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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五十年 四八六 暴怒
正文四八六暴怒
正文四八六暴怒
洪朝刈頓了頓,似乎在想著措辭,他小心翼翼道:“這個,這么多人涌進來,未免其中就有些雜七雜八的人,這若是有些對咱們不利的消息傳回去,豈不?”
連子寧先是一愣,然后頓了片刻才是明白過來,洪朝刈是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只是怕別人不知道,所以才是提的如此隱晦。
他哈哈一笑:“老洪,你小心是沒錯兒的,不過這事兒,不必多慮,我自有法子對付,李鐵的軍情六處可不是吃素的。”
“那下官便放心了。”洪朝刈道:“還有一樁事,那些賤民到了,是戶部員外郎齊肇齊大人帶人押送的,因著在柱邦大城停滯了幾日,一共是攢了三撥兒才來,攏共是三十萬人。這會兒怕是再有幾日就能到了,這么多人,標下請問,是該如何處置?”
“哦?賤民來了?”連子寧眉頭一挑,這是一個好消息。
至于這些賤民要如何用,確實也是個問題。
毫無疑問,現在東北勞動力是極為缺失的,現在松花江將軍轄地開墾出來的良田是一百零五萬頃,也就是說一億又五百萬畝,而自己的領地統共才有一百一十三萬戶,就以一戶人家有五口有三個壯勞力來說吧,也不過是三百萬勞力而已。而沈氏農書和補農書中都說到過,在嘉興和湖州之地,一個長年雇工一年可以管理稻田八畝外加桑田四畝地,八畝地一畝地可以產稻米三石。桑田一畝地可以產桑葉一百個也就是兩千斤,一共折合成稻米的話,是五十六石。
也就是說。相當于一個農民一年的產出就是五十六石。
這個數字是相當驚人的,說明在這個時代,這是最有效率的一種法子。再多的話。當然也不是不可以,比如說北方農民就經常是‘廣墟之地,三口之家輒田二三百畝’,但是毫無疑問,這樣的效率是很低的,屬于廣種薄收的法子。
這樣很不劃算。
更別說,還有那么多的未開墾的耕地。
但是連子寧想了片刻,心中冒出一個方法。頓時感覺大妙,既然這些滿面來了,那剛好,自己那計劃的最后一個版圖也是拼起來了。他心中便定了下來,道:“這事兒你且先不用管了,等那些賤民到了,這事兒交給武毅軍也就是了。”
一聽涉及到了武毅軍。洪朝刈便也不說什么了。
“對了,秋糧的征收要加緊。”連子寧叮囑道。
洪朝刈道:“大人放心吧,下官已經數遍行文地方官府了,讓他們緊盯著點兒,一切都按規矩辦事兒。另外。已經著手組織人手,派往各縣進行監督,過上三兩日就能出發了。按照大人您的說法,玉米秋糧征收十稅三,秋麥征收五稅一的稅額去征集,咱們地方小,也好收拾。”
“唔。”連子寧點點頭:“記得,一定要盯緊,這等時刻,正是有些人上下其手的時候。”
洪朝刈肅然道:“大人放心,我會親自盯著的,絕不容那些貪腐之輩有機可趁!”
連子寧嗯了一聲,便讓他退下。
各種事情處理了整整一下午才算完,待處理完了,連子寧瞅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經是擦黑了,便笑道:“得了,你們也別回去了,便留這兒吃飯吧!”
說罷,便是招來外面的仆役,吩咐廚房多準備了一些飯菜。
這個小型晚宴便在書房旁邊的偏廳里舉行,只有這幾個人,卻是整個武毅軍最核心的軍政力量。連子寧這般行事,卻也是一種拉攏雙方關系的手段。
待吃過飯,眾人都散去,連子寧行出偏廳,幾個丫鬟已然在那兒伺候著了,連子寧打眼一瞧,卻是琥珀身邊伺候的丫鬟,為首的那個十七八歲,鵝蛋臉,頗有些清純童稚的正是她的貼身大丫鬟香凝,是極得寵的。
香凝見了連子寧出來便斂身一禮,笑道:“老爺,夫人說今兒個身子有些不適,著奴婢幾個過來,伺候您去往香蘭苑住下。”
“香蘭苑?”連子寧咋一下還沒反應過來。
香凝笑吟吟道:“便是茗兒夫人住的所在。”
“哦?”連子寧恍然大悟,心中升起一陣感激。琥珀這妮子,真是貼心啊!
