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0章.最高境界(十四).

攝政大明 第1540章.最高境界(十四).

在封建社會，只要百姓們還沒有下定決心造反叛亂，輿情民意就并沒有那么重要。

所以，趙俊臣操縱輿情民意的做法，必然只是他全盤計劃的其中一環，而趙俊臣與周尚景的這場較量，最終必然還是需要兩位權臣憑借各自實力一決勝負。

然而在南京城內，趙俊臣與周尚景的實力差距太大了，而且周尚景還占了先機，所以朱和堅這幾天雖然一直都在冥想苦思，卻依然尋不到趙俊臣的翻盤機會。

從目前局勢來看，趙俊臣首先是收服了江防營，然后又劫了南京官府大牢、營救了“聯合船行”眾多加盟商賈，接著則是利用江防營的稽查走私之權以及商賈們的精算能力尋到了縉紳們的走私罪證、動手扣押了縉紳勢力的貨船，再然后又是利用江防營與縉紳勢力的沖突，造成了周尚景留守南京城內的人手不足，趁機捏造謠言、操縱民意……

很顯然，趙俊臣的這一系列手段，可謂是一招接一招、一環扣一環，必然是制訂了一個極為周詳的全盤計劃——但這個全盤計劃究竟是什么，朱和堅還暫時想不明白。

南京局勢的目前主線，已經變成了趙俊臣與周尚景這兩位權臣的較量，所以朱和堅必須想辦法盡量摸清楚趙俊臣的底牌，否則他接下來不僅是無法利用南京局勢的后續變化為自己謀取好處，說不定還要淪為兩位權臣黨爭之中的棋子。

想到這里，朱和堅再無猶豫，直接轉身向著城東方向走去，很快就走出了圍觀熱鬧的人群。

看到朱和堅的行動，呂德也連忙轉身跟上，問道：“殿下，咱們這是要去何處？”

朱和堅輕聲道：“咱們去江東樓，趙閣臣抵達南京已經兩天時間了，理應是拜訪一下！”

呂德皺眉提醒道：“趙閣臣入住江東樓的消息，在南京各界高層之中已經算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但這兩天時間以來，有許多大人物陸續前往江東樓意欲拜訪，其中還包括徐國公府的使者，但無一例外皆是被趙俊臣閉門謝客了，很顯然趙閣臣現在不想與任何人相見……殿下若是想要拜訪趙閣臣，最好還是首先安排學生前往江東樓、代表殿下送去一張名帖，試探一下趙閣臣的態度，若是殿下造訪江東樓之后，也同樣被趙閣臣擋在外面，豈不是有失顏面？”

朱和堅搖頭笑道：“對于其他人，趙閣臣也許是閉門謝客，但他一定會見我！因為……趙閣臣已經向我送來了一份請帖、邀我與他相見！”

呂德不由一愣，問道：“趙閣臣向殿下送來了一張請帖？這件事情，學生怎么不知道？”

朱和堅稍稍駐足，轉身抬手指向那些堵在瞻園外面哭鬧申冤的商賈家眷，還有那些正在議論紛紛的圍觀人群，輕輕笑道：“那些人、以及那些人正在傳播的各種消息，就是趙閣臣送給我的請帖！”

呂德又是一愣，但轉念一想之后，很快就想明白了朱和堅的意思，恍然道：“原來如此！那些正在堵門哭訴的商賈家眷，他們在哭喊申冤之際，依然把殿下描述為一位青天，只是礙于周尚景的淫威逼迫，所以才無法及時站出來主持公道；還有南京百姓正在相互散播的那些謠言，更是把殿下描述為一位想要開倉免費發放各類生活物資的大善人，只是受到縉紳們的聯手施壓，所以也只能讓步妥協、無奈向百姓們平價售賣……

總而言之，在趙閣臣的幕后推動之下，周尚景與縉紳們的民間聲譽雖然皆是急轉直下，但殿下的百姓風評反而是越來越好了，這般做法顯然是趙閣臣傳遞的善意……所以，趙閣臣必然是有意與殿下合作的，也一定會迎見殿下！難怪殿下看到那些商賈家眷堵門哭訴之后，反而是阻止了南京官府的驅散與抓捕，任由事情越鬧越大，原來如此！”

“對！正是如此！趙俊臣暗中傳達的善意，就是邀我與他相見的請帖！也正好……我現在有許多事情想要向他問清楚，所以不妨是應邀相見！”

