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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風流 第二百九十章宮廷劇變(中)
“爾是何人?安敢擋住本王的去路!”
李顯瞟了那名將領一眼,見其人極其面生,壓根兒就不曾照過面,心中不由地便起了疑心,可也沒急著動手,而是冷冷地哼了一聲道。
“末將薛濤,乃左羽林軍郎將,日前剛從遼東調回,今奉命前來宿衛武運殿,還請殿下莫要讓末將難做。”
薛濤乃是邊軍出身,此番奉調羽林軍說起來可算是大大升遷了一把,卻沒想到方才到任,便遇到了奉命軟禁李顯這么檔事兒,本來以其浴血沙場多年的能耐,倒也不致害怕李顯的勇悍,哪怕李顯的勇已是滿大唐里傳為了神話,薛濤也自不懼一戰,然則他并非愚魯之輩,從先前李顯與孫全福的對答中自是聽得出情況似乎蹊蹺叢叢,一念及自己恐卷入了宮廷陰謀之中,薛濤的心便已是徹底亂了,言語間雖尚強自鎮定著,可身子卻是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著。
“原來是薛將軍,爾來得正好,孤認定孫全福此舉乃是假傳圣旨,正要拿其去見父皇,還請薛將軍助孤一臂之力!”
李顯一聽此人乃是剛從邊軍調來的,立馬便知曉此人乃是被利用之輩,心中微微一動,面色瞬間便和緩了下來,拱手還了個禮,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了一句道。
“啊,這,這……”
薛濤初來乍到,壓根兒就不清楚朝堂里的那些勾當,此際見李顯說得如此肯定,原本就亂的心自是更亂了幾分,看了看李顯,又瞧了瞧孫全福,半晌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薛將軍,英王殿下這是亂命,陛下有口諭在此,爾敢抗旨不遵么?”
眼瞅著情形要壞,孫全福可是啥都顧不上了,不管不顧地便尖聲叫嚷了起來,可謂是色厲內荏已極。
“殿下海涵,末將既奉命宿衛武運殿,未得新命令之前,末將只能堅守崗位了。眾軍聽令,布陣!”
薛濤并不傻,只一看孫全福的樣子,便已知其中必然有詐,奈何他接到的命令并非出自孫全福之手,而是其上級——羽林軍將軍王勝所傳,在沒得到上級指示之前,他可不敢放任李顯就此離去,沒奈何,只好一咬牙,道了聲歉意之后,一揮手中的三尺青峰,高聲呼喝著下令手下諸軍排布軍陣。
怎么辦?沖還是不沖?這一見羽林軍官兵已開始布陣,李顯不免有些犯難了起來——就羽林軍那等戰力而論,李顯壓根兒就不放在心上,別看圍在此處的官兵多達四百余,可在李顯眼中,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真要突圍而去,并不算有多難,問題是這么硬干下去,事情顯然便要到不可收拾之地步,哪怕他有理,只要是跟羽林軍打將起來,那也一樣要變成無理了,再者,明月公主與趙瓊還在殿中,萬一要是出了甚岔子,那李顯怕不得后悔死了,可要是不沖,武后那頭的陰謀一發動,后果會如何可就不好說了。
“薛將軍既然執意如此,那孤也就只好得罪了,這便拿下爾與孫賊一道去面圣也罷!”
李顯并未猶豫太久,心里頭已然有了決斷,在他看來,此等時分不進則死,唯有將事情鬧到了高宗面前,方能有一線的生機,至于其余的,李顯已是顧不上了,這便冷笑了一聲,雙掌一立,便要強行突圍了。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一眾羽林軍常年在宮中宿衛,自是聽多了李顯的威名,這一見李顯要動手,自是全都慌了起來,霎那間刀兵出鞘之聲響成了一片,數百人精神緊張萬分地戒備著,一派如臨大敵之狀。
“住手!”
就在大戰一觸即發之際,一聲斷喝突然在黑暗中響了起來,隨即,羽林軍后陣一陣騷動之后,一身金甲的大將軍薛仁貴已排眾行到了陣前。
“末將薛仁貴參見英王殿下。”
薛仁貴沒理會迎上前來的薛濤,也沒管眼神閃爍地湊將過來的孫全福,只是大步行到了李顯身前,恭敬地行禮問了安。
“薛將軍不必多禮,孤這就要去面見父皇,薛將軍有甚見教么?”
李顯并不清楚薛仁貴的來意究竟如何,自是不想多客套,這便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語氣淡然地問了一句道。
“殿下請自便!”
