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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風流 第二百四十八章 籌備
這雙眼,清澈而純粹,透著一種靜,一種廣闊和冷,如子夜星空般的冷。
仿佛,這世間的變幻,她早就經歷過,仿佛,她已看到了他與她之間的未來,被拋棄了,不驚,被需要著,也是自然。
便如白日,她的嘴里說著她被遺忘時,很害怕,可她的神色那么安靜,那么平和。仿佛他把她遺忘,是她早就料到了的。仿佛她對他,并沒有過太多的指望。
這種眼神,讓他再次感到那強烈的不安和惶惑。
慢慢地搖了搖頭,他沙啞地說道:“不可能。”他站了起來,又說道:“不可能!阿宛,我便是死,也不許你離開我半步!”
她是風鳶,他要握在手豐才安心。他這一生,想什么便會去抓著什么,從來都是如此,從來都不允許風鳶的存在。
馮宛看著他堅決的表情,心中暗嘆一聲。
慢慢的,她低下頭,輕聲道:“容我想想。”
這語氣卻是松動了。
衛子揚狂喜中,馮宛疲憊地朝他一笑,道:“這數日間奔波不斷,不曾好好休息,子揚,我想睡了。”
衛子揚這時似已完全清醒,更似剛才的失態和淚水從不存在。他聲音清澈地連聲說道:“好,好,你休息,你休息。”
說罷,他轉身便走。
走到門坎處時,他回過頭來,臉頰駱紅的他雙眼亮晶晶地說道:“阿宛。”
在馮宛抬頭時,他嘟囔道:“我想和你一起睡。”
馮宛抿唇,她溫柔地說道:“明日如何?”
“好。”衛子揚興高采烈地走了出去。當經過那些守衛的游俠兒時,他們可以看到他步履雖然尤自踉蹌,卻是神彩飛揚,嘴里更是哼著曲。
站在紗窗口馮宛一直目送著衛子揚離去。
第二天,衛子揚一大早便找到馮宛。面對著言笑晏晏,不再堅持離開,甚至在他興致勃勃地談到大婚臉露羞澀的馮宛時,他的心再次踏實了不少。
心情一好,他開始接見群臣。在一番商量后,大臣們都認為,未來的皇后,怎么能安置在冷宮中?于是馮宛被慎而重之地迎入了東宮,只待大婚過后,正式入駐溫寧宮。
在這過程中,馮宛如同每一個待嫁之婦,在談起大婚時,滿臉都是羞澀和期待。同時,她又如往常一樣,處理事情溫和有度,直讓衛子揚覺得,她是真正地放下了心防準備與他一起站在這陳國最高的位置上,共享這無盡榮華。
轉眼幾天過去了。
在群臣大肆張羅著衛子揚的登基大典和娶后大典時,馮宛也沒有閑著,她開始一一清理后宮。這后宮中留下的太監宮婢,幾乎都是前朝余孽,是忠是奸還真是說不清。
經過馮宛一系列手段,足足裁減了五分之四,只留下不到一百的太監宮婢,后宮的清查工作才算完結。
肅清后宮后,離衛子揚的登基大典已經不遠了。
這一日馮宛坐在殿下,拿著一本帛書慢慢翻看著。看著看著,
她胃中一陣翻滾,連忙若無其事地站起,一直回到寢宮內殿,她才干嘔起來。
剛剛干嘔完便聽到宮婢的聲音傳來“見過將軍。”
“免禮。夫人呢?”
“夫人在寢宮中。”說罷,一宮婢轉身便向寢宮走來。
衛子揚喊住她淡淡說道:“我無事,只是過來看看。”然后聽到他的腳步聲遠去。
馮宛慢慢轉身,朝外走去。她一出來,一宮婢便恭敬地稟道:“夫人,將軍剛才過來了。”
馮宛點了點頭,在塌上坐下,輕聲道:“把曾統領叫過來。”
“是。”
腳步聲響,不一會,曾秀走了進來。看到馮宛,他深深一禮,不等他開口,站起來迎接的馮宛已經笑容滿面地說道:“事情可是順利?”
曾秀認真地答道:“有將軍看著,自是一切順利。”
這種四平八穩地對話,眾宮婢太監聽了,都不再在意。這時,馮宛揮了揮手,命令道:“你們退下吧。”
她們退得不遠時,聽到馮宛在輕聲問道:“阿秀,不知那弗兒…”一太監腳步放慢,傾聽了一會,轉身朝衛子揚的正殿走去。
直到那些人都走得不見人影了,曾秀才輕嘆一聲,道:“夫人這是何苦?”
馮宛垂眸,她這陣子解釋得太多了,已不想再多說什么。
她慢慢轉動著手中的酒斟,徐徐說道:“不能在婚禮準備妥當后再離開,子揚他丟不起這個人。所以我的時間真不多。”
曾秀沉默了一會,忍不住說道:“夫人,衛將軍他,真是情深意重。
馮宛一笑,好一會,她才幽幽說道:“其實他知道我害怕什么。”可實際上,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針對她害怕的事,給過她承諾,哪怕是畫餅充饑的承諾。也許,對她的歡喜是情還是依賴習慣,他自己也說不清吧?
