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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三百零九章 私心之外是深深算計
第一第三百零九章私心之外是深深算計
第一第三百零九章私心之外是深深算計
草上匪
鹽政最是害人”要革了這鹽政,民人可都得拍手稱快
聽李肆大略說到目前的難題,嚴三娘下意識就想到了自己槍斃鹽道
總巡的經歷,而梁博儔一家更是鹽商,鹽政害人種種,讓嚴三娘義憤填
膺,她純粹是從老百姓的角度來看這事。
可她畢竟不是老百姓了,罵了一句后,小意地勸道:““可安爺子也
說得對,這鹽歷代都是官賣,真是想改,最好也慢慢來。現在大敵當
面,內里還是緩緩好,更不值得你這般動氣。聽說你還責罰了龍高
山,這可不像是””
剛說到這,外面響起龍高山的聲音:““夫人,是我的錯,我不該調
巡差清街擾民,天王罰我軍鞭,我認!””
嚴三娘臉頰頓時紅了,這龍高山就一直在外面聽墻角?剛才李肆和
她親
““我看你啊,罰軍鞭可遠遠不夠!守大門去!””
她惱怒地嗔著,龍高山現身請罪,如她所令,乖乖去天王府大門外
站崗了。
““我是動了些氣,可也有自己的算計,總之你別擔心了,多擔心你
的肚子吧。””
自己這三娘果然有呂后之風啊,身邊人全都怕她,還好自己不是劉
李肆無奈地想著,將三娘勸走了,他還得繼續算計
安金枝和嚴三娘當然都想不透李肆為何要在鹽業上折騰,李肆也
很清楚華夏這千百年來的鹽政傳統,《鹽鐵論》引發的千年大爭論鹽
還排在鐵前面,由此可見鹽政對于傳統儒法社會的重要性。唐時黃
巢,元時張士誠,都是鹽商出身,鹽政之重,非同尋常。
李肆在鹽政上動手,不只出于個人情結,更懷著很深一番算計。
嚴格說,明清之前鹽政都只是專賣,而不是壟斷,這二者是有
區別的。專賣只是國家管控,鹽商來去自如,只需出資購鹽引即可。
明初所行的““開中法””,也是讓鹽商把糧食送到邊關,再以糧數發放鹽
引。萬歷年間,袁世振行““綱法””,才開始確立鹽商奎斷經營的地
清時更強化了這一措施,鹽棄運銷食鹽要先向鹽運司交納鹽課,
領取鹽引,然后到指定的產鹽區向灶戶買鹽,再販往指定的行鹽區銷售
但鹽引不是隨便買的,商人必須以引窩為據,證明自己擁有運銷食
鹽特權。為了得到引窩,商人又必須事先““認窩”””也就是花錢買壟
斷經營權,而這樣的壟斷持權基本已經穩定為世襲特權。
這套壟斷經營體系運轉之后,就像一只吸金獸,越轉越大角色也
不斷分化。最初鹽商直接向灶戶買鹽,后來分化出場商,握有向灶戶
收鹽的壟斷特權。原本銷售商都是自運自銷或者是資本不足,或者
是有利可圖他們開始轉包,也就是出租壟斷經營權,由此出現出租
權力的窩商和租賃引窩運銷的運商。
此外還有一類總商是鹽商里資本最雄厚的,類同地方鄉伸他
們要協助官府,催辦鹽課鹽引的征繳。若有積欠,總商就得賠付,同
時還要負責查禁私鹽。之前嚴三娘所殺的鹽道總巡,就是這類總商蒙養
的私人執法隊頭目。
明清這一套鹽政統稱為“1綱商引岸”,,核心管制思路就跟統治地方
一樣,將權力層層分解,跟資本流轉環節套在一起,同時將管制責任
和資本風險全數壓在鹽商身上,鹽商當然要如數轉移到最終消費者身
上,為此政府默許他們有““加價””、““加耗””、““借常””的持權。
整個環節,不僅卷入了資本”還卷入了各層官府,從鹽運司到鹽
院,到地方官府,乃至朝廷和皇帝都要伸手。歷代巡鹽御史都是清廷
內務府官員,康熙和乾隆南巡,花銷更是綺重鹽商。康熙南巡,有江
蘇宜思恭虧空案,重點還不在鹽政。乾隆南巡,引爆兩誰鹽引案,虧空
一千萬兩。乾嘉年間的動亂,乃至后來的白蓮教起義,軍費來源里,
很大一部分都是鹽商““報效,”,其中兩誰鹽商在1砌到1奶年”就““報
效””五百五十萬兩
兩誰鹽區也就包括河南、兩江、湖廣共六省,清初正綱鹽課銀為四十
萬兩,加上雜派接近四萬兩。乾隆時增加到鵝萬兩,嘉慶二十年時又
翻一倍,鹽政到厚,由此可見一斑。而兩淮鹽商之富,也讓人心驚膽
戰。揚州鹽商奢靡”天下聞名,為何能有““揚州八怪””?那都是鹽商
攀附風雅營造出來的書畫產業,才引得落魄文人齊聚揚州。
有很多人會疑惑,最終消費鹽的老百姓,一年也就吃那么點鹽,官
府和商人要怎么來接刮銀子?
