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夜半驚醒

華裳 第八十二章 夜半驚醒

學歸來的若云也聽到了這個石破天驚的噩耗。

“咣”的一聲，若云手里拿著的書本掉到了地上許媽媽，你說，再說一次。葉姨娘究竟得了病？”

許媽媽也是一臉難過，今日太太請了名醫夏大夫替葉姨娘看病。據夏大夫說，葉姨娘老是覺得頭痛，是因為頭腦里長了異物。一定要盡快治療，不然……”

若云只覺得呼吸困難，腦子里亂出了一團。

她剛和葉姨娘培養出感情來，她正打算將葉姨娘當成的親娘一般孝敬，葉姨娘偏偏得了這種不治之癥？

腦子里長了……想想都覺得無比的可怕。

若云的臉色有些蒼白夏大夫親口說了治不好么？”

許媽媽連忙說道這倒沒有，聽說還開了方子，說是照著藥方喝藥，連續喝上半個月，說不定就能有所好轉。”

采梅跟著補充了一句不過，若是頭痛沒有緩解的話，就得另請名醫了。”

香菱見若云臉色愈發蒼白，心里很是不忍，溫柔的安撫道，吉人自有天相，葉姨娘一向好心腸，從未做過一件壞事，老天爺定然不忍心如此待她的。”

若云苦笑。

吉人自有天相，好人有好報。這類話她原本也是的。可她的例子，便證明了，其實這個世界上，好心未見得有好報。說不定壞人活的更好更長久。吉人未必有天相，說不定壽命反而短的多。

人的心腸好壞與否，和身體是否健康壓根沒有關聯。

葉姨娘一向好心腸，又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在這后院里幾乎是個影子一般的存在。不過是最近才又得了沈霖的注意力。老天為何要如此苛待葉姨娘？

若云嘆了口氣我現在就去葉姨娘那里看看。”

這次，連許媽媽都沒有出言反對，而是殷勤的說道老奴陪一起吧”

若云點了點頭，也好，許媽媽總比丫鬟們持重沉穩的多。

采梅分外積極的要求跟著打燈籠，唯恐被蘭初又占了先似的。

若云此刻沒有心情留意這些，在許媽媽和香菱的攙扶下，一路快速的去了葉姨娘那里。

待到了葉姨娘的院子里，春竹眼睛紅紅的迎了出來，福了一福四，這么晚了，你了？老爺正在里面安撫葉姨娘呢”

看來，春竹此事后，陪著葉姨娘狠狠的哭過了一場，到現在眼睛還紅腫著。

若云一聽到沈霖在里面，有些躊躇。

葉姨娘此刻最最需要的，并不是她，而是來自的寬慰和陪伴吧她此刻若是去了，豈不是打擾了兩人么？

春竹似是看出若云心中所想，輕聲說道四，要不，你改日有空再來探望吧”反正，葉姨娘這個病癥也不是急發之癥。不必急著一時。

若云只得點了點頭。

正打算打道回府，就見周紹領著幾個小廝快步走了。

周紹年約三十，長的孔武有力，面容剛毅。見了若云，連忙上前行禮。

“周管事請免禮。”沈府上下誰不知周紹是沈霖的心腹親信？雖然也是下人，可在府里的身份地位著實不低。若云也不敢怠慢。

周紹手里拿著一包，也不是寶貝物件，捏的緊緊的。

若云看了，有心詢問，又覺得唐突。

周紹主動解釋道夏大夫開的藥方里，有一味藥極其重要，卻很難買到。剛才老爺便是派奴才領人出去買藥。好在奴才有一家藥鋪子藥材最齊全，到了那里果然找到了這一味藥。現在便是趕著拿煎藥給葉姨娘喝。”

說著，便將手里的藥材遞給了春竹。春竹精神為之一振，連忙去熬藥了。

若云見院子里外都忙做了一團，她幫不上任何忙，便悄然離開了。

不幸之中的萬幸，總算沈霖對葉姨娘還有些情意，居然肯派周紹去做這等事情。想來，葉姨娘心中也會覺得安慰吧

這一夜，若云做了個夢。

夢中，她忽然變成了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手舞足蹈，想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然后，葉姨娘的面孔便出現在她的上方。

葉姨娘似乎年輕多了，微笑著看著她，眼里滿是憐愛。

再過片刻，場景一轉，換成了一個花園。

她已經會走會跑，抬頭一看，葉姨娘靜靜的坐在石凳子上面，幽幽的看著落葉。臉上寫滿了寂寞。

再然后，葉姨娘忽然滿臉憔悴的躺在床上，臉色灰暗，凄惶的看著她。仿佛生離死別一般不舍。她想說，還沒待張口，葉姨娘便大口的嘔出鮮血……

若云從噩夢中驚醒，霍然從床上坐起，滿頭大汗。

明明是夢境，可卻像真切的發生在眼前一般真實。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么？那這個夢，未免太過真實可怕了……

