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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十九章 自掘墳墓

作者:月關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月關 | 醉枕江山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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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一千三十九章 自掘墳墓

第一千三十九章自掘墳墓

張昌宗回到自己的住處,先寫了一封簡短的密疏,把上!官兒誕下一女的消息寫下來,吩咐人密報于皇帝,這才寬衣解帶,自去沐浴不提。阿甘

婉兒剛剛分娩,體力消耗很大,與楊帆說了會話,興奮勁兒一退,倦意便涌上來,黛兒安靜的很,大概是剛出生時一番賣力的哭叫把她累著了,躺在母親身邊一直沉睡不醒,楊帆見狀,便讓她母女好生歇息,起身回了自己的住處。

古竹婷離開以后,馬上喬裝打扮去了長安名醫沐輝的府上。依舊把沐輝蒙了雙眼請上車子,在城中兜了幾圈兒,確認無人跟蹤,這才繞回湖心島,讓他再次替婉兒切脈探視,開了幾份滋補的藥方,又將他送回。

古竹婷至此就留在了婉兒身邊,有她幫忙照料,要比蘭益清、樹小苗那幾個生澀的丫頭強上許多。當然,楊帆也是有意籍此拉近她和婉兒之間的關系,正是一當兩便,何樂而不為。

楊帆沐浴之后,換了套輕衫出來,他知道婉兒此時體弱,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雖然總想看看她和孩子,卻也打消了今晚再去探望的想法,只吩咐人準備酒宴,今晚要和張昌宗痛飲一番。

楊帆今日設宴,于他而言實是要慶祝愛女誕生、母女平安,只是這個理由不好宣之于眾。他剛剛吩咐了廚下備宴,就看到任威快步從外面進來,看他神情,似乎有事,楊帆站住腳步道:“什么事?”

任威神情詭異地湊到楊帆面前,低聲道:“阿郎,您交待的那件事情,卑職的人已經打聽出了一點眉目。”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聽得楊帆眉頭一皺,問道:“我交待你的什么事?”

任威道:“就是杜文天和安樂公主之間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事。今日杜文天挨了高姑娘、蘭姑娘她們一頓暴打,逃回去后請了跌打醫士上門治療·照理說,他剛剛受傷,應該在府上靜養才對,誰知他竟然離開府邸·跑到一處酒家喝悶酒。

卑職的人覺得事有蹊蹺,就重金賄買了一個酒博士,冒名頂替混到他的身邊,杜文天酩酊大醉之際說了許多酒醉的牢騷話,雖然他話中不曾提到安樂這個名字,可是說的女人分明就是她。

聽他那話音兒,似乎是因為差事辦砸了·回府后受到了安樂公主的責罵。他一邊喝酒,一邊發牢騷,說什么為了那個女人盡心竭力·府邸送給她住,自甘如同奴仆,為她購物、張羅飲宴,前前后后花費了近百萬錢。

結果,如今他盛了長安的大笑話,連他父親都不待見他,卻還受到如此冷遇。從這廝酒醉之際的一番言語來看,他和安樂公主只怕是已經做過男女之事了。嘿嘿,這人還真是個情種·雖然牢騷滿腹,卻似依舊不能忘懷于她呢。”

“情種?不過是色迷心竅罷了。”

楊帆不屑地冷笑了兩聲,負手輕輕踱起了步子·任威低聲道:“阿郎有何打算?”

楊帆沉吟了一下,道:“危機已經解除,安樂那邊·接下來就要應對張昌宗的報復,只怕要應接不暇,沒時間再來尋我的晦氣。

至于這個杜文天……”

楊帆無奈地搖了搖頭,若不是杜文天挑對了合適的時機、挑對了合適的同謀,他有什么資格向自己挑釁。楊帆讓人調查此事,本用以此做做文章,但婉兒現在已平安分娩·沒有把柄可抓了。

人在喜悅幸福的時候′心境是大不相同的,想到女兒那張可愛的小臉·楊帆胸中的些許戾氣都被柔情沖淡了。杜文天經此一敗,應該會偃旗息鼓了,他也不想窮追猛打、不依不饒。

楊帆吁了口氣,道:“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吧,把盯著他們的人撤回來,不要追究了。”

