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七章.捷報傳天下(六).

攝政大明 第九百零七章.捷報傳天下(六).

當初，西北諸省的督撫們收到了準噶爾汗國已是名義上統一了蒙古各部、即將要大舉入侵明朝疆土的消息之后，一個個皆是心驚膽戰、畏敵如虎，只覺得各地邊軍完全無力抵擋蒙古大軍的攻勢，西北數省皆有淪陷失地之憂。

所以，這些督撫們也就產生了瞞著朝廷與蒙古聯軍私下乞和的綏靖想法，暗中截留了朝廷的賑災糧草、拘押了各省的逃荒百姓，想要把這些糧草與百姓送給蒙古聯軍、換取蒙古聯軍的暫時退兵，以確保各自轄區的一時安寧。

這般駭人聽聞的計劃，也幸好是趙俊臣及時出手阻止了，否則這件事情就必然會成為明朝歷史上抹不去的黑點，種種后續影響更是要牽一發而動全身。

不過，西北諸省當時正值火篩入寇與連年天災的非常時期，為了確保政局與民心的穩定，趙俊臣并沒有公開此事，也沒有出手嚴懲，反倒是給予了諸位督撫待罪立功的機會，讓他們留在各自位置上繼續履行職責。

這一天，時間已是傍晚時分，太原城的巡撫衙門里，山西巡撫李勛反復看著手上的捷報，表情間滿是復雜。

李勛萬萬沒想到，趙俊臣如今不僅是擋住了蒙古聯軍的大舉進攻，更還全殲了蒙古聯軍的主力，一舉建立了足以名垂青史的赫赫戰功！

再聯想到自己曾經畏敵如虎的表現，就顯得過于軟弱可笑了。

也正因為如此，李勛收到捷報之后，心中就充滿了悔恨莫及與患得患失的情緒。

當然，李勛并不是悔恨自己當初的決定究竟是多么惡劣懦弱，而是后悔自己做出決定的時候誤判了形勢，不僅是沒有落到任何實惠，反倒惹上了一身腥臊、淪為待罪之身。

也正是因為自己的待罪之身，讓李勛心中滿是患得患失。

趙俊臣當初曾向李勛承諾過，只要是李勛全力協助各地邊軍穩住山西邊防，且又妥善處理境內災民賑濟之事宜，趙俊臣就會親自為他向德慶皇帝請功說項，到時候朝廷也許就會赦免李勛的過往罪責，甚至還會有封賞也說不定。

時至今日，趙俊臣已是全殲了蒙古聯軍主力，而李勛這段時間以來的表現更是前所未用的勤政愛民，不僅是積極協助各地邊軍抵擋蒙古聯軍的入侵，為了妥善處理災民賑濟的事宜更是耗費了無數心力、用盡了一切手段。

這樣一來，李勛認為自己在戴罪立功期間的表現還算不錯，但他的罪責終究是太過嚴重了，朝廷今后究竟要如何發落于他，李勛依然是心中完全沒底。

李勛也不敢再奢求朝廷封賞，只要是朝廷能讓他平平安安的告老還鄉也就心滿意足了。

“悔不當初啊！悔不當初！若是早知道蒙古聯軍只是紙糊的老虎，老夫當初又何必要做出那般遺臭萬年的決定？若是老夫當時也能夠態度堅定一些，積極主持山西邊防，如今豈不是也像是趙俊臣一般成為世人矚目的功臣？又如何會淪為待罪之身、心驚膽戰的聽候朝廷發落？當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悔不當初啊！”

自從收到渭水捷報之后，李勛已經不知道多少次這般感嘆了。

而就在李勛再次感嘆之際，他的族弟兼幕僚李謙突然推門進入了房間。

見到李謙之后，李勛頓時是精神一振，起身問道：“謙弟，一切可都準備好了？”

李謙連連點頭道：“一切事情都已經處理妥當了！堂兄您留在太原城的所有宅院、田地、鋪子都已經盡數賣了出去，再加上咱們這些年來積存的現銀，總計有一百四十七萬兩銀子，隨時都可以動用！”

聽到李謙的說法之后，李勛長吁了一口氣，說道：“謙弟，你也明白為兄的目前境遇，因為當初聯手陜甘督撫們私下里與蒙古聯軍乞和的事情，必然是引來了朝廷的記恨，為兄這段時間固然是兢兢業業的勤政辦事，也算是立下了不少功績，但朝廷最終是否會讓為兄功過相抵，卻也是心中沒底……如今隨著欽差趙大人全殲了蒙古聯軍，朝廷隨時都會秋后算賬，正是咱們生死存亡之際，必須要有所動作，絕不可束手待斃！”

李謙肅容道：“一切聽從堂兄吩咐！”