當然,這才是應該的。畢竟這世間就是如此,男人有了權勢,什么樣的美人得不到?犯得著把寶貴的誓言用在她這個婦人身上?更何況在這亂世。
在外面時,她聽多了那些男人的議論。對于一個婦人被男人利用完了,便隨手遺棄的事,眾人都認為理斯當然。她只經被男人遺棄過一世,這一世,她得自己護著自己。
兩人又商量了一下細節,馮宛認真地說道:“弗兒的事,還是落在趙俊身上吧。你派人暗示一下趙俊,便說要想將功折罪,把弗兒獻上也許有用。”
“是。”令吳姓青年在那三個地方搜尋不果后,馮宛不得不把主意落在趙俊的身上。
事實上,現在的趙俊也是處境難堪得很,為了防止被殺,他除了點卯時,畢恭畢敬一絲不芶地在衛子揚面前表現外,其余的時候,都是閉門不出。至于過時的大公主陳雅,這陣子更是嚇得躲在房中不敢出來。此起彼伏之下趙俊的那三個妾室,月娘眉娘和絹兒,念著將要成為皇后的馮宛,對她們不但沒有敵意,還好歹幫過幾次,倒是挺直腰背風光了不少。
曾秀一走,一個太監便向馮宛稟道:“夫人,里姝兒求見。”
里姝兒?馮宛站了起來,含笑道:“請她進來。”
“是。”
不一會,外面傳來那太監高揚的喝令聲“傳,里姝兒進見一”
腳步聲響,不一會,盛裝打扮,嬌媚少婦樣的里姝兒走了進來。
遠遠的她便朝馮宛盈盈一福,恭敬地喚道:“里姝兒見過馮夫人。”
“起來吧。”
“是。”
里姝兒站了起來,她抬頭對上溫文含笑的馮宛,心頭一松,暗暗有點得意。自從馮宛回來的消息傳出后,整個都城的權貴都想與她套套近乎,以期結個善緣。當然,馮宛眼看就是皇后了,這時結什么善緣,都已經遲了。
只有里姝兒這時是無比慶幸。她既慶幸在馮宛落難時,自己救助過她,更慶幸馮宛對她的態度,竟是出乎尋常的熱乎和友善,仿佛與她相識已久。
在里姝兒日光殷切地看向馮宛時,馮宛也是高興的。上一世在她死前一個月,里姝兒便死于亂軍當中。這一世,她改變了朝局也改變了里姝兒的命運。
“坐吧。”
“是。”側身謹慎地坐好,里姝兒眨巴著大眼有點好奇又有點敬畏地看著馮宛。
馮宛一笑,她溫聲說道:“妹兒不必拘束。”
“是。”
在馮宛與里姝兒交談時,宮門外,一輛馬車正慢慢駛來。
車簾晃動中,一個女聲傳來“曾統帥好威風啊,不過一個小小
的游俠兒,攀上了貴人,現在連路人都向你行禮了。”
聲音極盡嘲弄。
靠著馬車,策馬緩行的曾秀淡淡回道:“馮美人過獎了。”馬車中的婦人,正是一直被幽禁止在衛府中的馮蕓。只是不知何故,曾秀竟然把她請到了皇宮。
馮蕓是想忍耐的,可她聽到曾秀這不陰不陽的語氣,心中的火氣便向上直冒。而且自從衛子揚入城的那一天,她對一切已經絕望。
因此,她尖笑一聲,說道:“也難怪,你家夫人現在多風光啊?只是不知她流落在外的那些時日,有沒有懷上哪個人的野種?”
她是不想這樣說的,誰叫曾秀見她的第一句便說什么“馮美人過得可好?我家夫人說了,畢竟是親姐妹,臨行前,怎么著也得見一面吧?”這話是什么意思?分明是要殺她啊。她既然都要死了,為什么還要討好那個賤女人?
見曾秀不理,馮蕓又尖笑起來,她叫道:“對了,你家夫人難道只想見我?她不是恨我的父兄入骨嗎?有沒有下令把整個馮氏一族給滅了?是了是啊,她也姓馮,滅了馮氏一族的話,豈不是連她自己也不得好死?”
曾秀依然不理。
正在這時,一個騎士策馬急沖而來。他一直沖到曾秀面前,跳下馬背便是一禮,朗聲說道:“統帥,夫人有急事相告。”
曾秀剛一猶豫,那騎士便瞟了馮蕓的馬車一眼,又說道:“夫人說了,這個婦人已不值一提,她的事暫且押后。”
“是。”曾秀馬上應了一聲,揮手令得護衛們把馮蕓送回去,而他自己,則與那騎士匆匆奔入宮中。
目送著曾秀和那騎士離開的身影,馬車中的馮蕓,一臉的怨恨和不安慢慢消去。她向后一倚,咬牙切齒地想道:馮氏阿宛,你想我的命,怕不是那么容易!
她伸手入懷,暗暗付道:這一次被傳召得匆忙,什么都來不及帶。可下一次,她就不會那么好運了。
她也是從宮中出來的,攜帶個什么東西而不被查出,那是早就通曉的。至于殺人害人于無形,也是曉得不少的。
不一會,眾護衛便把馮蕓送回了原來的衛將軍府。目送著她的馬車離去,一個護衛湊近門衛,低低交待道:“夫人說了,這陣子馮美人如有派人出入,可以不動聲色地放行。便是有不對處,也可當做不知。”
那門衛雖然不懂,這時也凜然應道:“是。”
護衛朝他的肩膀拍了拍,笑道:“好好干,夫人記得你的。”
門衛臉孔漲紅,激動地說道:“是。
護衛點了點頭,又低聲交待了兩句,這才策著馬,慢條斯理地趕回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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