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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軍 第十節 分支
(六一,陪老婆兒子去元江玩了幾天。五毛錢一斤的芒果,八角錢一斤的西瓜,十五塊一個的菠蘿蜜。。。吃得太多了,我現在仍然肚子脹。)
隨著太陽光線直接投射到地面的炎熱,已經被濃黑的夜幕漸漸隱去。草叢和灌木深處,傳來紡織娘和蟋蟀此起彼伏的鳴叫。偶爾有貓頭鷹從低空掠過,爪間緊扣著因為貪吃鮮嫩草莖而放松警惕的肥胖田鼠。涼爽的風從荒野上輕輕吹過,沒有人類直接或者間接產生的聲音,也看不到任何潛在威脅者活動的痕跡。
這里距離一百七十九師駐地超過一百二十多公里,不屬于公路交通主干線的覆蓋范圍。沿途居民非常稀少,從前天中午走到現在,趙毅還是第一次看見人類建造的居所。
那是一幢磚木混合結構的兩層小樓。它孤零零地矗立在荒野上,距離舊公路很近,背靠著一座在夜幕下如同沉默巨人般的高大水塔,懸掛在屋頂上不斷閃爍的霓虹燈招牌,清楚表明它是一處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汽車旅館。
趙毅靠著一塊巨大的巖石,默默觀察著遠處這幢小樓。在軍營駐地南面,他足足游蕩了近五天的時間。除了南面方向最先被搶劫過的超市,還光顧過沿途另外幾戶居民的住宅。他表現得像個盡量節省開支的遠途旅行者。請求免費灌滿水壺,或者用一點零錢換取最廉價的玉米面包。每次逗留的時間,最多不會超過五分鐘。趙毅相信,暗殺者肯定在計劃著新的動作,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可是那些人絕對不會放過自己。不斷與當地居民接觸,留下一道作為偽裝的標記,再由東面迂回向北,在腦海中的地圖上,劃出一個大大的弧形。這種最原始的欺騙手法費時費力,卻很有效。
黑暗的荒野上一片死寂,深夜,歷來都是邪惡與骯臟的專屬,也是睡眠與死亡之神的禁區。
白天那種難以忍受的炎熱,已經被非常舒服的涼意所代替。趙毅只覺得眼皮很沉重,仿佛隨時都可能耷拉下來,嚴密地相互粘合,再也不想分開。
沒有任何代步工具,在沒有確定下一處補給點的情況下,他必須精打細算認真計劃每一點食物和飲水。即便是休息,也必須注意周圍環境以及潛在的危險。趙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疲憊,但他必須忍耐下去,卻不知道這個過程究竟還要持續多久?
他仔細研究過遠處那幢小型建筑。和電腦記錄的所有汽車旅館一樣,二樓和一樓絕大部分空間,應該都是可供出租的客房。與舊公路鄰接的大廳,同時兼具接待與餐廳的功能。那里一直亮著燈,透過鑲嵌在門板上灰蒙蒙的磨砂玻璃,可以看見一個朦朧的身影,端坐在一米多高的柜臺背后。
高達五級的進化視力,可以使趙毅在無障礙情況下,輕易觀察到一千八百米甚至更遠距離的微小動靜。也許是因為封閉了S12要塞的強烈輻射,早在三歲零六個月的時候,他就自然產生了第一個進化點。這份在其他人看來無比珍貴的松果腺激素,被年幼的他,直接作用于控制手臂的主神經束。原因僅僅只是想要搬動沉重的木箱,和椅子疊摞起來,以便夠到被大人們擺放在柜子高處的糖果。
兩年以后,趙毅成為了地下基地所有幸存者唯一的學生。他終于知道————自己第一次強化的領域,叫做“體格”。而那個時候,他已經連續消耗了整整十二份新產生的腺體激素。這些數量龐大的進化點,并沒有集中疊加在同一領域,產生出幾何倍數的強大力量。卻被懵懂無知的趙毅平均分配,連續激活了“速度”、“視覺”、“智力”,甚至是“嗅覺”這種幾乎沒有任何實際效果的異能。而這樣做的理由僅僅只是為了在日常生活中,比大人跑得更快,比他們更狡猾,從他們手中獲得更多的零食獎勵。
從生物學家首次發現松果腺激素存在的那一刻,絕大多數人類都選擇“體格”作為進化方向。當然,也有諸如馬戲團演員選擇“速度”,專業研究人員選擇“智力”,精作手工制品者選擇“觸覺”等等之類的特殊存在形式。然而,在人類進化的歷史記載當中,沒有任何一例像趙毅這樣,未經相關訓練,就自然產生出大量進化點的個案。
直到六歲,S12的幸存者們,才驚異地發現這個秘密。即便是專家團最具權威的聯邦生物學院士,也無法對發生在趙毅身上的現象做出解釋。他們只能把這一切歸結于輻射。畢竟,所有幸存者都親眼目睹了這個孩子的成長過程————他不懼怕輻射,可以自由往來于那些充斥著死亡射線的封閉通道。基因突變的案例雖然極其罕見,卻并非不可能。唯一令人遺憾的是趙毅身上的進化異能,實在被發現的太晚。年幼的他,根本不明白大量進化點堆積到某一獨立領域之后,會產生何等強大且恐怖的幾何質變。他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把這些珍貴而稀少的激素在所有領域平攤。最終結果他成為了地球上可能是唯一的全五階異能者,卻沒有疊加進化點晉升為更加強大,僅僅只是在理論研究方面存在,沒有任何實際數據的十階討論體。
