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六章 南洋大暴動（三）

辛亥大英雄 第五九六章 南洋大暴動（三）

馬林自告奮勇前往泗水時，楊秋也已經踏上美國國土，搭乘火車前往美國工業心臟的五大湖地區繼續訪問。

此次來訪和以往不同，楊秋獲得的幾乎是總統規格待遇，不僅國務卿凱洛格第一時間赴舊金山全程陪同，還派出專列任其使用。由于恰逢南洋敏感時期，美國政府特意提供兩臺大功率無電線發報機，用于他和國內的聯絡。但為了保密，衛隊再三考慮還是使用國產電臺。

在電子技術上民國即使不能超過歐美也是相當水平，幾大集團和龍盟都已經加入設立在南京的中國電子通訊技術研究中心，不僅研究無線電、廣播通訊還研究無線電測距等等一系列新技術。不過現在即使有圖紙也沒法立刻造出雷達，就算是最簡陋的第一代也不行，因為電子管技術、散熱技術、雷達波束返回后電子信號處理等一系列問題都還在研究中。但這些研究卻為無線電應用帶來了好處，成果就是自產無線電水平不斷提高，各省無電線廣播和收音機技術進步顯著。

美國和中國緯度相當，進入北方后車廂內溫度明顯降低。清早，未來的第一夫人就披著大衣，戴著眼鏡坐在旁邊查看活動表。參加培德夫人發起的中國婦女權益委員會后，苗洛身上的氣質又有不小變化，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迥異國內的成熟知性風范。

坐在對面的嚴玉秋穿著咖啡色工作套裝，旁邊放著古板的黑色大公文包。時不時和苗洛嘀咕幾句似乎在商量什么。

楊秋剛起床就見兩個女人已經在忙，連忙倒上兩杯熱牛奶放在桌上：“一大清早嘀咕什么呢？”

“謝謝副總統。”

對小丫頭甜甜地聲音苗洛還是挺擔心的，取下眼鏡趁她不注意狠狠剜了眼楊秋，才抱起茶杯捂手道：“馬上要到芝加哥了，柯立芝總統的夫人邀請我參加芝加哥反童工活動，參觀女工工作，最后還要去當地農場普通人家慰問。一大堆事呢......。”

苗洛的語氣里帶著小小抱怨，身為未來的第一夫人她此行工作非常多，說完后又拿起一份采購列表遞給楊秋：“這是章太炎讓我購買的設備和美國送來的報價單。我正和玉秋商量呢，你也幫我們拿拿主意。”

“這個章瘋子，主意都打我夫人身上來了。”楊秋暗暗好笑。章太炎這個教育部長還是很稱職的。尤其是推行國學、普及漢語拼音、全國統一國語教育等工作成效非常好，但就是“臉皮”太厚！伸手要經費時連楊秋都頭疼，胡攪蠻纏什么招數都用。有一次為濟南大學籌措擴建經費，居然帶頭領著學生去山東省議會門口抗議，幾千學生愣是把省議會包圍三天三夜。眼看年度財政預算已經超標，已經沒錢的省議會最后不得不求爺爺告奶奶召集鄉紳湊了100萬。

本來說好是借給教育部的，但沒想完事后他一腳把山東省政府踢開，反口不承認這是借款，還帶領學生送上“政府教育”的牌匾和錦旗，硬生生把政府借款搞成資助教育的撥款......這種“無恥”的作風搞得現在全國上下見到章瘋子、蔡元培這些教育部的人就繞路。

“章部長讓夫人采購的是精細磨粉機。他準備拿這個來造魚骨粉，說魚骨粉含有很多營養，添加在飯食中可以增強全國學生體制。可國內和歐洲的磨粉機顆粒都太粗，只有美國有精細磨粉機。”嚴玉秋在旁邊介紹，但楊秋卻看得暗暗皺眉。

魚骨粉的確可以增強鈣質。歐美也早就有魚骨粉加工，但想要達到人體吸收卻不容易。不過教育部能有這個想法還是很好的，現在財力困難全國只有富裕地區才能為學校提供免費午餐，大部分鄉村都做不到這點，如果能為學生免費提供一包魚骨粉或者營養豐富的魚肉罐頭，比全民午餐壓力少很多。畢竟這年頭海魚價格極為低廉。

