中的完顏收斂了氣勢，默不作聲地注視著趙云。

趙云對懸在半空中蓄勢待發的完顏烈沒有一絲顧及：“嗯……尊主沒水了？不會讓我們嚼茶葉吧？”

懸在半空中的完顏烈看到趙云面對自己的威脅完全不為所動，自己這些舉動就變得和做秀一樣可笑，于是深感無趣的他只好收功，坐回自己的位子，向黑暗中的侍從揮了揮手，“那……趙將軍在顧忌什么？”

“首先我現在并不是什么將軍，尊主還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其次如此宏大的聯盟要真正發揮他的作用并不容易，我雖然不知道尊主在東瀛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讓那個四分五裂的島國主動攻擊忽必烈。但如果真要我加入，我可提前申明，首先我們要有必勝的把握，其次我們漢人不是用來吸引元軍的吸鐵石，所有各方必須通力合作。最佳的策略士讓忽必烈遠征日本的第三次遠征變為事實，然后在遠征過程中我們漢軍充實自己，在適當時期趁忽必烈兵陷日本時各方面同時發難，不知道這樣做尊主可有意見？”

“兵陷日本？”現在輪到完顏成為聽眾了，“趙云你繼續說……”

“單獨讓我們挑起反元大旗，那只能是拿閩南百姓作毫無疑義的犧牲。面對訓練有素的元軍，抵抗在初期也許會獲得一些優勢，但一旦元軍援軍到達，就算我們能在一兩個月內聚集并訓練十余萬軍隊也絕對不是忽必烈的對手。”

“你是說以遠征日本為名，在閩南訓練部隊，完成軍備，然后……”完顏烈接過茶壺為趙云又倒了一杯茶。

趙云接過茶杯，仔細地嗅著茶香，“但這前提條件是南亞必須配合我們。”

“配合你們？”

“是的！我們在閩南必須建立一條連接南亞直到印度洋的海上貿易路線，戰爭是需要錢的，我想尊主是會明白這條貿易線的必要性。如果真要想贏這是必不可少的條件。”看著這個老怪物俯身凝視地圖，趙云暗自松了一口氣，現在不和他交手是最值得慶幸的事情，那樣自己和雪箐就有安全離開這里的可能，看看了一眼從黑暗中走出的那個毫無氣息的侍從，趙云不由回想起剛才在進屋前所感到的那些尸氣，他們到底在這里做些什么？難道那些鐵尸和銅尸都是在這里……

“你怎么能保證漢軍在遠征日本時，有機會撤出戰斗，回到閩南獨立？”完顏對日本的存亡并不在意，對于將戰火引到日本他沒有什么意見。他最關心的是自己的利益，怎樣利用元東北乃顏反叛讓自己恢復大金，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乃顏與海都的同盟忽必烈知道了嗎？”

“忽必烈……他應該還不知道，我們嚴格控制接觸這個消息的所有人，加上你和雪姑娘沒有超過十個人。”完顏烈指了指身后的那個侍從，“那個不包括在內，他是個行尸，它不可能說出去，今天告訴你們的這消息連驅魅和鬼圣都不知道……”

“行尸？尊主為了制造這些行尸沒少花力吧？”

“是沒少花力？嗯？趙公子……你什么意思？”完顏烈正享受著眼前地圖帶給他的夢想，這個快兩百歲的老怪物對于權利的欲望居然還那么強烈，當他從趙云口中聽到一個更完美的計劃時，他興奮起來了，還好昨晚那兩個莽撞的家伙沒用干掉眼前這個趙云，金國復興有望了。

“不知道貴派除了制造這些尸怪外，還準備了些什么？”趙云本來想直接問蜀山鎮妖塔的事情，但轉念覺得問這話不太適合，“還有尊主是否能釋放柳寒鶴？”

“柳寒鶴？丹塵子那個徒弟？你為什么向我要人？我們抓他干什么？好了我沒必要所有事都告訴你們……今天我們所談論的事情我想你倆不會泄露出去吧？”完顏烈目光沒有離開桌面，不過注意力還留在趙云、雪箐身上，雖然他那最后一句話聽起來像一句廢話，不過聽這話的兩人卻沒這么想。

站在面前的這個完顏烈，他瘦小的身形乍看起來是那么弱不禁風，然而這個由“青鐵”與“枯木”構成的聚合體卻一直主導著這間木屋的主導權。看似他漫不經心的站在桌邊，這隨意的動作卻讓房中的另兩人感到壓力……

“尊主覺得我們把這些告訴別人有什么好處？”一直沒有說話的雪箐飄然起身欠身行了一禮，“既然尊主還要研究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就此告辭。”

“嗯？”完顏抬頭沉嚀片刻，“好吧，我有事會找你，你這個計劃讓我考慮考慮，你們走吧。”拿過一掌燈，他揮了揮手，又開始研究起地圖了。

可以走了……確定完顏烈的手勢，趙云和雪箐如蒙大赦一般，然而兩人離開時沒有感到一絲欣慰與慶幸。

邁出木屋，原來屋外彌漫著的那些尸氣消逝的無影無蹤，這種忽然間獲得的新鮮空氣反而讓兩人感到異常疲憊。再沒有興致說什么，踏云御空的兩人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趁完顏烈反悔之前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午時兩人回到趙府，本想直接回府靜一靜心神，不過

坐落在竹林邊的趙府外堆滿了人，一隊隊蒙古切薛和漢族步兵排列在府門外，這些部隊和竹林連成一片將整個趙府圍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

“大元帥伯顏到了……”從林中走出的趙剛攔住兩人回答道。

“什么？”

“公子現在要回去嗎？”趙剛回頭又看了看守在排在門口的那些士兵。

“伯顏到我家來干什么？阿爸他沒事吧？”

趙剛把趙云、雪箐拖回林中，開始講述早上府里發生的事情。從趙剛口中趙云得知，門外這一批士兵是伯顏早上帶到泉州的一部分士兵，雖然伯顏這次到福建的具體原因還不知道，不過這位大元帥一到泉州就召開了軍事會議，看來將會有大規模軍事行動。

趙家本不想做元朝的官，但父親和弟弟現在都扣上元朝官員的帽子，而且現在趙府成了伯顏的臨時行營，雖然搞不清楚這位元帥在四川為什么通緝自己，也不知道他特意把行營安排在趙府有多少目的，在剛剛面對完顏烈之后，趙云實在沒有心情再去和另一位更強怪物打交道。既然父親特意讓趙剛在這里等，加上自己也想避開這個大元帥，何且現在還有另一個主要原因，柳寒鶴回來了，安全回來了……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