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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斗在新明朝 三百四十三章 俞琬兒的揚州行
三百四十三章俞琬兒的揚州行
江都縣本年度縣試原定于八月十日舉行,還有五天時,縣衙又出了關于縣試的新告示。"《》"果如金百萬所預料的那樣,新告示強調了一下只是今年禁止寄籍人士參加科舉,以后年度待定,每年由縣衙裁定一次。
而且還如金百萬所料,他的同行們果然有了分歧。一方對這種枷鎖不能忍,要反抗;另一方擔心再次觸怒李佑后,累及明年也要被禁考。兩邊意見各有支持,僵持不下。
在李大人一直保持的高壓態勢下拖到現在,今年縣試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那就為明年的縣試爭議罷。這個還早,鹽商們內部有足夠的時間去吵。
同時縣衙告示內容還有,凡是寄籍人口不繳納縣衙加派的生養銀和房產銀,必定不許參加縣試,三年不交的,注銷寄籍,發回原籍。不過縣尊大老爺也有法外開恩的地方,新至江都縣的寄籍人口,往往生計未定,故第一年免征兩項加派。
其實李大人一年加征幾萬兩銀子,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擺脫鹽商捐輸對縣政的制約。縣庫銀子不多,但江都縣地方大人口多開銷又大,稍微有點動作就要拉下臉皮去求鹽商捐銀。
這種活計李佑可做不來,他是當縣尊大老爺來了,不是當要飯的來了。第一次見到金百萬時,金百萬是什么嘴臉——“那李佑來了揚州也不過是個知縣”。
反正他對寄籍人口加派銀兩很有恃無恐,不愁收不到錢,又何樂不為。
揚州城位居天下要沖、四方舟車聚集之地,又是天下最頂級的富裕都市。數不清的外地人特別是徽人想來這里發家致富,而且確實也有很多發了家致了富。
所以在戶籍問題上縣衙有主動權,寄籍人口愛住不住,你不來自有別人來。尤其那些搞鹽業的,為了與鹽運司打交道方便,必須要在江都縣住。既然長住就要交錢。
這法子不是每個地方都可以用的,若換成其它地方給寄籍人口加派銀子,那就是涸澤而漁,只怕外地人都要跑光了,然后出現百業蕭條、商旅裹足的局面。
就算是富足的蘇州府這么干,必然也要鬧起風潮,因為除了商人外,尚有幾萬外地人在蘇州府只是當工匠,薪銀也就勉強夠一家老小糊口。再給工匠加派銀兩,又得出現類似于去年年初米荒時那種亂子。
也就是揚州城,經濟只依賴于鹽業和商業這些高利潤行業,魚既肥又源源不斷。
看著縣庫的最新賬冊,李佑喜上心頭,有了銀子還怕沒政績?從本月起先把縣學稟銀漲個一倍再說。
所謂稟銀,就是按照朝廷規定,縣里每個月要給在校生員秀才發生活費,以鼓勵在校士子專心讀書,不要為了基本生活花銷發愁。這筆錢糧不會太多也不會太少,差不多也就是讓在校生員勉強養活一家三四口的樣子。
現在李大人要給江都縣秀才們增加生活費了,當然這筆錢花出去不是平白無故的。
那幫生員秀才既是地方士子主力軍,在這年頭風氣下又酷愛成群結社的議論是非。他們的嘴巴往往就代表地方的鄉愿公論,是一個地方主流社會最大的輿論工具,也是制約知縣的民間勢力之一。上司考察時也有公論這一項,常常要去縣學走訪。
在縣庫寬松的情況下,李佑覺得花公帑換取秀才相公們給自己刷好評是值得的,而且往縣學扔銀子還可以博得一個重視教化的名聲。至于邀買士心之譏,全當耳旁風即可。
后來確實也達到了目的,李大人的“辰時之日”碑文在江都縣縣學一直保存了幾百年,地方筆記和史書都稱贊的“興教化”就是如此來的…
此時他不禁又感慨道,前任知縣們真是一無眼光二無魄力,不知道戶口這種稀缺資源是可以賺大錢的么?平白送給他這些德澤萬民的功業。
正當李大人數縣庫銀子時,縣衙儀門外出現了位漂亮娘子,對著守門禁卒道:“民婦自高郵來,與李縣尊乃舊相識。前幾日有過約定,今日便來求見李縣尊。”
若是一般平民百姓冒冒失失的要見大老爺,守門禁卒肯定要呵斥他滾蛋,但這個女子既美貌又聲稱是大老爺的舊相識,那守門禁卒就不敢造次。說不定就是大老爺的外面情人找上門了,連忙傳報給后衙的張三大爺。
張三早得過李佑吩咐,一聽就曉得這是自家老爺在高郵新勾引的女人。一邊吩咐將人領到后衙花廳,一邊去找老爺稟報。
李佑來到花廳,對俞娘子道:“你不必擔憂,我都與那金員外說妥了。今后的活計,你直接去金家府上與他家大管事們商議即可,我使人拿著我的名刺領你去。”
俞琬兒雖然不畏懼,但略有疑慮,“那金百萬是一方豪雄,連他家四大外管事個個都是眼角朝天的人物,你我又動了他們的手下杜家,如何能服服帖帖?奴家身份卑微,單獨去只怕落不了好,誤大事就是罪過了。”
俞琬兒的意思是想拉李佑一起去,但李大人并不想直接參與其事,便吐露實情道:“實不相瞞,金家長女乃是我二房也。”
靠!俞娘子心里很不文雅的爆了粗口,不然無法表達自己此刻的情緒。難怪那夜李大人只聽到杜家是金百萬手底下分支便大膽放手叫她去報信,難怪杜正簡會莫名其妙跟著李大人去迎接大軍并束手就擒,杜正簡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動金百萬的女婿啊。
隨即俞琬兒又感到心理平衡了,連金百萬的女兒都只能給李大人當妾,自己這除了點姿色一無是處的草莽民女又有什么不甘的。“那奴家先去見見金姐姐可否?”