想起楊茗兒那和清嵐有幾分相似卻是更勝幾籌的容顏,連子寧不由得便是小腹一陣火熱,擺擺手道:“走,過去香蘭苑。”
正要挪步,忽然外頭大步走過來一個軍官打扮的,連子寧認得他,正是守護自己的府邸的那個千戶所的千戶,這千戶所掛在親衛營的名下,足足有一千五百人的兵力,這千戶名為王庚,也是龍槍騎兵出身。
王庚走到連子寧面前,跪地大聲道:“大人,京中有人過來,是劉鎮撫派來的。”
“哦?京中來人了?”連子寧擺擺手,沖香凝道:“你們幾個且這邊候著,待會兒我便過來。”
又對王庚道:“把他們帶到書房去。”
王庚應了,連子寧邁步進了書房,沒一會兒,兩個穿著黑衣的漢子便是被王庚帶進了書房,連子寧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這兩個人都是一身的風塵仆仆,面色憔悴,臉上還有被寒風刮出來的細小的裂口和皴裂,顯然這一路上也頗為的勞累。
兩人恭謹的跪地齊聲道:“標下張康、侯應,見過大人!”
見了京中來人,連子寧心情大好,笑道:“快些起來吧!別跪著了,這一路上,怕是都累壞了吧?”
以他現在的身份,幾句貼心話就足以讓人感激涕零,聽連子寧這般問,張康和侯應都是心下感動,慨聲道:“為大人效死。豈敢言累?”
“不錯,都挺靈性。”連子寧哈哈一笑,有些詫異道:“過往時候都是來一個。喲,這會兒怎么倆人一塊兒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侯應道:“標下是八月二十五那一日出的京城。后來到了柱邦大城,因著這邊兒戰亂,所以便都過不來了,在柱邦大城逗留了一些時日,我到了那兒沒多久,張康便也到了,索性我們兩個便結伴而行。”
侯應道:“標下是八月二十六日那天晚間出的京城,那一日劉鎮撫把標下給招過去。交代標下有極其重要的事情要辦。”
“哦?一個是二十五,一個是二十六。”連子寧登時面色凝重起來,劉良臣接連派了兩撥人過來報信兒,定然是有非常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拿來瞧瞧。”連子寧沖著侯應道。
侯應捧上來一個小竹筒,上面的火印等都是齊全,確實是劉良臣封的無疑。連子寧刨開竹筒,取出用臘封起來的一個小球。
連子寧展開信。細細的看了下去,一開始臉色還是頗好,越看到后來便越是難看,到了最后,已經是面色鐵青。握著信紙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顯然已經是處在暴怒的邊緣。
兩名信使都是心中駭然,心中升起莫大的恐懼,身上冷汗便是涔涔的滲了出來。
“砰!”連子寧重重的一巴掌便把信紙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的茶盞什么的亂跳起來,茶水濺出,濕了信紙。
“這個江魏衿,好大的狗膽!遮莫是真的不要命了么?老子宰了你!”連子寧心中一陣狂怒,面色冰冷無比,臉色都有些扭曲了,自言自語道。
聲音冰寒的宛如東北的凜冽寒風。
他心里著實是憤怒無比。
信是劉良臣寫的,稟告的乃是這一段時間京城中那些重點要監查的對象的異動,言說孫家已經是被打垮,距離徹底的崩潰已經不遠,孫挺整日價不務正業,孫家已經是極為的破敗,基本上不會構成威脅。并且提到壽寧侯領兵出征之前特意提醒他,說有人要調查自己的事情,現在劉良臣已經開始著手調查,不敢有松懈。
這些消息卻是讓連子寧感覺沒什么大不了的,倒不是他狂妄,而是因為現在身份已經不同以前,有這么高的地位,這么龐大的關系網,這么高的軍功打底兒,除非是極其強力的人物,非常確鑿的證據,否則這個朝廷上下,還真是沒人能對付得了自己。
但是接下來劉良臣提供的消息,卻是讓連子寧震怒非常。
京中竟然有人瘋狂的追求城瑜!單單是這個消息就讓連子寧高興不起來,他從小和城瑜兄妹兩個相依為命長大,感情非常的特殊,雖說現在城瑜也到了成親的年歲,老大不小的了,但是連子寧一想到要把天真可愛的小妹子嫁出去,心里就是極不舒服。
更何況,追求城瑜的是誰?
是江魏衿!這個京城有名的浪蕩子弟,紈绔大少!連子寧對于江魏衿知之甚深,自然是明白,若是妹子嫁給這等人的話,定然是痛楚一輩子!
