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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斗在新明朝 第九十七章 陳知縣終于露底了
第九十七章陳知縣終于露底了
李佑恭恭敬敬和老大人喝完酒,又聽那盧尚書道:“回鄉兩月,得了這詞也算不虛此行,本官要懸于書房時時自勉。李巡檢可愿辭官追隨老夫?”
在老大人看來,似乎當個尚書府上的清客幕僚也比當小破芝麻巡檢強得多…
李佑大驚,主角光環耀眼到這個份上了?幾句詞一出,便有官位高達二品的實職大佬視若珍寶,還要收他當小弟…這是什么狀況,他腦子麻木的什么也不能想了,更別說去冷靜思考拒絕還是答應。
滿堂只有陳知縣曉得一二內情,躬身對老尚書道:“老大人勿怪,下官要斗膽留人,我縣一時離不得李巡檢。”他這等于是替李佑給回絕了。
盧尚書點頭道:“是老夫見詞激動,有些莽撞了。”便不再提此事。
李巡檢的命運便在上官和上上上官嘴里轉了一圈,仿佛又回到了原有軌跡。到此別人誰還敢上去獻丑,宴席也就散了。
還在懵懂的李佑卻被陳知縣留下問話,“朝中局勢你是如何得知的?”
這問的沒頭沒尾,李佑不明所以。一個九品巡檢連邸報都不常看得到,朝廷大事哪里輪得到他來操心?尚還不如當初在縣衙作典史,閑的無事每天工作就是看五十遍邸報時知道的消息多。想了想便問:“縣尊這話從何說起?”
“浮云遮月不分明,誰挽長江一洗放天青?”陳知縣吟誦了剛才李佑這詞的最后兩句,又道:“若不深明朝局,你怎會寫出這兩句送給盧老大人?”
李佑李巡檢李大人呆住了,隨隨便便抄了一首咋就牽涉到時局了?他這最底層的待命九品小官知道個什么啊,太冤枉了。抄襲的時候也覺得這兩句不很應景,但事起倉促沒時間細細修改,就這么湊合念出來了,到底怎么了?不禁小心道:“還請縣尊明示。”
陳知縣疑惑反問道:“難道你不是暗諷朝中浮云遮月不分明,而老尚書本次回朝是要去一洗放天青的么?你若不明內情怎會如此深刻的以景詠事?”
聽陳知縣這意思,好像京師朝堂上有什么爭斗,三朝元老盧尚書回去將會扮演一個重要角色…能讓二品尚書趕回去助拳的爭斗,那至少是閣老級別的罷。
譏諷朝政…簡直六月飛霜一樣的冤情,李佑無語問蒼天。好大的反差,原本以為最不應景勉強湊成的兩句,卻成了最應景、最襯托老尚書的兩句,難怪他說要懸于書房自勉。
無意之間,莫非咱也名士范兒寫了首憂國憂民的諷喻詞?李佑怎么知道原作者那個叫什么的誰誰誰,為何會寫出這兩句,依稀記得伊是前世辮子朝嘉慶年間的人啊。
他原以為只要注意不剽竊沁園chūn雪北國風光之類的反詩,只抄那個被辮子朝文字獄仔細犁過一遍人頭的詩詞,怎么也犯不了政治問題的,結果稍一疏忽怎就成了諷刺時政了…他可是連幾個閣老大學士的人名都認不全的。
李佑不由感慨道,剽竊有風險,入行需謹慎,這年頭精神感知能力最強的莫過于某些敏感文人了,隨隨便便的景色花草都能影射出一番道理。
他再一想又安心下來,傳出去了好像也不需擔憂。如今不是文字獄盛行的恐怖時代,罵人更兇殘的比比皆是,寫個含含糊糊的詩詞不是啥大問題。況且京師離他太遙遠了,即便盧尚書敗了也沒人會去關心一個江南的小芝麻官寫過什么送別詞,關鍵是面前這位頂頭上司怎么想的。
李佑更加小心翼翼的說:“下官實在無心之舉,見今夜云重月暗,不知為何就想出這兩句。請縣尊不要在意。”
“真是如此?其實也沒有什么。”陳知縣仔細一想,也覺得李佑這本地土包子怎么看也不是個能手眼通天的人,大約真的是巧合罷。
碰巧都能碰的這么正點,這得是多大的運氣。陳知縣忍不住半是感慨半是羨慕道:“深恨吾寫不出也。”對于他來說,這樣的情景交融又暗含政治諷喻的出色詩詞,甭管罵的對錯,只要能寫出來都是可以刷士林聲望的,讓李巡檢寫出來簡直是明珠暗投,白費了一篇好詞。
李佑冷壓旁觀,判定縣尊是受了刺激真情流露,便當什么也沒聽見。若是以為,主角這時該上前說一句“下官可以捉刀代勞”,那才是不可救藥的完蛋,李佑上輩子就犯過這錯。
不是什么時候都要打蛇隨棍上的,有時裝作沒聽見更好。好比上司喝多了酒后真言自揭其短道,我身子不行了,那話兒不中用了。你也要上去說一句,屬下代勞!?陳知縣這個感慨就是類似的情況。
李佑不為自己操心,又關心起陳知縣來。難得和他有這樣的機會深談,該趁機打探一下縣尊的后臺是誰?旁敲側擊問道:“這個,朝爭不會牽連到縣尊罷?”