李勛的表情間滿是不舍，但最終還是咬牙道：“這個時候，為兄究竟能否順利致仕還鄉，就要看有沒有一位足夠份量的權臣為我求情說項了！而為兄思來想去，滿朝百官之中有能力搭救于我的貴人不外乎是兩位，一位是權傾朝野的周尚景周閣老，另一位則是剛剛立下大功的欽差趙俊臣！如今咱們手里有一百四十七萬現銀，就由你帶著其中五十萬兩銀子趕去京城游說周閣老，而我則是親自攜帶另外五十萬兩暗中趕去花馬池營求見欽差趙大人！……至于剩下的四十七萬兩銀子則是秘密送到鄉下老宅藏起來，一旦是發展到了最壞的情況，咱們李家有了這筆銀子做底也不會一蹶不振！”

李勛身為一介巡撫，終究是有些魄力，為了保證自身安危竟是一口氣拋出了大半身家。‘

但李謙并沒有這般魄力，難免是有些心疼，卻是猶豫道：“欽差趙大人當初已經有過承諾，說要為堂兄向朝廷請功說項了，咱們又何必再給他送去五十萬兩銀子？”

見到李謙不情不愿的模樣，李勛怒斥道：“愚蠢！趙俊臣他可從來都不是一位信守承諾的君子，他正值春風得意之際，究竟是否還記得這個承諾也是兩說，就算是他還記得當初承諾、愿意為了老夫向朝廷說項，也未必就會傾盡全力！依老夫來看，趙俊臣在這件事情上的影響力比周閣老還要更大，所以老夫必須要親自趕去見他！”

李謙無奈嘆息一聲后，也不再提出質疑，只是問道：“堂兄你打算什么時候出發？”

李勛考慮了一下，說道：“趙俊臣全殲了蒙古聯軍的主力之后，如今正在入侵山西、直隸等地的蒙古韃子只是分兵而已，定然是很快就會退去，山西邊防已經不需要老夫再操心什么了，賑濟災民的事情也大都告一段落……老夫稍稍處理一下手頭的事情，于兩天之后動身趕往花馬池營！”

李謙點了點頭，正打算再問一些事情，就突然聽到巡撫衙門的外面傳來了震天聲響，不僅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隱隱還夾雜著百姓們的大聲歡呼，頗是嘈雜吵鬧。

聽到這般動靜之后，李勛頓時是眉頭一皺，表情大為不滿。

自從太原城收到了渭水捷報之后，官民們皆是爭先慶賀，出現這般響動倒也不足為奇，但巡撫衙門畢竟是朝廷重地，平常時候甚至不允許百姓們隨意經過，而李勛李謙二人如今正在巡撫衙門的書房之中密談，卻依然是被這般響動吵得心神不寧，就必然是有人聚在巡撫衙門附近大肆慶賀，這顯然是壞了規矩。

見到李勛的表情不滿，李謙連忙是出了書房詢問情況。

片刻后，李謙返回書房稟報道：“堂兄，是那些晉商們在鬧事！這些晉商當真是富可敵國、手筆極大，竟是買下了全城的煙花爆竹到處燃放，又花重金包下了城內所有鑼鼓隊、戲臺子、說書人，并且是擺了幾百桌宴席，讓百姓們隨意看戲、隨意吃喝，這一切都是為了慶賀欽差趙大人的渭水大捷……因為場面太大，竟然還鬧到了咱們的衙門附近……堂兄，要不要我去把他們趕走？”

李勛搖頭道：“不必了……如今正值敏感時期，這些晉商又皆是富可敵國、神通廣大之輩，為兄犯不著就為了這么一點事情與他們難堪，隨他們喧鬧去吧……不過，這些晉商為了討好趙俊臣，還真是下了血本！”

李謙低聲說道：“我也聽說了消息，這些晉商收到了趙俊臣的捷報消息之后，馬上就匯聚于郭麟祥的府上，密談了三個多時辰，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談了些什么，但這場密談結束之后，那郭麟祥、何曾、陳公興三人的府上如今皆是正在準備車馬，似乎是他們也打算要趕往花馬池營去見趙俊臣。”

聽到李謙的這般說法，李勛頓時是面色一變，沉吟片刻后，卻是快聲說道：“即刻讓府中人準備車馬行李，絕不能再耽擱時間了，為兄明天早上就要動身趕去花馬池營！”

李勛沉浮宦海多年，卻是很快就看明白了晉商們這般做法對自己的利弊影響！

晉商的種種做法，顯然是打算徹底投向趙俊臣了！而郭麟祥、何曾、陳公興三人乃是晉商集團的魁首人物，他們這次集體出動去見趙俊臣，就必然要送出一份大禮表示誠意。

晉商們皆是富可敵國之輩，送給趙俊臣的大禮也必然是非同凡響，李勛擔心自己一旦是去晚了，趙俊臣恐怕就看不上自己的五十萬兩銀子了，所以才會急著出發。

李謙微微一愣后，也很快就想明白了這一點，連忙點頭道：“我這就前去安排！”