麗春臺上有一座軒廳,這是一座涼屋。

軒廳旁邊有一道溪流,流水潺潺,一輛水車被水力催動,一圈圈地勻速旋轉著,一個個竹筒循環往復,把清澈清涼的溪水持續不斷地澆在一個凌空高架的木槽上,泉水汩汩地流出去,正好澆灌在軒廳傘形的屋頂上。

水向四面蔓延開去,從軒廳的四面雨檐如同幕布般垂落,形成了一道晶瑩的水簾。軒廳中因此涼爽異常,與廳外炎熱的天氣迥然有異。

武則天斜臥在湘妃竹榻上,靠著玉枕,望著廳前一池紅白蓮花,慢慢啜飲著蓮子湯。張易之坐在一旁,輕聲為她讀著張昌宗的秘奏。

張昌宗赴長安以后,張易之就放緩了《三教珠英》的編撰,把時間騰出來陪伴武則天。他清楚他的權力地位來自于誰,張昌宗不在,他可以把其它任何事都放下,但是絕不可以疏遠了女皇,一旦女皇寵愛了別人,他會失去一切。

“婉兒生了個女兒?”

武則天聽到一半,笑吟吟地向張易之問了一句,聽說婉兒生的是女孩,武則天的心中微微一寬,若是男丁,總是不免叫人多一層顧慮,生個丫頭,是她最樂于見到的結果。

張易之微笑道:“是的,圣人。”

一陣風來,涼風襲體,讓人神清氣爽。軒廳四壁的門窗上,懸掛著來自天竺和波斯的名貴香料制作的香珠串,以及茉莉、素馨等香花穿成的長絡,這些香珠和香花串成的簾兒可以阻擋蚊蠅,隨風又能送來陣陣清香,置身其中,心曠神怡。

武則天抬了抬身子,張易之趕緊放下密奏,把一個竹制的靠枕移到武則天的身后,換下玉枕。武則天愜意地靠定,闔起雙眼,張易之的雙手便輕柔地按在她的肩上。

武則天微笑道:“婉兒前番來信,曾經提到過對孩子的安置……”

張昌宗一邊為她按摩,一邊道:“是!上官待制想請圣人開恩,以鄭氏老夫人為她選擇繼子為由,把這孩子交給她的母親撫養。”

武則天淡然道:“如今她生的是個女兒,一個丫頭有過繼的必要么?上官家族能靠一個女孩子撐起門戶?”

張易之不明其意,試探地道:“圣人的意思是······”

武則天笑而不語,心中卻是輕輕一嘆·她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是對張易之很明顯的點撥了,可張易之的政治覺悟比起她想要看到的結果顯然還有不少的差距。

張易之沒有看到婉兒此舉背后的意義。雖說武則天重用上官婉兒,!官也以上官婉兒母親鄭氏夫人的名義重新崛起了·但是則天一直沒有為上官氏公開平反,他們的罪名仍在。

上官儀父子是武則天殺掉的,她豈會輕易否定自己的決定。

“這個丫頭,很懂得利用機會呢,她想迂回地利用這件事為家族平反。只要朕答應讓鄭氏夫人為她擇立繼子,支撐上官氏門戶,不就變相地為上官儀父子正名了么?呵呵·這丫頭真以為朕老糊涂了,連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都看不出來?”

武則天微笑著想,她雖重用婉兒·也信賴婉兒,但她一直沒有把加諸于上官家族的罪名削去,這個罪名還在,就是懸在上官家族頭上的一口利刃。只要她想,這口刀隨時可以落下,上官家族拿回的一切都會再度被剝奪。

其實,武則天對上官婉兒倒是一直信賴無疑的,這么做也不是想挾制婉兒,這只是作為老謀深算的帝王所習慣采用的一種手段。然而如今經由婉兒意外懷孕一事·武則天對婉兒雖然依舊器重,信任卻不如從前了,這樣的手段她便覺得很有必要保留。

武則天沒有對張易之說出這番話·她已經點撥過了,張易之既然揣摩不透,那么她即便說的更加明白·也無益于他的提高。

武則天淡淡一笑,隨口道:“沒什么,朕只是好奇,婉兒一向心思縝密,如今怎會百密一疏,就沒想過若是生個女兒該當如何?”

其實武則天心知肚明,生女不涉及撐立門戶的問題·會更好解決,如果上官婉兒想過繼個兒子她都能允許·過繼一個女兒自然更加不在話下,婉兒當然不必在秘奏中特意提出生男如何生女如何。

張易之笑起來,道:“想必,上官待制也是覺得如果生了兒子,才好煞費苦心地為他安排一番前程,若是生了女兒,怎么不能把她養大?就沒必要太過操心了。女兒嘛,總比兒子少些麻煩。”

武則天笑了笑,突然問道:“此事,楊帆亦曾參與其中?”

