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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榮華 第九十六章 云鬢高鬟盼王孫
哪怕是在自己家里,哪怕自己是名正言順的小姐,但從小到大,張茹也沒有痛痛快快哭過一場她的出生曾經是父親殷切期盼的結果,因為在她之前,曾經小產過一次的母親已經多年沒有過動靜了,而父親的眾多侍妾,多年來滑胎小產不計其數,年近四十的父親竟連一兒半女都沒有母親懷著她的時候為安胎,甚至搬到別院,連生產都是在那兒可她呱呱落地的時候,據傳父親只接過來看了一眼,就大失所望地直接丟回給了乳娘
“折騰來折騰去折騰了這么久,就生不出一個帶把的!”
盡管父親不滿,可母親在最初的失意之后,不免把她當成了唯一的依靠,更是絕了去管父親納妾蓄寵的心思接下來便仿佛是過去那些歷史的延續,后院里從沒有消停過,父親也再沒有一個孩子
于是,當嗣子進門之后,身為元配卻沒有得力母家撐腰的母親便更加艱難,倘若不是父親風癱失語,距離下堂也不過一步之遙而從此之后,母親卻日夜守在父親床前,唯恐她那個絕情負義的父親一死,她們母女便會從此任憑別人擺布可即便如此,依舊難以避免她那個名分上的哥哥給她看中了那門親事
那是個家境豪富的千戶獨子,家里為了娶隆平侯府唯一的千金,愿意出聘禮兩萬紋銀而那個獨子,據說從小就荒淫無恥男女無忌,出入青樓楚館更是家常便飯想到她今后就要嫁給這等人家,這幾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敢離開父親一步的母親終于冒險把她帶到了這兒來結果面對的,卻是別人的冷漠嘲諷,還有毫不留情的揭底!
從前的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閃過∨茹知道屋子里還有兩個外人,盡管那是兩個少有肯對自己流露出善意的外人可她依舊不該失態,可越是如此,她越是覺得眼淚止都止不賺直到依稀覺得有人輕輕攙扶住了她的臂膀將她扶起,隨即又熟練地用一塊又濕又冷的軟巾在她的臉上輕輕擦了兩下,她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抽噎著雙手接過了軟巾,把整張臉都埋在那涼津津的軟巾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擦了擦臉,旋即抬起了頭來
“先敷一敷眼睛然后我讓人去把梳妝匣子拿來重新勻一勻臉上些胭脂水粉,再畫一畫眉就好了”章晗不等人開口就含笑說了一句,見張茹訥訥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她便擺了擺手,“積郁最是傷身該哭的時候就哭一超否則一直憋著多難受?”
“我……多謝兩位妹妹”
張茹終于站起身來,深深屈膝行了一禮見兩人笑著還禮,她連忙雙手遞還了那條軟巾∨琪笑著上前接過,到外頭去招來一個丫頭吩咐了兩句,這才轉過身來說道:“剛剛那是晗妹妹讓人送來井水湃過的軟巾我讓人再送一盆井水進來,給你好好再洗一把臉♀井水雖涼,敷眼睛卻是最好的否則待會回到屋子里去,那些人少不得又要取笑你!”
說話間凝香已經是捧了沐盆進來,后頭跟著的芳草則是捧著梳妝匣子等到進屋把匣子放下,她卷起衣袖給張茹掩了衣襟,然后服侍其洗了一把臉,這才擦干手把梳妝匣子拿了過來÷晗想起之前張茹那副刻意想露出華貴,結果卻反而顯得小家子氣的打扮略一思忖便開口說道:“索性重新梳個發髻吧,我來”
張茹原本要推辭,可張琪卻在旁邊使勁按著她坐下,因笑道:“別動,這些晗妹妹最拿手了,且看她的妙手”
沒好氣地白了張琪一眼,章晗便取了梳妝匣中的桃木梳子,又解開發簪釵環,放下了張茹的那一頭長發因為一直都不曾好好打理,再加上飲食不調,張茹的頭發并不濃密,色澤也有些暗啞,對著鏡子的她察覺到章晗熟練地打開了一個瓷罐子,往她的頭發上輕輕抹了些什么,她不禁惶恐地說道:“隨便梳個發髻就成了,別糟趟好東西!”
“東西不值錢,值錢的是功夫♀是用上好桂花油再浸上各色花瓣,淘澄出來的百花膏,最是滋養頭發,而且沒有那些便宜頭油的濃艷氣味”
章晗三下五除二就麻利地梳通了頭發,這才靈巧地開始梳頭問明張茹已經年滿十五,去年年底行過及笄之禮,所以才開始談婚論嫁,她略一思忖便摒棄了之前那顯然不適合張茹的凌云髻想想剛剛屋子里除了她和張琪,幾乎都是一色的高髻,她便熟練地將張茹的頭發分成了兩股,隨即一挽一簪,將之前卸下的那些釵環重新插了幾樣上去末了,她才低下身子看著鏡子里的張茹道:“姐姐覺得如何?”
