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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 第116章 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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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清晨,白云庵。
裴靜宸睜開眼,就看到一抹水紅藍色的身影,蒼白的面容驟現光華,一雙困倦的眼眸溫柔漫溢。
這數十日里,他的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極其偶爾才會醒來,渾身上下沒有力氣,但是思緒卻從來不曾停斷過,生死面前,他猛然發現,仇恨在愛的面前顯得那般渺小,他最牽掛不下的始終都是這段即將開始,也許將要不幸夭折的姻緣。
破斧沉舟,他將所有的底牌交付,是因為他信任她,更因為他心里存著生的愿意,那愿望如此強烈,支撐著他不被劇毒吞噬,先前醒過幾回,沒有見著她的身影,他心里知道,許是這一回真的很難,外面世事紛擾,她仍在為了他奔波。
所以此時,當看到床前人影,裴靜宸逐漸失落絕望的心,似是被注入了一道靈藥,驟然生機勃勃。
千言萬語一時哽咽在喉間,不知道該說什么,終于化作一縷虛弱微笑,“你來了。”
不過三個字,就令這些日子來佯裝堅強的明萱心防潰散,豆大淚滴從眼角滑落,她急忙撇過臉去擦拭干凈,這才轉身笑著握住他的手,“嗯,我來了。”
她貪婪地望著他的重現神采的眼眸,除了這句“我來了”,竟不知道要再說些什么什么,盈盈秋水間,脈脈不得語,深濃愛意盡在眼波的交融里。
將靠枕墊在他身下,動作輕柔地扶他起來,明萱低聲問道。“可覺得還有哪里不舒服?”
玉真師太說,裴靜宸體內的余毒她暫時已經控制下來,但未解的那兩味藥性奇強,恐怕不能壓制太久。假以時日,會慢慢向下而走,滲透進他雙腿的經脈。若是不能及時解毒,恐怕以后他兩條腿會廢掉。
就算保全一命,也終是份莫大遺憾。
明萱前世照顧過晚年癱瘓的祖父,知曉不利于行對驕傲的人來說是怎樣的煎熬和苦難,祖父那時年已六十都未曾少發過脾氣的,裴靜宸才不過二十出頭,她很怕他不能接受這結果。可是,這一晃數十日已過,何貴那邊只除了上月一紙語焉未詳的消息外,再無音訊。
而她除了等待,已經再無他法……
裴靜宸敏感地捕捉到明萱臉上的不忍。他眉頭一皺,卻并沒有開口發問,虛弱的臉龐綻開笑顏,待捕捉到門口長庚的影子,他眼眸微沉,低聲說道,“阿萱,我有些餓了,想吃你親手煮的米羹。”
這語氣輕緩。帶著孩子般的嬌嗔。
明萱怕他很快又睡過去,心里還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說,可望著他黑墨晶亮的眼眸終是不忍心拒絕他,她輕輕撫了撫他臉龐,點了點頭,“我去做。你可不許睡著,若是我等會進來你又睡了,以后休想再吃到我親手煮的東西。”
雖然玉真師太說了,他這昏睡的癥狀接下來會得到很好的緩解和改善,可她來白云庵這許多天來,他還是頭一次醒,心里自然仍舊十分擔憂,她怕他在她轉身之后沉睡,亦害怕不知道何時他能再醒來。
裴靜宸笑了起來,“好。”
漸入十月,深山庵堂原是要比外頭更寒涼一些的,明萱俯下身去在他唇上輕輕一啄,替他掖了掖被子,這才起身向外出去,對著門簾處立著的長庚說道,“你進去陪大爺說說話,莫讓他睡著了,我煮碗甜羹便來。”
長庚垂手侍立,道了聲,“好。”
裴靜宸掙扎著起身,“長庚,把這些日子的事,都給我說說。”
關于病情和后果,祖姑婆婆沒有對他多言,但他生就一顆七竅玲瓏心思,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只需要看到祖姑婆婆眉間隱隱的皺痕,他便什么都知曉了。先前醒得少,他有心無力,這會感覺精神好了許多,他也是該要做點什么了,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兒,總不能將所有的壓力都堆積到妻子的身上。
長庚一邊拿墊子枕在他身后靠著,一邊張開說話,語氣中帶了頗多感慨,“那日爺要我將玉符交給大奶奶時,我心里還有些沒有底氣,可后來見奶奶行事雷厲風行,度斷果決,大有當年玉真師太的氣勢。”
他頓了頓,簡明扼要地將那些事訴說一遍,“奶奶手下有個得信任的陪房叫何貴,爺該是聽說過的,大奶奶從咱們養在西營的那些猛士中挑了兩隊,令何貴帶著他們前去西夏尋藥。
這何貴果真也有幾分本事,在等西夏地圖和通關文書的兩三日里,便與那群兄弟打成了一片。這其中固然是玉符的命令,可若不是何貴有些真能耐,萬不會如此的。”
裴靜宸皺眉問道,“西夏地圖和通關文書?”