但一次采購幾百臺實在是太無聊了，所以他很快把清單還給苗洛：“不能事事都讓政府來做，否則我們遲早破產。這樣好了，你把采購數目減少7成，增加兩條魚肉罐頭生產線，回國后找章瘋子把設備給可靠地私營工廠，然后讓教育部采用招標方式，在全國所有報紙刊登采購精細魚骨粉和魚肉罐頭，把這家廠捧起來。國人有趨眾情節，只要把聲勢造起來，再不斷說供應不足，自然而然就會人來做這個生意。不需要兩三年，既能解決需求又能把沿海捕魚業帶動起來。”

“哼，就你鬼主意多，我再想想吧。”沒想到楊秋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麻煩，還帶動起沿海捕魚業和魚肉加工業，苗洛也感慨還是他的辦法好。但嘴巴不肯服輸，哼了聲后一把抽回清單修改起來，反而把他晾在邊上。嚴玉秋也掩著小嘴偷偷笑了起來，和苗洛一起研究如何辦好這件事情。

楊秋還沒來得及說兩個女人過河拆橋，徐秀鈞和駐美大使顧維鈞走了進來。見到兩人他連忙迎上去問道：“什么事？”

和西南早期相比，夫人唐寶玥的意外去世讓顧維鈞成熟了很多。駐美多年為促進中美兩國合作付出很大心血，在他的宣傳和帶動下大量美國人和企業開始重新認識古老東方。他向楊秋行禮后將修改后的訪問行程表遞過來：“柯立芝總統已經確定，將于七天后在白宮為您舉行歡迎晚宴，然后一起前往紐約。其間還要參加美國華爾街工商聯合酒會，美國新聞界答辯會......這是行程表。”

徐秀鈞接著拿出剛收到的國內電報：“這是婆羅洲談判簡報，英荷再次明確拒絕給西婆羅洲華人自治權。但日本已經答應我們。還約定下月初總理訪問東京時重申《中日和平條約》，推動糧食換出口協議。”

英荷明確拒絕不出楊秋意料，換做自己這個口子也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開的。要想拿到這個特例，就必須將整個東印度徹底搞亂，逼得英荷焦頭爛額無法應付。徐秀鈞也知道這點，繼續說道：“子清說，東印度那邊已經基本部署完畢。就看這把火什么時候能燒起來，燒的有多大！”

楊秋點點頭。

平行世界中的1926年東印度大暴動非常有名，規模之大在亞洲僅次于辛亥的民族革命運動和米騷動。但這場革命卻因為武裝力量不足最終被絞殺，導致東印度GC同盟銷聲匿跡足足二十年無所作為。

現在就看馬奎他們是否能彌補上這塊短板，不過這里面美國也是不可忽視的因素。因為美國在呂宋也面臨民族獨立運動，如果美國也加入英荷一方，情況還是不容樂觀，所以他扭頭問顧維鈞：“這段時間美國有什么反應？”

顧維鈞說道：“美國政府對我們的護僑行動持保守態度，一邊譴責我們制造南海緊張，一邊又說護僑是各國政府的責任，說英荷不該將此行動視為敵對行為加以堵截。我覺得他們很可能是想等柯立芝總統和您會面后在明確態度。不過工商界和華爾街同情我們的聲音較多，很多人認為一旦亞洲爆發戰爭會破壞他們在我國的利益，導致地區不穩，還認為這是英國政府維持霸權打壓世界的強權行為。

不少美國政要都擔心。東印度一旦對峙加劇或者爆發戰爭，最造成南洋地區普遍的工農運動并導致GC國際向該地區蔓延。”

楊秋摸摸鼻子訕訕笑道：“他們是擔心打起來二十多億投資花了水漂吧？不過這也好，不用我們費口舌。既然他們也擔心GC國際會加速滲透導致南洋出現大規模工農革命，那我們還等什么呢？”