“當然可以,不過你比她年長數歲,你真拉的下臉叫姐姐?”
“這有何拉不下臉的,奴家今后還要靠她父親吃飯,叫幾聲姐姐有什么稀罕的。”俞琬兒不以為意道。
到了夜間,李佑回到內衙,卻見金寶兒不在家,問了才得知她與俞娘子一起去了金百萬那里。
李佑搖頭想道,原來俞琬兒先見金寶兒是打著這個小算盤啊。自己不肯和她一起去金百萬家,她便想方設法拉著金家長女同行壯膽。
他又去了三房,關姨娘見到老爺便請求道:“妾身要開鹽行,老爺給縣衙那邊招呼幾句,發幾張牙帖。”
李佑驚異道:“你前陣子不是說要從蘇州販運綢緞,請幾個本家人開綢緞鋪子么?江都縣官鹽不好賣的,純屬折本生意。”
“官鹽賣不動,但可以銷私鹽。再說妾身又不打算開鹽店,要開鹽行。”
這時代商業領域里店鋪和牙行是不同的,店鋪是直接面對消費者,牙行類似于官方認可的批發中介。牙人每年要向官府領牙帖(從業執照)才可執業,交易過程中順便代替官府收商稅上繳。
以官鹽為例,大批官鹽由鹽商運到某縣后,縣里的鹽業牙人便將這些鹽分解給全縣的鹽店銷售,并監督銷售情況按量收取鹽課交給縣衙。
關姨娘正是打開鹽行的主意,官鹽賣不動,可以打著旗號搞私鹽,所以才求到老爺發幾張牙帖。
“你怎么會有這個想法?你從哪里取得私鹽?”李佑皺眉道。
前文介紹過,揚州府因為距離產鹽地太近,偷運私鹽過于便利,所以府中各地完全是私鹽壓倒官鹽的局面,官府都無可奈何了,所以買賣私鹽倒不是什么驚世駭俗的事情。但想開鹽業牙行,渠道來源是個問題,沒有穩定的大批量私鹽,那是開不起來的。
大私鹽販子抱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心理,也為了避免觸怒勢力強大的官鹽綱商,同時也敵不過人民群眾的力量,一般不在附近買賣私鹽。因此在揚州府里的私鹽,多半是大量本地居民自己帶著筐或者駕小船去沿海地區運私鹽回來賣。
也就是說,揚州府里私鹽買賣的特點是又小又散,很難有穩定來源,關繡銹又從哪里搞出大批量的可以由她當牙人的私鹽?
“今日午前,有位俞娘子到家中來,偶然與妾身說了私鹽的事情…”
原來如此,李佑恍然大悟。這俞琬兒來一次家里,不是白來的啊,簡直是來合縱連橫了,不但拐了金寶兒走,連關繡銹這個最痛恨不正之風的傳統生意人都要被拉下水了,四房淪陷其二哪。
不過有點事也好,他便無所謂道:“隨你!但別自己親自動手,從老家找些可靠的代理人。”
傍晚時俞娘子從金家回來了,看樣子大獲豐收,李佑沒有細問,只是當夜便在縣衙賓舍里將生米煮成熟飯,在俞娘子身上和心里蓋上自己的印痕。
不過金姨娘并沒有回家,聽說是被她母親謝夫人留宿了,李老爺到沒在意。
可一連數日,直到李大人忙完縣試并點了幾十個童生,金姨娘依然沒有回家,也沒有口信傳回來,這便讓李佑感覺到不正常,其中必定有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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