說話之際，朱和堅看似是洞悉一切、風淡云輕，但他的眼底深處，則是閃過了一絲陰霾。

商賈的家眷們昨天就已經堵在瞻園外面不斷哭訴申冤，朱和堅也是當時就發現了趙俊臣所傳達的善意。

但朱和堅一直拖到此時此刻，才終于下定決心與趙俊臣相見，主要是出于兩方面的因素。

一方面是朱和堅心里面有些不服氣——很顯然，趙俊臣已經制訂了一個針對周尚景的全盤計劃，而朱和堅則是希望自己與趙俊臣正式碰面之前，可以提前猜出趙俊臣的底牌，這樣一來當他與趙俊臣正式碰面之后，就可以占據上風。

只可惜，朱和堅這幾天不斷冥思苦想，竟然就連趙俊臣大致的計劃脈絡也看不出來，這種事情無疑是讓朱和堅大受打擊，他向來自詡聰慧，自然是不愿意承認自己的才智低于趙俊臣。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金剛石粉末的事情，通過自己安插在神醫章德承身邊的內應，朱和堅駭然發現了一件細思極恐的事情，那就是趙俊臣似乎極為了解金剛石粉末的各種特性，甚至還要遠高于自己，不僅是提前看出了周尚景的胃疾病根乃是源自于金剛石粉末的毒害，更還掌握了相關的解毒手段。

自從知曉了這項消息之后，朱和堅簡直是夜不能寐，他心中對于趙俊臣的忌憚與戒備，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出于這種忌憚與戒備的心理，朱和堅在尋到更多底牌與情報之前，甚至已經有些畏懼與趙俊臣相見了！

但很可惜，目前的南京局勢即將迎來再一次的劇變，所以朱和堅也是別無選擇，必須提前與趙俊臣相見，至于他心中的種種疑問，也只能是向趙俊臣當面試探了。

雖然這項決定意味著朱和堅與趙俊臣相見之后必然是陷于被動，也意味著朱和堅間接承認了自己的才智手段不及趙俊臣，但朱和堅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事情了。

另一邊，呂德恍然大悟之后，自然是連連稱贊朱和堅的洞若觀火，表示自己雖然自詡才智不凡，被世人謬贊為“江南第一才子”，但終究是遠遠不及趙俊臣與朱和堅，還需要朱和堅的刻意提點才可以看明白趙俊臣的深意云云。

在呂德的不斷夸贊之下，朱和堅的心情也好轉了許多。

但實際上，呂德就是在故意示愚罷了，雖然他并不清楚朱和堅的具體心思，但還是敏銳察覺到了朱和堅提及趙俊臣之際內心深處的某種不自信。

也正是因為這種不自信，所以朱和堅遲遲不愿與趙俊臣相見。

但呂德另有考量，他希望朱和堅盡快與趙俊臣相見，而他自己也就可以趁機與趙俊臣進行接觸了。

呂德投效于朱和堅門下，乃是因為趙山才當年臨死之前送給他的一封密信。

在那封密信之中，趙山才制訂了一項極為龐大的長遠計劃，這項計劃看似是匪夷所思，但細思之后則是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說是成功機會不小，而呂德投效于朱和堅門下，不僅是想要為恩師與同窗報仇，同樣是想要完成趙山才的遺愿、協助趙山才完成這項計劃。

而在趙山才的未來計劃之中，趙俊臣的作用可謂是極為關鍵。

呂德固然是敬佩趙山才，但他并不是趙山才的傀儡與信徒，他也擁有自己的判斷與獨立性，所以他必須親眼見證過趙俊臣的品性與能力之后，才愿意真正支持趙山才的遺愿計劃。

出于這種想法，呂德察覺到了朱和堅心底深處的某種不自信之后，就趁著今天陪伴朱和堅離開瞻園微服私訪之際，故意的屢次藏拙示愚，利用各種機會向朱和堅虛心請教，讓朱和堅不斷有機會展現自己的眼光與見識。

果然，在呂德這位江南第一才子的不斷請教之下，朱和堅不僅是過了一把好為人師的癮，也漸漸的恢復了自信，終于是下定決心與趙俊臣相見了。

算計得逞之后，呂德與朱和堅并肩走向城東，他一邊與朱和堅漫步閑聊，一邊是暗暗想道：“趙俊臣……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竟然值得坦常他這般重視？接下來，終于要與你相見了……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而就在朱和堅與呂德二人即將造訪江東樓之際，趙俊臣也同樣沒有閑著。

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

在趙俊臣的全盤計劃之中，南京局勢的種種變化，也只是一域一時罷了。

雖然趙俊臣現在必須留在南京城內與周尚景進行一場角力，但趙俊臣乃是從全局視角看待南京局勢的，這也是朱和堅無論如何也無法看穿趙俊臣計劃脈絡的真正原因。

對于趙俊臣而言，自己與周尚景的這場較量，勝負關鍵并不是此時此刻的南京，而是將來不久之后的京城中樞！

所以，這個時候的江東樓內，趙俊臣正在準備幾份至關重要的奏折與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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