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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 第33章 妝奩
第33章
那灼灼的目光將明萱一個激靈刺醒,她回醒過神來,暗罵自己明知道這藥廬之內有著晦暗隱秘,卻還偏偏直視著那人許久,這等詭異情形本該避之不及的不是嗎?可她這會子卻已經看清了對方的面容,若真的那兩人真的在行什么不軌之事,又恰巧被她撞見,豈非要對自己痛下殺招好殺人滅口嗎?
她痛悔驚懼,再不敢多停留一秒,步履匆忙地逃離而去。
長庚輕咦,“這藥廬要等開春才再啟用,后山年久失修又多險峻危石,寺里的人都不愛過來的,平素里人跡罕至,今日倒是奇了,方才我就見著個四十出頭的壯漢在前頭巨松下徘徊打轉,這會卻又經過一位小姐。”
他想了想,忽然拍手說道,“今日來寺里參佛的只有永寧侯府一家,聽說他們家老夫人是帶著七小姐上來拜祭亡母的。七小姐……莫不就是上回在清涼山道上替我們擋過一劫的那位善心人?”
那玉容姣麗的女子是顧七,裴竟宸每常在筵席喜賀上遇見的,他自然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那時顧家三房正值鼎盛,顧七小姐明萱不僅生得美貌,又是活潑灑脫的性子,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之中的焦點,貴族男女皆對她諸多愛慕追捧,但他卻是有些不大看得上的,他繼母楊氏就是那等恣意跋扈的女子,端著名門淑媛的身份,卻有著蛇蝎心腸。
裴靜宸念及往事,雙眼不由微微瞇起。
他病秧子的名聲自小時起便就滿城皆知,盛京城中人人都知曉他處境堪憂不受裴家人的待見,但身份血統擺在那里,倘有花會宴席,他必然是在受邀名單之列的。那些無趣的筵席,他多半是以身體不適為由拒了,但若是知曉賓客名單中有值得注意的人物,他也會偶爾出席幾回。
他裴靜宸不僅是鎮國公裴固的嫡長孫,還是二十年前縱馬風流驍勇善戰被封為戰神的襄楚王唯一的外孫。縱然當年與北胡那戰敗了,先帝也流露出種種不悅情緒,但襄楚王并未被奪爵,仍是以親王禮厚葬的,襄楚王府也至今未曾被皇室收回。
如今周朝皇室宗親子嗣凋零,他身上留著襄楚王的血脈,哪怕是病體孱弱,哪怕繼母不喜,外人卻仍舊是要高看他幾分的,那些知曉前情的老人對他更是客氣周到。
可同齡人卻難免對他有些疏遠避離,顧七小姐的未婚夫婿韓修是威武勇猛的武將,她自然看不上他這個“氣若游絲”的“將死病夫”,每每碰見,言語之間難免有些嘲諷譏誚。他厭惡她的性子,又不喜她言語刻薄,心底實是不耐她的。
沒想到不過三年未見,她竟倒是換了個模樣……
長庚眼中閃過幾絲猶疑,他自言自語著,“顧家七小姐怎會在這等荒蕪地出現?便是要來吹風看風景,也不該走得這樣深,難道……難道那中年漢子等的人就是她?”
隨即他又趕忙搖了搖頭,“不對呀,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姐,怎么會這般偷偷摸摸地約見外男?”
裴靜宸靜默不語,望著那抹倉皇而逃的背影消失處若有所思,半晌他才沉聲說道,“與貪狼聯絡,讓他這幾日不必再上山來見我,若是有何要事,與你接洽便可,不論如何,小心為上。”
今日是顧家三房那位陸氏夫人的生祭,寺里從前日起便就開始準備凈蓮堂的這場法事,顧七小姐已經出了孝期,這等日子,她是必會來此為生母執香添油的。只是,后山的小路恰好要經過那棵巨松,倘若顧七果真是從那邊來,卻正好與貪狼打了個照面。顧七私見外男,想來是須瞞著人的,他篤定她不會將此事說破,但為了謹慎起見,貪狼卻是不好再在寺中出現了。
裴靜宸語氣微頓,眸光閃現幾分探究,他低聲吩咐道,“另外,去查查那人的來路。”
倘若不是事出緊急,一個深閨淑媛是不可能借著母親生祭的機會在后山私見他人的,若是她果真遇到了什么難事,興許他可以幫她。哪怕是他曾經不喜的女子,可那日陡峭山道上她代他受了一次無妄之災,又是她的善心令他平安躲過了繼母的陰損算計,于情于理,他都該報答的。
明萱回至禪院,見到刻著永寧侯府徽標的馬車已經套好停在前院,不時有小丫頭忙著將東西搬上車子,她眉頭微皺,忙喚過一個婆子問道,“祖母說咱們申初回府,這會還早著呢,是出了何故?”