不，她不要葉姨娘死。她要葉姨娘好好的活著。

她從來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難得的體會到了親情的溫暖。她不想松手……

在黑暗中，若云靜靜的流淚。將身子蜷曲成小小的一團，頭埋入膝蓋中，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入了手心里。

自從成了沈家四之后，她已經很久沒有這般肆意的流過眼淚了。

哪怕心里再痛苦再難過再煎熬，她也告誡，一定要好好的堅強的活下去。沒人可以幫她，她只能依靠。她沒有哭泣的權利，也沒到松懈哭泣的時候。

每天神經都繃的緊緊的，從睜眼的那一刻開始，心里反復默念著：我是沈宜晴，我不是蕭若云。我是沈家四，不是蕭婉君的丫鬟若云了。

然后，努力的適應鏡子里的那張美麗的新面孔，謹慎的學習如何做一位合格優秀的貴族。將所有的心事通通埋藏到心底深處，不讓任何人察覺……

這樣的日子，活的一點都不輕松。

更何況，還有嚴厲的夫子們繁重的課業和難纏的們需要應付。再加上精明厲害的嫡母……

最最令人痛苦的，是她連傾訴心聲的人也沒有。

心里所有的痛苦往昔都由她背負，沒人可以幫她一分一毫。

不知怎的，此刻，若云居然想起了齊簫。

相較而言，齊簫過的更艱難痛苦吧他來自完全不同的國度，完全不適應這里的生活方式。不習慣出入都有下人伺候，不習慣咬文嚼字的方式，不習慣這里所有的一切。

不過，他有一點比她強的多。

至少，他坦承直白，在她面前從無遮掩。愿意將心里所想的全部告訴她。一個人，心里即使有再大的苦悶，說出來，便也會覺得輕松許多。

而她，卻死死的守住的秘密，不愿意讓任何知曉。

所以，她的痛苦只有背負……

眼淚早已模糊了眼簾，若云竭力壓抑住哭泣的聲音，如同一只受傷的小獸般極低的嗚咽。

葉姨娘的病情只是個引子，卻牽引出了她心里所有的痛苦和酸楚。

每天夜里，都有丫鬟在若云的屋子里值夜。就睡在大床旁邊的腳踏上。

今夜，恰好輪到香菱值夜。

值夜的丫鬟都不敢睡的太熟，方便隨時伺候主子起夜。只是現在正是深夜，正值人一天之中最深沉的睡眠時刻。因此，香菱難得的睡的很熟。

香菱無夢，勞累了一天，睡的很香甜。

不知的，香菱忽然被驚醒了。

心里似乎被莫名的情緒牽引著，逼著她從最深沉的睡眠中醒來。正是深夜，周圍一片漆黑，唯有窗邊一縷極淡的月光透了進來。借著這一抹微弱的光亮，香菱看往床上，立刻看到了令她為之心酸的一幕。

床上的女孩子不知醒了，身子瑟縮著蜷縮在一起，無助的低泣。那哭聲極力壓抑隱忍，若不是仔細聽，壓根聽不出來。

原來，她在睡夢中隱隱約約聽到的聲響便是在哭泣……

光是這么看著，香菱都覺得心如刀割。

可憐的，夜里一個人偷偷的坐在床上哭泣。定是因為擔憂葉姨娘的病情吧

香菱眼角立刻濕潤了，輕手輕腳的爬了起來，也顧不得主仆之嫌，爬到了床上。伸手將低頭垂淚的小小身子摟進懷中，溫柔的低聲安撫，不要哭，奴婢在這兒呢有不開心的事情，就告訴奴婢，不要總是一個人悶在心里。”

若云身子一顫，聽到這等溫柔的撫慰，卻哭的更加厲害了。香菱已經醒了，她不必再顧忌，反而可以哭出聲來。

香菱用手輕拍若云的后背，見到勇敢堅韌的哭的傷心至極，不由得鼻子一酸，也跟著落了幾滴眼淚。

也不哭了多久，若云終于哭累了，漸漸平息了下來。

積蓄了許久的哀怨和痛苦借著這場淚水的洗禮，似乎減輕了許多。

果然，一個人不能太過壓抑太過逼迫，長了，鐵打的神經也經受不住啊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