城瑜就是連子寧心頭的一片逆鱗,誰若是敢動,就要做好面對連子寧的滔天怒火的準備!連子寧此刻,對江魏衿已經是起了殺心。
過了好一會兒,心中的怒火和殺意才是慢慢的退去,連子寧連著深吸了幾口氣,感覺自己的頭腦大致清醒一些了,才沖著張康道:“把你的給我瞧瞧。”
這封信越是往下看,連子寧的臉色已然不是難看了,而是直接變得鐵青鐵青的,一雙眼睛里面已然是火焰熊熊,他渾身上下,都是劇烈的顫抖起來。連子寧只覺得腳一軟,整個人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此刻他心里的情緒,已經不單單是憤怒了,而是摻雜了恐懼、敬畏、躊躇、猶豫等等于一身。
京城中是沒有秘密可言的。
等到了八月二十六這天,錦衣衛指揮使江彬進紫禁城面圣,圣上派欽差去打連子寧二十大板,以及孫言之被調回京城和孫挺被貶去功名永不錄用的消息,便已經是在京城中傳的滿天亂飛了。
劉良臣在京城中派駐了那么多的人手。自然也是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得到消息之后,劉良臣極為的惶恐。趕緊是派人來給連子寧送信,同時送上的,還有自己辦事不力。自請處罰的請罪書。
連子寧面沉似水的看著手里的這封信件,一遍又一遍,看的無比的仔細。
他忽然把信紙一扔,仰靠在椅背上,閉目不語。
張康和侯應面面相覷,心中駭然無比,暗自猜測也不知道劉鎮撫給大人的信上寫的是什么,竟是讓大人如此震怒!!
只是連子寧不說話。他們卻是一動都不敢動,站在原地,那冷汗一滴滴的掉下來,腳下竟然已經是濕了。
若不是身臨其境,他們也是不敢相信,竟然有一日,自己會僅僅因為一個人的情緒變化心中就生出如此巨大的恐懼。巨大的緊張,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如要窒息一般。這么兩個從戰場上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漢子,竟是被連子寧情緒的變化給嚇得有些魂不守舍!
整整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連子寧感覺自己似乎才冷靜下來了。
他不敢。也不能,更加不允許自己在那等情緒下來處理問題,毫無疑問,那種情況下做出來的決策通常只會造成更加糟糕的結局。
而現在,總算是從怒火中冷靜下來了。
他看著張康和侯應,溫言道:“一路奔波,你們兩個也累得很了吧,出去找王庚就成,對,就是剛才送你倆進來的那個,他會妥善安置你們的,且下去休息吧!”
張康和侯應如蒙大赦,趕緊應是,自下去了。
出了書房,一陣冷風襲來,便覺得渾身上下冷的徹骨,原來已經是汗透重衣了。
連子寧又重新以平和的心態把這封信給看了一遍,沉靜的思索起來。
信里面其實已經是說的很明顯了,明眼人只要是仔細一看,再聯系上連子寧和孫挺孫言之之間的恩恩怨怨,大致就能把事情的真相還原出來。
更何況連子寧身處其中,自然更是清楚,心里基本上已經是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了。定然是孫挺孫言之父子還在想著對付自己,然后不知從何處,得到了不少證據,而這些證據,卻是落在了江彬手中,從種種跡象看,應該是孫挺知道自己人微言輕,所以主動交給江彬的。然后江彬便是上奏皇帝,于是有了自己的這一樁官司,但是同時,孫挺私自調查朝廷大員,乃是極為犯忌諱的事情,這就像是后世的私家偵探調查某位高官一樣,而且放在這個時代就更加嚴重,所以正德會下旨懲治!
就此看來,劉良臣確實是不折不扣的失職了,前腳剛說了孫府已經完蛋,接著就來了這么一悶棍。
但是這些都已經是不重要了,連子寧現在最關心的是,自己到底有多少把柄,落在了江彬手中。
或者換一句話說,這些證據,已經嚴重到了什么程度,會使得自己落入何等樣的境地!
信中說道,皇上的口諭是對自己申斥一番,然后打二十大板,單單是從這個懲罰程度上來說的話,江彬掌握的自己的證據應該是不多的,也不夠嚴重。無論是從史書中還是從幾次接觸,連子寧對正德此人非常了解,已經摸透了他的性格,這位從來就不是一個能隱忍的主兒!若是他得知了自己干的那些行跡幾近于謀反的事兒之后,肯定不會隱忍下來,鈍刀子割肉,而是會有一番雷霆震怒!
說不得就要下旨將自己誅滅九族了!