西北諸省的督撫們的綏靖乞和之策，河西巡撫張文輝與山西巡撫李勛同樣是參與者之一，所以兩人的立場也有些相似，收到捷報消息之后皆是心中悔恨、患得患失。

只不過，與一心只想著告老還鄉的李勛不同，張文輝如今正值壯年，性格也有些睚眥必報、小肚雞腸的意思，并不似李勛一般容易服軟認命。

當初趙俊臣抵達花馬池營之后，就立刻出手軟禁了三邊總督王錚、河東巡撫張文輝、以及河西巡撫張文輝三人，不僅是奪去了他們的權柄、阻止了他們的乞和計劃，更還嚴厲訓斥了他們，沒有擺任何好臉色。

所以張文輝也因為這些事情記恨上了趙俊臣，等到他返回河西繼續履行巡撫職責之后，甚至還在心中暗暗盼望著趙俊臣的邊防戰略徹底失敗，好讓他有機會進行報復、落井下石。

這一天，張文輝收到了渭水捷報之后，就一直是愣愣看著這份捷報發呆，良久不能回神。

當初趙俊臣表態要擊敗蒙古聯軍的時候，張文輝只覺得趙俊臣是一個只懂得夸夸其談、紙上談兵的弄臣，最終必然是要一敗涂地、淪為笑柄，完全沒想到趙俊臣如今不僅是完全實現了當初的豪言壯志，更還超額完成了任務。

一時間，張文輝的心情極為復雜，只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的心態就像是跳梁小丑，與趙俊臣相比更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了。

另一邊，一位幕僚見到張文輝發呆良久也沒有任何表態之后，卻是忍不住提醒道：“巡撫大人，還有一份召令與捷報一同傳到了河西巡撫衙門，說是欽差趙俊臣召集陜甘三邊所有的督撫、總兵、以及三品以上官員前往花馬池營議事……當然，趙俊臣現如今依然只是賑災欽差的身份，并沒有號令您的權力，巡撫大人您就算是不理會這份召令也沒人敢說什么……您看咱們究竟要如何答復這份召令？”

因為張文輝對趙俊臣的敵視態度，河西巡撫衙門的幕僚們皆是受到了影響，談及趙俊臣的時候并不是如何恭敬，此時更是直接稱呼了趙俊臣的名諱，頗有些侮慢之意。

聽到這位幕僚的請示之后，張文輝終于是回過神來。

然后，張文輝卻是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樣，大聲訓斥道：“不知好歹的混賬東西！欽差趙大人的名諱又豈是你能直接稱呼的？！他有了全殲蒙古聯軍的赫赫戰功，今后必然會成為廟堂里的魁首人物，即使是本巡撫也是深感敬佩、對他尊敬有加，你不過是巡撫府里的區區一個幕僚，又豈能不知尊卑、態度侮慢？”

見到張文輝的這般態度，幕僚只覺得自己冤枉——在此之前，河西巡撫衙門的幕僚只要稍稍表示趙俊臣的好處，就會引來張文輝的不喜，誰曾想張文輝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

當然，這位幕僚也明白張文輝突然間轉變態度的原因，不外乎就是見到趙俊臣大勢已成、無法阻擋之后，已是在心中服軟了。

想到這里，這位幕僚也是知趣之人，立馬就改變了態度，再次問道：“巡撫大人教訓的是，確實是學生態度輕浮了！如今欽差趙大人他老人家傳來了召令，卻不知巡撫大人您打算何時動身趕去花馬池營？”

張文輝表情嚴肅道：“既然是趙大人的召令，自然是越快動身越好……不過，趙大人他如今有了這般豐功偉績，我這次前往花馬池營也必須要準備一份賀禮才對……派人把庫房里的珍奇古董全部帶上，賬房里的銀子也全部拿出來，盡快是全部收拾妥當，本巡撫明早就要動身趕往花馬池營晉見趙大人！”

事實上，隨著渭水捷報的傳達，明眼人皆是明白趙俊臣的崛起之勢再也無法阻擋，所以陜甘境內的所有主要官員收到了趙俊臣的召令之后，包括陜西巡撫章晟德、河東巡撫吳敏、寧夏總兵林惠石、榆林總兵王彥等人在內，紛紛是即刻收拾行裝動身趕往花馬池營，不敢有絲毫耽擱，并且還皆是下了血本為趙俊臣準備了一份厚禮。

而就在陜甘三邊的主要官員紛紛趕往花馬池營的時候，趙俊臣的這份捷報也終于傳到了京城中樞。

隨著這份捷報的傳達，京城自然是引發了一場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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