那婆子是個機靈的,急忙回答,“方才侯夫人派了位嬤嬤過來報信,說是咱們家文昌巷的二老太太沒了,老夫人聽了便說要趕緊過去送送。”
城南文昌巷有幾座連成一片的大宅,皆是永寧侯府顧家的旁枝。這位沒了的二老太太是老侯爺二叔父的嫡妻,當年老侯爺保這侯爵位艱辛,老夫人母子沒少遭遇明槍暗箭,族人都避之如虎,唯獨二叔父這房時常挺身而出說幾句公道話。因這緣故,侯府與這房最是親近,朱老夫人也最敬著這位嬸娘。
明萱忙進了內室,見朱老夫人神情低落,眼角隱隱藏著淚痕,知道祖母心下傷懷,便將嚴嬤嬤手上的差事攬了過來,親手替祖母系好大毛領子的斗篷,一邊勸慰著說道,“生老病死,原是自然道理,祖母莫要太過傷心,何況咱們家二老太太是喜喪,原該歡喜地送她才是。”
二老太太這輩子雖不曾大富大貴,身上也無個誥命身份,可依靠著侯府大樹,終究也是富足安逸地過了一生。她活到八十來歲,在這年月算是稀罕長壽的了,五世同堂,子孫繞膝,門里雖無出過高官顯達,可日子卻都過得不差,老太太又是壽終正寢的,福壽兩齊,確然該是喜喪。
朱老夫人聽了心里好過了點,便又將那傷懷的心緒收了一些,她捏著明萱的手說道,“還是萱姐兒最會安慰人,不錯,你二老太太五福全人,這世間有這樣福氣的人能得幾個?如今她駕鶴西游,是去飛升了,咱們該替她歡喜才是。”
她替明萱整了整衣裳,“你的東西嚴嬤嬤替你收拾好了,咱們這就下山。”
話雖這樣說,但素日常來常往的長輩沒了,任誰總要有幾分傷感的。
明萱見朱老夫人始終有些不大精神,原本想開口試探著問問韓修的事,再打聽打聽與顏家的那門親事可已合過八字,可如今祖母這樣,到底不好再拿這些事去煩她,只能將這樁心事隱埋下。
文昌巷二老太太的喪事一直吹吹打打熱鬧了好幾日,朱老夫人每日都要帶著明萱等人過去一趟,好不容易將二老太太體體面面地送出了殯,這廂朱老夫人卻是病倒了。文昌巷那邊惶恐,幾房人分了好幾撥紛紛來跪請問安,又驚動得東平王府和輔國公府的人過來探病,朱老夫人最疼愛明萱,自然每每便有她在一旁待客。
如此,等朱老夫人身子好了起來,竟不知不覺過了大半個月。
此時二月將末,下月十六便是明荷出閣的好日子。
清平郡王盤置東北,雖離得盛京城并不甚遠,大婚也是在內城的郡王府中舉辦,但明荷與清平郡王世子周慕青成親之后,卻是要立時搬回屬地容州的。
二夫人簡氏自覺容州不及盛京繁華,生怕捧在心尖上養大的愛女過去受苦,這幾日來忙進忙出,恨不得要將城中商鋪里的好東西都皆搬回府來,一百二十八抬嫁妝,抬抬都是實打實的,滿得連手都插不進去,卻還總嫌著不夠。
雪素見著,便有些憂心,她愁著眉頭對明萱說道,“六小姐的嫁妝如此豐厚,一百二十八個實抬已經令人咋舌了,聽說禮單上還有不少鋪面房產并江南的莊子水田。同樣是侯府嫡出的小姐,又是先后腳出閣的,難免要被人拿來比較,相形之下,小姐您的那份就……”
顏家的門第雖與清平郡王府不好比的,可六小姐和七小姐論身份卻是一般的。
這幾日府里也在準備著七小姐的妝奩,可公中出的那份到底還是少了些,五千兩的銀子置辦起來的物事能有幾件好東西?便是將陸氏的嫁妝,以及老夫人偷偷給的私產俱都算上,也不過湊了實打實的六十八抬,雖也能勻成一百二十八抬的,但到底還是有些不大好看。
明萱聞言一笑,“二房有錢,六姐嫁的又是郡王世子,與我自然不一樣的。再說,顏家只是小戶,倘若我的嫁妝單子太過隆厚,反倒不好,你要知曉,顏公子上頭可還有一個大哥呢,我若是也帶過去一百二十八個實抬,并那些商鋪水田的,你可讓顏家的大嫂如何自處?”
她這些日子心懷忐忑,總害怕韓修會對顏家施壓,令得顏家主動將這婚給退了。但祖母那邊遞過來的卻都是好消息,先是合婚時得了個天作之合的喜兆,再是納吉納征也俱都順利地過了,只等著明荷的親事過了請期。
這般順利,雖令她覺得有些不太真實,可距嫁入顏家卻總算只剩下最后兩步了。
正說著,外頭便有小丫頭進來回稟,“小姐,二夫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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