楊秋還等什么的話語中，蕭靳云帶著馬來亞伊斯蘭游擊隊兩百“武裝分子”抵達泗水。

泗水是東印度勢力最復雜的地區。甚至比婆羅洲還亂，美英荷法中日等等只要你能想到的勢力都能在這里見到，其中最大的除了荷蘭外就是伊斯蘭聯盟。

東印度伊斯蘭聯盟其實是個很松散的機構，主要由各地土著蘇丹和宗教勢力組成，荷蘭殖民者抵達后對宗教采取的是高壓政策，導致絕大部分教徒都生活在貧困線以下。靠種植和手工業為生。華人壟斷商品銷售，歐美向東印度大肆傾銷，日本在當地大搞妓女等等行為都被他們視為邪惡勢力，時常發動恐怖主義行動，還動不動就叫囂圣戰。所以除了英國對伊斯蘭還算溫和外，其它國家都不喜歡這些極端宗教分子。

抵達泗水后，蕭靳云就見到了莊美生派來的聯絡員。讓他意外的是，兩人竟然都是當年從蘭芳逃到爪哇避難的。由于擔心繼續遭屠殺所以咬牙皈依了勢力很大的教派，希望依靠宗教保護免遭破壞，這和歷史上的早期回民有些類似。

蕭靳云這個宗教身份是假的，手下的兄弟也都是假的，他們對宗教沒有任何興趣，只不過用此身份來掩飾行動。兩位聯絡員不知道他們的身份，還以為真是馬來亞來的朋友，所以用馬來語為他介紹當地風土人情。

在南洋求生的人都有不錯的語言天賦，馬來語、印尼語、英語和華語互相交雜，有些人甚至還會說德語、法語和葡萄牙語。在刻意試探下，半生不熟的馬來語夾雜英語的交流讓肖靳云逐漸了解了伊斯蘭聯盟的大致情況。

很快，兩人就帶著他和幾位保鏢抵達位于泗水郊外的一個普通部落，這里看起來和絕大多數土著部落差不多，以狩獵和種植木薯為生，到處都是半裸身體的土著，男人們扛著標槍和大刀，女人大大方方的光著身子走來走去，不時還能看到在木屋里虔誠禱告的教徒。

蕭靳云在部落深處密林中見到了伊斯蘭游擊隊的領袖阿卜杜拉哈瓦德。四十歲左右，嘴唇寬厚面貌黝黑。腰里還佩戴著兩把手槍。得到消息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毛拉和阿訇坐在四周，最左邊還有幾位學生打扮的年輕人，為首的男子帶著傳統白帽，目光有神相貌英俊，正是情報部關注的蘇加諾。

為以防萬一，蕭靳云沒有多看蘇加諾，帶著大家以伊斯蘭禮節問好后才盤坐在眾人對面。

嫻熟的伊斯蘭禮節和馬來語讓這些東印度伊斯蘭聯盟的頭頭腦腦們不自覺地減少了幾分懷疑。他們都是虔誠的教徒，理所當然認為加入伊斯蘭就絕不能背叛，倒是蘇加諾多看了幾眼。但很快也放棄探究。

因為現在的他只能說是有較大影響的革命理論家，還不是真正的領袖，主導伊斯蘭聯盟的還是哈瓦德。見到蕭靳云坐下后行禮首先感謝。才慢條斯理的詢問：“尊敬地艾薩（蕭靳云化名），感謝真主將你帶到我們身邊，請問你這次來有什么事情嗎？”

“是無所不在的真主召喚我來到這里，聽說這里發生中國和荷蘭的對抗，我認為這是解救教徒維護伊斯蘭權威的好機會。”蕭靳云的語速很慢，每說一個字都要現在腦袋里過一遍。

蕭靳云到來前，哈瓦德和蘇加諾等人就已經開始研究借機發動推翻殖民者的運動，但內部卻遲遲無法決定是否動手。蘇加諾聽說蕭靳云是來推翻殖民運動的，頓時眸光一亮，似乎看到推動獨立運動的希望。說道：“尊敬地艾薩，你也認為這是個好機會嗎？”

一聽語氣，蕭靳云就暗道有戲，連忙順著說下去：“這是真主賜給我們的最好機會！殖民者的軍隊已經前往西婆羅洲，巴達維亞的統治非常虛弱。”