陳知縣搖頭失笑,“你太多心了,本官區區一個知縣如何能牽涉進朝局。”
誰問你了,李佑不動聲色的指了指上面,我真正擔心的是您的后臺。
陳知縣又看了李佑幾眼才開口道:“到如今,告知你也可以。本次朝爭,本官老師并不牽連其中,必定安穩無事。”
“怎奈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啊。”李佑憂心忡忡、長吁短嘆道。
只聽陳知縣傲然道:“雖然是兩個閣老斗法,但本官老師乃當朝太子太傅、吏部天官,他要抽身事外,誰人敢隨意攀扯。”
吏部尚書…李佑眼前仿佛有一個黃金打造成的大腿晃來晃去,這是比掛著宰相虛榮的閣老還實用的后臺啊!從理論上,吏部可以自行決定四品以下地方官和五品以下京官的升遷去留,所以對于小官來說,這個吏部比閣老能夠更直接影響到他們的命運。
舉個例子,本朝京中低品官員一般并不跪拜上官,拱手見禮即可,畢竟京師高官太多了,哪里跪的過來。但唯有見了閣老和吏部尚書要跪拜行禮,為何如此不解釋。
可惜李佑是個武職,不屬于吏部銓選的范圍,但想著以后也不是沒有機會。難怪陳大老爺不怕升官慢,膽敢跑出中樞來當知縣,國朝傳統上可都是以升遷快又清閑的京官為清貴的。
不知道他是怎么攀上吏部尚書的,李佑想著改日要咨詢咨詢黃師爺。但還有件蹊蹺事是,為何陳知縣有這樣的后臺,又是排名很靠前的進士,還入不了負天下之望的翰林院?不過李佑擔心惹起陳知縣不好的回憶,更不敢直接去問。
最后李佑問了一個在外人眼里莫名其妙的問題:“上個月看邸報說刑部尚書楊老大人入閣為相,這人如何?不會出事罷?”
陳知縣奇道:“在京師時聽說楊閣老處事以公正著稱,和此次關系也不大,應當不會被人捉住把柄。你又為何問起他來?”
李佑避而不答,隨即告辭道:“下官從今要多多關心時局,如此先回去了。”
他之所以關心楊閣老,是因為無聊翻看舊邸報時發現一出消息:今年年初楊閣老還是刑部楊尚書時,提出要將天下巡檢由武職改為雜職,但不了了之。這事也沒引起多大動靜,卻引起了李佑的關注…
李佑回到家中,長隨一直打著燈籠將李佑送到二門。進了后院,李佑接過燈籠打發長隨走人后,步子便邁不動了。因為他要做一個艱難的抉擇,一二三,該去哪一房睡?
正思量間,忽然從墻角下竄出一個小黑影到他面前,將李佑嚇了一跳。抬起燈籠照去,原來是婢nv小竹,便問道:“夜深時候你在外頭作什么怪嚇老爺我?”
換成別的奴婢如此,早就開口責罵了。但這個小姑娘是他還在當小衙役時親手買回來的,各種意義不一般哪。何況年紀又小,當初窮苦的讓她睡廚房打地鋪,一起混過最落魄時光,有點患難交情的意味,后來容貌長美了又是當后備小妾蓄養的。所以李佑心里對小竹有些偏寵,態度與別的奴婢明顯不一樣。
小竹攀住老爺手臂,笑嘻嘻的說:“奴家在這里等老爺回來,一直等到現在,摸摸臉都是涼的。”
“等我作甚?”
小竹用力引著李佑向金寶兒和她的房間過去,“我和金姐姐等老爺回來睡覺,以前不都是這樣的么。”
李佑順其自然隨著走了,省得站那里再做艱難的抉擇,睡誰不是睡。邊走邊說:“入秋夜涼,以后不要在外頭等這么久。”
小竹小聲問說:“是不是怕總被奴家拉走,那兩位娘子不高興?”
“你這xiǎǎo年紀都在亂想什么。”李佑笑道。
“唉,還是以前住官舍時好,金姐姐也這么說。”小竹xiǎǎo嘆一口氣懷舊道。
“金姨娘這樣說自然有她的道理,對你來說住在哪還不是都一樣。”
小竹忽然停住,嬌軟身子很不熟練的貼上李佑說:“當然不一樣了,其實奴家更喜歡老爺當衙役ǎo房沒有別人的時候,真的很想念。其次才是在官舍和金姐姐一起。”
前幾回夏季攻勢屢屢受挫,情竇已經初開了兩個月的小姑娘今夜又發動了對老爺的秋季攻勢。
李佑抱ǎo竹的肩膀認真地問:“你真的懷念那時么?”
“嗯!”小竹很堅定的點頭,碰到了老爺的胸膛。
“好!”李佑大手一揮道:“才知道你懷念在廚房睡覺的時候,今后家里的幾個廚房都歸你了,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小竹又被假裝不解風情的老爺給虛晃一槍,秋季攻勢土崩瓦解。
李老爺暗嘆,幼苗越來越香了,yòò還能頂住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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