兩國之間并不通商,只有政事上的來往,尋常人要去西夏一趟難于上青天,這才是此次尋藥最大的難處,他內心里私下揣測著明萱應是令人私混入西夏國境的,可這會長庚卻說通關文書,這令人有些不解。
長庚忙道,“建安伯新近調任了禮部,事夷司的郎中恰是他曾經的舊部,大奶奶打聽到事夷司的人每年九月都要去一次西夏,一來是對西夏王室的警醒,二來亦是收賦歲貢,便托人想法子走通了建安伯這條路,讓那兩隊人馬混入了其中。”
一入西夏國境便自分道揚鑣,此行又只是取藥,并不妨礙公務的,建安伯雖很有些猶豫,但不知道大奶奶派去的人后來又說了什么,到底還是說動了他,如今何貴帶著兩隊人馬隨著事夷司的兵馬出行已經快有一個月了,若是毒草取得及時,不過再有幾日便能回到盛京。
他忍不住說道,“我聽何貴說,那毒草長在西夏深山。那里地勢險峻,是一道天然屏障,也正因為如此,市場人無人買賣。亦沒有官兵把守,取藥說難也不難,說容易卻也并不容易。”
裴靜宸面容無波。點頭問道,“玉真師太有沒有說過,若是取不來這兩味毒草,她無法對癥下藥,我又會如何?”
他微頓,語氣略重了些,“說實話。不必瞞我。”
長庚明白裴靜宸的性子,再說他已經問過師太,知曉爺的狀態在好轉,便也不瞞他,“爺放寬心。師太醫術高明,當年那么重的毒都給您救回來了,這回不過是余毒發作,何貴定能從西夏帶來毒草,到時候師太對癥下藥,您必會無礙的。”
他眉頭微皺,接著說道,“師太說了,他已經將您身上的毒往下壓制。若是沒有合適的藥解,也最多……最壞也就是兩條腿行動不便罷了,傷不了性命……”
話雖然說得婉轉,可到底還是底氣不足的。
裴靜宸眼波微動,倒不似十分在意,他清朗的面龐爬上幾分清淺笑意。“無礙性命已是天幸造化,這有什么說不得的,以后不論有什么話,都直說便是,沒有什么是須要瞞著我的,亦沒有什么是我無法接受的。”
他睫毛輕動,忽然又抬頭問道,“那楊家呢?楊文秉和那位楊四小姐設計這一出好戲,為的是什么我心知肚明,他們這一回偷雞不成蝕把米,倒也誤打誤撞,將我害了,楊氏她一定很高興吧?”
長庚忙搖了搖頭,“世子夫人高興不高興,我不清楚,但楊家這回卻是傷了元氣。”
他嗤笑一聲,接著說道,“原來那日韓府別莊,咱們坐了大奶奶的車走后,楊文秉便也醒了來,他為了保住自己,竟然棄楊四小姐不顧,只誣那楊四小姐是爬上他床的不要臉舞娘,留她在別莊自己卻跑了。
勇威將軍的小兒子李晗和護國大將軍的長孫羅壁,那是什么人,爺您是清楚的,他們兩位自小就貪花好色,見楊五爺棄妹不顧,哪里還會手下留情放過楊四小姐?那兩位小爺沾了楊四小姐的身子,便也沒有再管她。
可笑那楊家,為了保住楊五,竟然胡謅了個楊四小姐暴病身亡的謊話,這會兒真正的楊四小姐還在韓修手上,可盛京城中的人卻都只當她已經死了!”
原先楊四一直都在韓府別莊,后來楊家派人幾次上門,欲要將楊四捉回去,韓修倒也毫不手軟,直接將人給藏了起來,大奶奶派過去跟的人都跟丟了,楊家的人也無功而返,當今世上,恐怕只有韓修才知道真正的楊四小姐在哪里,韓修為人心狠手辣,又是個謀定而后動者,留著楊四恐怕另有深意。
長庚接著說,“前一陣子盛京城中流言滿天,都說楊四小姐之死是因為不堪受其兄楊文秉的騷擾,先時是大奶奶授意傳出的話,但后來越傳越烈,永寧侯府和韓修都出手了,鬧得人盡皆知。后來,楊右丞在圣上金鑾殿上哭訴一回后,五城兵馬司抓了幾波人,這才平靜下來。
誰料到沒幾日楊家開了宗祠,還請了朝中的大臣,盛京城中有名望的居士,楊文秉在祖宗牌位面前宣誓自己的清白,還切下一指以名志,楊家二夫人又指著楊四小姐的身世做文章,說她并非楊家骨肉,乃是下人的骨肉,因為她膝下無女,這才養在身邊的,誰料到竟會出這樣的事。
那些朝臣與鄉紳見如此,便也都為楊五爺正了名,所以城中輿論風向便又變了,都說楊五爺其實是真君子,倒都將臟水潑在了楊四小姐的身上,不過這樣一來,倒將楊家府上的其他人都摘了出去。”
楊文秉自斷一指,便成殘疾,周朝律法,殘障之人做不得官的,這便算是自斷前程,以后終身只能當一個紈绔富家子,他舍棄前程自傷,終于才挽回了一點聲譽,這點上怕是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裴靜宸剛想開口再問,門簾動了,明萱端著餐盤進來,“甜羹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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