蘇加諾也知道是好機會。何況他對身邊這些老“領袖”們早就不滿，但為了照顧面子還是表示力量不足：“可我們和殖民軍相比，力量太弱小了。”

蕭靳云連忙說道：“放心，我此次來帶來了200位在印度長期和異教徒們戰斗的勇士，為我們，還從北方地區籌集到數千槍支。”

“真的有數千槍支？！”

這句話連哈瓦德都坐不住了。傾斜身體希望得到確認。蕭靳云點頭讓手下打開隨身攜帶的布包，打開后蘇加諾等人眼睛立刻雪亮，只見布包內塞滿了左輪手槍和黃橙橙的子彈。“這是第一批，后面更多正在碼頭外等待卸貨，但異教徒殖民者管理很嚴，必須等到夜里才能上岸。”

有槍事情一下子好辦起來，蕭靳云立刻成為伊斯蘭聯盟的紅人，他又趁機提議聯絡巴達維亞的東印度GC同盟，大家攜起手來推翻邪惡的荷蘭殖民政府，甚至還狂熱的呼吁舉行圣戰，建立東印度伊斯蘭國家。

平心而論，事后連蕭靳云和南京總參謀部都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不由的提高了對狂熱宗教力量的警惕。

會談結束后別有心機的蘇加諾還主動邀請蕭靳云去他家做客。但兩人才到家，馬林的突然到來差點讓蕭靳云前功盡棄。

“馬來亞？”

蘇加諾的介紹讓匆匆趕來的馬林對蕭靳云的身份很懷疑，他從未聽說過馬來亞有個叫艾薩的伊斯蘭領袖。

蕭靳云也是一聲冷汗，沒想到馬林居然會先來見蘇加諾。好在多年外事經驗讓他練出不錯的應變能力，行禮道：“感謝真主讓我在這里見到您，您離開馬來亞太久了，我們都希望您能回去指導我們的獨立運動。”

馬林皺皺眉，他的確很多年沒去馬來亞了，暗暗嘀咕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由于他此次來責任重大，所以就沒刨根問底，扭頭向蘇加諾道明來意。

蘇加諾是東印度首位提出要聯合馬克思主義、民族主義和伊斯蘭教合三為一的人，這個理論無論對黑暗中的哪一派都極有煽動性，所以馬林再三考慮后決定先來見他。蘇加諾也正要借西婆羅洲危機推行革命提高自己的地位，兩人一拍即合：“馬林同志盡管放心，艾薩剛才也提出聯手推翻殖民政府的建議，他還帶來很多槍支彈藥。現在的關鍵是我們應該從哪里發動，是巴達維亞還是泗水。”

馬林有些懷疑，因為荷蘭政府對槍支管理很嚴，能在南洋地區搞到槍絕非易事，問道：“艾薩同志，你們的槍從哪里買來的？”

蕭靳云早有準備，裝出興奮地模樣故意感謝：“這還要感謝阿富汗的兄弟，是他們從北方購買來的，全都是貴國的武器。”

莫斯科在斯大林上臺后已開始重整軍備，怎么還會有多余武器出售呢？馬林更覺得奇怪，但蘇加諾卻極為高興，覺得應該拉攏艾薩成為自己最大的外援。

事情緊急，馬林只能按下心頭疑惑暗想回巴達維亞后發電報問問那邊的情況。將發動起義的事情和具體步驟說了遍后，又立刻趕去見哈瓦德等伊斯蘭領袖。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蕭靳云突然發現蘇加諾居然目光不善，心頭頓時覺得怪異，這個年輕人不是倡導聯共嗎？怎么會這個眼神呢！故意說道：“我不喜歡這些人。”

蘇加諾聽到后目光卻立刻恢復如初，和煦的笑容讓蕭靳云甚至懷疑剛才看到的是幻覺，幽幽道：“東印度民族獨立需要各方面的。”

這種與年齡迥異的城府讓蕭靳云暗暗對他提高警惕，但現在不是干掉這個人的機會，因為馬林的提前到來，也意味著時機成熟，現在就看莊美生什么時候能把這把火點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