雙髻燕尾,看上去雖不像那些高髻云鬢一般盡顯雍容華貴的風韻,但卻襯著張茹多了幾分清純可愛的樣子而張茹見少了幾樣母親好容易找出來的金玉頭飾,反而脖子沒有僵硬得那么難受了,接過用手絹包好的那幾樣首飾后,又有些為難地說:“萬一母親怪罪下來……”
“沒事,你就推在我們姊妹身上,道是我們強要你這樣梳的”
章晗說著便又拿出了那些胭脂水粉,卻是只給張茹臉上敷了一層薄薄的粉,少許用了些口脂和胭脂等到收拾停當了,她見張茹這一身衣服好歹色彩搭配得還妥當,便拉著其站起身道:“好了,我們到外頭透口氣”
張琪笑瞇瞇地看著章晗把張茹拖出了屋子,可見她似乎并不想回剛剛太夫人她們說話的屋子去,她頓時急忙趕上前去,滿臉不解地說道:“這是上哪去?不回去稟告老祖宗一聲?”
“就在前頭咱們剛剛進來時那個金魚池邊站一站,又不走遠了,不用再去稟報還是說,你想看那些人笑意盈盈地拉著你說你自個都不信的奉承話?”話音剛落,章晗便聽見一旁傳來了撲哧一聲笑,見張茹終于展露了笑顏,比之前那種強顏歡笑動人得多,章晗便對仍有些心有余悸涅的張琪頷首笑道,“沒事,你莫要忘了,今天那些金枝玉葉多,等閑不會有人不告而入闖到這里來≥使真遇上了也無妨,后頭還有這么多人在”
張琪被章晗說得底氣大足,再加上想想淄王和趙王世子都在,也確實不怕那個臭名昭著的陳善聰,于是便欣然點了點頭即便如此,章晗也還是叫上了芳草碧茵和凝香跟著,又叫櫻草去對楚媽媽或賴媽媽稟報一聲等她們在金魚池面前站了,正支使小沙彌去那些魚食來,櫻草已經是腳下匆匆走了出來
“大小姐,晗姑娘,楚媽媽說知道了,回頭就稟報太夫人說讓各位都小心些,別貪看金魚忘了這是在水邊”想到自己誠惶誠恐稟報時,楚媽媽那和顏悅色的樣子,櫻草不禁覺得自己是跟對了人,又笑著舉高了手里的兩件披風,“楚媽媽還說,寺里風大,讓我把大小姐和晗姑娘的披風拿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章晗笑著點了點頭,一旁的張茹見櫻草和剛剛那三個丫頭都退遠了些,俱是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忍不住有些失神≡己說是正經侯門千金,可身邊統共就一個信得過的丫頭,還是母親陪房的女兒而母親這個正經隆平侯夫人,隨著父親封爵,因為娘家根本不能成為助力,若不是皇帝最恨的就是喜新厭舊,父親想著糟糠之妻不下堂方才勉強坐穩了正室,再加上又沒有多少治家手腕,堂堂夫人竟從不被人放在眼里,府里指揮得動的人兩只手都數的過來
因而,見章晗和張琪笑著在那喂金魚,姊妹倆好得一個人似的,想起今天母親在馬車上說,讓她想方設法和顧家那兩位小姐攀上交情,外來的張琪和章晗不用太多理會,因為兩人身份低微,她如果想擺脫之前的婚事,她們是最大的對手諸如此類云云,她終于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母親小看別人的同時,也太高看自己,也太高看她了!
“看,張姐姐,你看,那條紅頭白身的魚躍出水面了!”
張茹吃這一拉,立時回過神來她循著張琪的手指看了過去,見是一尾魚不知道為何躍出了水面,尾巴甩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一時竟是看住了就在這時候,她突然瞥見那邊一個小沙彌急急忙忙沖了過來,連忙拉了拉章晗的袖子
“有人來了!”
章晗也已經瞧見了那小沙彌,立時一把拽住了滿臉高興的張琪果然,那小沙彌飛一般地沖了過來之后,立時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淄王殿下,秦王世子趙王世子,洛川郡王,聽說武寧侯太夫人在此,說是要過來見一見!”
此話一出,章晗頓時愕然皇家雖對外家一向還客氣,可卻談不上尊奉,淄王陳榕也就罷了,那是太夫人的親外孫,趙王世子陳善昭那最會裝的牛皮糖暫且不論,秦王世子和洛川郡王這兄弟倆跑來湊什么熱鬧?是了,她竟是忘記,還有個嘉興公主在這兒
然而,才拉著張琪和張茹回轉身進了那一道月亮門,她卻只見里頭一眾女眷們竟是魚貫而出為首的安國公世子夫人更一面走一面笑道:“天氣正好,我打算過幾日去城外玄武湖逛一逛,不知道各位可能賞個臉?”
說到這里,她仿佛才剛看見章晗三人似的,挑了挑眉便提高了聲音道:“喲,這不是隆平侯大小姐,還有張大小姐和章姑娘么?你們一去這么久,終于逛完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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