薛仁貴之所以在大非川之敗后,如此快地便官復原職,說起來除了高宗的眷顧之外,也有賴于李顯的幫忙,但這并非薛仁貴放行的理由所在,真實的原因是這一頭亂子剛起,薛仁貴便已接到了消息,立刻去稟明了正慟哭不已的高宗,只是并未說明此處出亂子的真相,而是只說英王李顯要求見駕,是時,高宗正自哭得昏沉沉的,也沒細想,隨口便答應了,薛仁貴這才領著人緊趕著往武運殿趕,好在武運殿與乾元殿之間的距離并不算太遠,薛仁貴方能在大亂釀成之前趕到,此時一聽李顯要面圣,他自然是不會出手阻攔的。
“多謝薛將軍了。”
李顯自是十二萬分地不想跟薛仁貴動手,這一聽薛仁貴如此表態,心弦立馬便是一松,很是客氣地拱手行了個禮道。
“殿下,請!”
薛仁貴沒再多廢話,只是頗具深意地看了李顯一眼,一擺手,示意李顯自便。
嗯?孫全福那個混球竟然溜了,好麻利的手腳!李顯并沒急著走人,而是掃了一眼周邊的情形,這才發現孫全福不知何時已逃了,卻也懶得理會,略一沉吟之后,對著薛仁貴一拱手道:“薛大將軍,先前有四名宦官出手襲擊本王,如今皆躺在殿中,還請薛大將軍將那四名賊子拿下,孤以為其中必有蹊蹺,另,孤之二位妃子尚在殿中,有勞薛大將軍派人宿衛此殿,孤感激不盡。”
“是,末將遵命!”
薛仁貴一聽有人襲擊李顯,登時便嚇了一大跳,也沒再多追問詳情,趕忙應答了一聲,指揮著一眾手下進殿拿人不迭。
老賊婆,既然要動手,那咱們就來見個真章也罷,走著瞧好了!李顯沒去管薛仁貴如何排兵布陣,略一整身上的衣裳,大步向乾元殿方向行了去,面色雖平靜如常,可心里頭對武后的恨意卻已是濃烈到了極點。
“……我的兒啊,怎么就這么苦命地去了啊,弘兒啊,朕的弘兒啊……”
李顯方才行到了乾元殿前,尚未入殿,便已聽到了內里傳來的哭聲,很顯然,高宗對李弘的死已是傷心到了極點,李顯聞聲不由地也是一陣心酸,可也不敢多有耽擱,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便向警戒在殿前的一眾羽林軍官兵們行了過去,遞上了腰牌,自有一名將領行上前來,恭敬地接過了李顯的腰牌,急匆匆地向殿里行了去,不數息,便又轉了回來,傳達了高宗的口諭,讓李顯即刻覲見。
“……兒啊,我的弘兒啊,朕這便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啊,弘兒啊,你怎么忍心丟下朕便這么走了啊,弘兒啊……”
李顯方一行進大殿,入眼便見高宗正端坐在龍床上嚎啕大哭著,而武后則一臉傷心狀地陪在一旁默默地流著淚,夫妻倆似乎全都沉浸在了無盡的悲痛之中,以致竟都沒瞅見李顯的到來。
“兒臣叩見父皇,叩見母后。”
李顯不敢多看,疾步搶到了前墀下,語帶顫音地高聲見了禮。
“啊,是顯兒來了,唉,你可知弘兒已是去了啊,唉,朕這心都亂了啊,嗚嗚,朕的弘兒啊……”
高宗淚眼朦朧地抬起了頭,見是李顯到了,哭聲微微一頓,可說了幾句之后,又情不自禁地再次大哭了起來,顯然李弘的死已是徹底傷透了他的心。
“父皇,太子哥哥是怎么去的?昨日晚宴時,太子哥哥不還是好端端的么,怎可能說去便去了,孩兒不信,這其中必然有不對處!”
經過了先前那般險些被軟禁的危險,李顯可就不打算裝糊涂了,磕了個頭之后,也不起身,跪直了身子,語氣激昂地稟報道。
“嗯?顯兒何出此言?”
一聽李顯這話說得如此肯定,高宗登時便不哭了,睜著朦朧的雙眼,狐疑地出言追問道。
“回父皇的話,兒臣險些就不能來見父皇了,先前孫全福假傳父皇旨意,率兵包圍了武運殿,欲置兒臣于死地,幸得薛大將軍及時趕到,兒臣這才僥幸得脫大難,雖走了孫全福此賊,可兒臣卻拿下了四名活口,現已被薛大將軍控制在手,由己觀人,兒臣以為太子哥哥之死定是有賊子暗中作祟所致,懇請父皇即刻下詔明察,莫要讓賊徒逍遙法外!”李顯是徹底豁出去了,慷慨激昂地回答道。
“什么?竟有此事?來人,快來人!”
高宗一聽李顯如此說法,登時便怒了,跳將起來,猛拍著龍案,情緒激動萬分地嘶吼了起來,狀若發怒的雄獅一般,只可惜其單薄的身子顯然承受不了這等激情,這才嚷嚷沒幾聲,一口氣接不上來,已是頭暈目眩地便軟倒在了龍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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