張易之警惕地看了武則天一眼,武則天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她仰躺在榻上,神色安詳。陽光透過晶瑩的雨簾和香花絲絡透射進來,映在她滿是皺紋的蒼老臉龐上,本就皺紋濃密的老臉被那斑駁的光影一映,更是溝壑縱橫。

張易之突然轉過頭去,望著迷離的雨幕光影,深深地吸了口香花絲絡的淡淡幽香,這才壓下心頭直欲作嘔的感覺。但是他的聲音依舊柔和、恭敬、纏綿,仿佛是在他最愛的女人耳邊低訴情話。

“六郎對圣人交待的事情最是上心,可他年紀輕,不曾獨自擔當過這樣的大事,他清楚圣人對上官待制的器重,生怕事情出了什么差遲,自然要格外小心了。再者說,六郎想做這事,總要使人去辦。

六郎手下的人未必就如楊帆可靠。兩人在延州時一起做過事,有些交情,六郎這才想到請他幫忙。六郎得到消息時,上官待制已經到了長安,六郎是來不及請示圣人,這才擅作主張,圣人千萬莫要見責。”

武則天笑起來,她張開眼睛,嬌嗔地指了指張易之道:“你呀,朕何曾有片言責怪六郎,只是信口一問,你緊張什么。”

張易之尷尬地笑笑,低聲道:“圣人寬宏,可也別把六郎寵壞了

武則天又合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既然如此,如何安置這個孩子,依舊交給楊帆去做,讓他想個萬全的理由,把這丫頭收養了吧。”

張易之有些意外地看了武則天一眼,她的唇角紋路很深,透著固執與高傲,張易之到了嘴邊的話不禁又咽了回去。他想不通女皇為什么要這么做,如果上官待制生的是個男孩或要多作些考慮,一個女孩兒家,為何不應婉兒所請呢,既然圣人還要用上官婉兒,這順水推舟的恩惠何不給了她。

帝王心術,張昌宗永遠也不會明白。武則天的確常有逆人心思而動的作派,但她這么做從來都不是因為她個性剛強,喜歡跟人唱反調,她已站在天下最高處,這么做對她毫無意義。

她之所以如此,只因為一個原因:作為最高權力的掌控者,她不想讓任何人覺得,她會附和別人的主張。她要讓別人永遠都記得一件事:不要對她動心眼兒,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一切都要由她決定!

武則天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轉而說道:“聽說崇訓和成器那幾個孩子都選擇在隆慶坊建府造宅,如今做了鄰居?”

張易之回過神來,連忙應了聲是。

武則天沒有再問,抿起的嘴角卻柔和起來。她希望武李兩家能夠化干戈為玉帛,同心協力把她的大周江山延續下去,武崇訓夫婦和相王五子做鄰居,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她樂見其成。

武則天想了想道:“五郎,你回頭擬一份名單呈上來,一部分王公大臣、皇親國戚的家眷,現在就可以向長安開始遷徙了。嗯,婉兒母親那里,這一批不作考慮。”

“諾!”

杜文天自打在興教寺調戲樹小苗挨了一頓胖揍,從此就走了背字運,這些天他連連挨打。在湖心島被蘭益清、樹小苗等人一頓胖揍之后,鼻青臉腫的杜文天還沒養好傷,就被他爹召回樊川,請出家法又是一頓教訓。

杜文天滿腔悲憤,他覺得上天待他太不公了,他好心請安樂公主入住杜家府邸,為了巴結安樂前前后后花費逾百萬錢,因為安樂被人連番毆打,成了長安城的一個笑話,如今碧游宮火災責任難明,杜家又要大出血,負責一半的賠償。

這也就罷了,如果安樂公主能因此念著他的好,他所受的委屈、傷害和羞辱也算有了回報。可是在他失去利用價值以后,連安樂公主也對他不假辭色了。他不甘心,他不愿就此放棄他心中的女神。

楊帆因為愛女誕生,慈悲心發,有意放他一馬,但是這世上有些人不會因為你的大度就改變他自己,杜文天就屬于那種“不作死就不會死,但我偏偏要作死”的人物,楊帆想息事寧人了,他卻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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