這是連子寧最不愿意看到的,因為這就意味著,自己會在根本沒有做好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就被推到朝廷的對立面上去!
雖然連子寧心中早有大志,但是讓他現在去挑戰朝廷,他很清楚,自己是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勝算的!
自秦皇漢武以來,除非是王朝末世,天地崩塌,農民大起義,群雄豪強并起,否則以一隅之地來挑戰一個龐大的王朝,數千年來,成功的案例只有一個——靖難之役!
而現在看來,自己理當是沒有多少把柄被掌握,理當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錯兒。比如說貪腐之類的。
這也是正常,畢竟自己那些證據,也不是想查就能查出來的。但是……
連子寧偏偏對江彬也是極為的了解,他很清楚的知道,皇上掌握了多少證據。不代表江彬就掌握了多少證據,很有可能,江彬掌握了某些證據,但是皇上卻不知道。以連子寧對江彬性格的分析,他做出這等事兒來不是不可能的。
畢竟,以江彬的視角來看,若是把自己扳倒甚至是整死,對江彬是沒什么好處的。而若是把這些證據留著,以此來要挾鉗制自己,豈不是能撈到更多的利益?
比如說——連子寧又想起了第一封信中寫的江魏衿現在在追求城瑜的事兒。
不得不說,連子寧的心思確實是極為的縝密,再加上對于正德和江彬性格的了解,推斷出來的事情和真相竟然是不離十。
“江彬!孫挺!孫言之!”連子寧嘴角露出可怕的笑容,眼中卻是森寒無比。
他這會兒已經完全安定下來了。甚至心情還有些輕松。人最怕的就是未知的事物,而現在連子寧已經把大部分真相都推導出來了,所需要做的,就是一一應對而已。而現在既然江彬存著要挾自己的心思,連子寧也就不急了。
就怕你沒念想兒。無欲則剛那就比較麻煩了。
既然你想從我身上割肉,那就別怪我讓你身首異處了!
連子寧心里已經存了極為可怕的心思。
他何曾吃過這等暗虧?更別說,其中還涉及到城瑜這個他最為不想觸及的角落。
江彬以為掌握了連子寧的證據便是能把他拿捏的死死的,他卻是萬萬不會想到,等待他的,會是連子寧狂風暴雨一般的報復。
他站起身來,踱著步子,心思開始電轉。
足足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連子寧思前想后,把所有的利害關系,錯綜復雜之處全都想了一遍,心中也是漸漸地有了底兒。
他回到座位上,展開一張紙,刷刷刷的在上面寫了幾行大字。
“為今之計,曰有四條!其一曰消除證據,其二曰鏟除孫家父子,其三曰令江彬投鼠忌器,其四曰應付正德皇帝!”
看著自己寫下的這四條計策,連子寧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滿了自信。
正在這時候,外面又是傳來了鑿鑿靴聲,連子寧心道今兒個這是怎么回事兒,怎么什么破事兒都是接踵而至?
王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大人,李參贊求見!”
“哦?李鐵來了?”連子寧豁然站起身來,心中已然是有了底兒,在這個當口李鐵求見,說不得也是因為這件事而來的。
李鐵被王庚帶進來之后,先行了禮,連子寧擺擺手,道:“這些虛禮便都免了吧,你這個當口來見我,可是那邊兒出事兒了?”
“沒錯兒!”自從當了軍情六處的參贊也就是情報大頭子之后李鐵整個人便是越發的陰郁,他手底下的人整日價在他臉上連個笑模樣兒都見不著,很少笑,情緒更是很少波動,沉靜如一潭湖水。而這一次,李鐵神色間竟是有些激動,顯然是心中澎湃起伏,極為的不平靜。
但是他的聲音,卻是依舊沉穩有力:“咱們盯著他們的人回來稟報,今兒個午后,有兩騎快馬從柱邦大城的方向過來,進了他們的據點。咱們按照原路追查過去,確定無疑,他們就是京城方向過來的。而且自從他們進入之后,就源源不斷的有三十余人被召回來,進入據點之后,便再也沒出來過。”
“看來方守年這一次要有大動作了啊!”連子寧搓了搓手,嘿然一笑,對李鐵道:“你猜猜,他要干什么?”
李鐵搖了搖頭:“標下不知。”
“你呀,當了這個官兒之后,就越發的無趣了。”連子寧笑著點了點李鐵,道:“其實也不過是那些伎倆而已,先是秘密偵查,證據確鑿,然后稟明京城,拿到命令,再然后就是悄悄布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目標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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