也許是上天不再給予他更多的眷顧,也可能是生長發育已經適應輻射威脅下的環境,趙毅體內再也沒有產生過新的進化點。這種狀況,直到他幾年前第一次走出地下基地,對那些陷入困境聯邦軍人暗中施以援手之后,才略微得到改善。單就進化點的增長幾率與速度而言,現在他,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無奇的正常人。
“正常人”
努力睜大酸澀的雙眼,繼續觀察著遠處的汽車旅館。趙毅自嘲地搖了搖頭,微抿的唇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
從人類首次發現進化點的存在至今,已經過去了近五十年。
按照身體內部神經束、肌肉、骨骼以及感官等等各自不同的實際功能,可分配的進化點領域,分為人類自身五種基本感知,以及“體格”、“速度”和“思維”總共八大分支。每一種分支被激活之后,都會產生出極其微妙的質量變化。在第一等級進化狀態下,“體格”進階成為“力量”,“速度”改變為“敏捷”,“思維”則被稱之為“智慧”為此,人類甚至單獨分列出一門新的學科————進階學。就像舊古時期的元素周期表制定者門捷列夫,盡管他沒有發現表格當中所有對應的元素,卻為它們預留出本該存在的位置。同樣,進階學雖然已經把人類進化異能推演到十階以上,并且在教科書上,為每一種可能出現的遞增能力預編好名稱。可是十階進化人自始至終也沒有出現過。
趙毅很清楚,“正常人”這三個字,與自己根本扯不上關系。
他不知道應該怎么樣來描述自己目前的體質。從幼年時代平均分配大量進化點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擁有的可支配異能領域,絕對不是電腦當中記載的進階學八大分支,而是比正常情況,足足多了六條新的選項。
趙毅仔細研究過進階學所提到過的各種進化層次。為了讓頭腦當中的思維更加直觀,他在紙面上畫出過正常情況下,人類八大分支的垂直柱狀圖。那是八條互不相連的直線,中間沒有任何聯系,可是,自己體內的狀況卻與之截然不同。怎么說呢就好像一棵擁有八條主要根系的樹,當平均分配的進化點達到三級之后,它們兩兩交叉,極其怪異地產生出六個全新的可支配異能。
他很彷徨,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恐懼、疑惑、緊張、驚喜各種復雜的情緒混亂交織,使他只能保持沉默,不對任何人提及這些無法與書本對應,也沒有任何理論研究能夠解釋的現象。
夜,越來越深。
遠處的汽車旅館依然平靜,柜臺后面的人影,不時會站起來走動。除了他,旅店的其它部分,死一樣寂靜。
“噗————”
輕輕吐掉嘴里咀嚼已久的草莖,趙毅深深地吸了口氣,拿起擺在旁邊的背包,從隱蔽的巖石背后閃出,朝著夜幕下的那點光亮來源大步走去。
他已經觀察了六個多鐘頭————旅館里沒有第二個人,舊公路上也沒有任何往來的車輛。小樓西面,是一片已經掛穗的青色玉米地。很多北美大陸的農戶,都會選擇這種家庭管理的經營模式。
旅館的整體構造并不復雜,通道、房間、家具的大體擺放位置,都在趙毅腦海里形成一副純線條的立體圖像。這是視覺與思維均達到三階以后,相互融匯產生的全新探測異能。趙毅沒有在進階學教科書上找到與之對應的名稱。他只好自己對這種能力進行命名————感知。
新產生的能力,不需要投入進化點。從自然衍生出現的時候,它就已經開始發揮效果。至于這究竟是為什么趙毅自己也不明白。
他半彎著腰,走得很慢。感知籠罩的有效半徑,實際上只有五十米左右。不過,如果長時間對某一固定區域進行探測,這個距離可以通過延伸的思感進行定位。雖然旅館距離之前的隱蔽位置至少有數百米遠,同樣能夠不斷匯攏感知信息,最終形成完整的框架圖。
旅館大廳的房門虛掩著,走到近處,可以看清楚白橡木門板上密密麻麻的蟻蝕孔洞。一只螞蚱趴在門邊的草叢里,趙毅剛剛走近,它便惶恐地張開翅膀,迅速飛起,消失在濃黑色的夜幕深處。
“吱呀————”
門軸轉動,擠壓著金屬百合葉發出不堪承受的痛苦呻吟。坐在柜臺背后的人猛然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剛剛走進屋子的趙毅。片刻,他已經重新回過神來,輕吐了口氣,聳了聳肩膀,說:“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嗎?”
那是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很瘦,穿一件洗得已經發黃的“U”字領舊汗衫。頭發被修剪得很短,腋下和胸口露出濃密的黑色汗毛。從趙毅站立的位置俯瞰下去,可以看到柜臺內側的桌面上,放著一杯差不多見底的咖啡,還有一本被翻至半舊的/色/情/雜志。
趙毅禮節性地點了點頭,從褲腿側面的口袋里,摸出一張十元面額的聯邦幣,擺在柜臺上,說:“我需要一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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