按照現代標準(該已經是多了),成年人一年吃四斤鹽足矣乾隆時期鹽價平均一斤鹽主女一人一年吃鹽也就花一百二十
就按兩億成人份計算,全國鹽業卒場也就兩千多萬兩。僅僅一個
兩誰鹽區,就向清廷繳四百萬兩鹽課這銀子是從哪里來的?
華夏太大,事情總是復雜的”產鹽成本低,利潤高,而且是生活
必需品,是剛需,這是鹽政被歷代王朝把持的原因。但為何類似兩淮
鹽商這種群體,沒在漢唐宋明出現,反而在滿清出現了呢?
之前就說過了嘛,明朝萬歷后才有鹽業壟斷,清時把這一套權力
與資本勾結的東西發揚到了極致而已。
這事也不能光從最終消費者身上看,產業是一條經濟鏈,盤子有多
大,不能光看最終消費者,中間環節有時候比最終消費者更重要,比
如房地產
利潤高,是剛需,有千百年來的管制傳統,同時之前已經積累了相
當的壘斷經營經驗,有一套清晰可見的權力規則,自然就成為資本追逐
的亮點。在儒法勾結到極致的滿清,鹽業就是熱點行業”經久不衰o
資本不斷卷入,分工也越見細致。每分一層,就擴展出一分空間,多
出道承載風險的堤壩。
因此這鹽業就是一個權力和資本全員參與的游戲,甚至在某種程
度上可以看作是類似““買月球領地””的產業。當然,這個產業有最終
的出口,否則沒辦法持續運轉二百多年。一般老百姓要承載一部分,
參與游戲的商人們要承載一部分,官府乃至滿清朝廷也要承載一部
總結而言”鹽政的重點不止在鹽本身上,而是這套權力資本勾結
的體系足夠穩定,能源源不斷吸取到足夠多的資本來維持運轉。后來
的鴉片產業跟鹽政一脈相承,在滿清,實業為何難振,就因為資本追逐
的是這一類跟權力緊緊相附的熱點。
這樣的鹽政本質,自然不容于李肆對英華新朝工商底策的設計。他
還指望著商人們把銀子都投到工廠上去,指望資本去創造貨真階實的財
富,去創造新興技術,去推動社會發展。而鹽政的投資方向,卻是權
力本身,在這個游戲里,資本對技術沒興趣。
鹽政就是滿清徑濟體系的標桿產業,是資本和權力結合最緊密的東
西,所以李肆想以鹽政為突破口,將資本導引到實業上去。
若是在兩淮,他要革除這套把戲,阻力比打敗清兵大十倍都不止,
而在廣東,阻力卻要小很多。廣東產鹽,廣東水陸運輸也很發達,即
便鹽政改革之初,英華政府在管控上不夠得力,也不會造成太大風波。
而鹽商在廣東的勢力也很一般,是個軟柿子。
卻不曾想,李肆和粵商總會有根本分歧,這個軟柿子一捏,引得其
他行業的商人都站出來表態,他們都怕自己是下一個。
安金枝也怕,而且還不止一處怕。原本他還想著借自己跟李肆的
關系,讓英華施行玻璃專賣,這樣他和李肆合資的粵璃堂就能獨霸廣
東。此外李肆之前整治洋行,將所有行商綁在了南洋公司這一駕馬車
上,他和所有行商都怕李肆把革除鹽政專營這一招也用在南洋公司身
李肆這兩個月來,畫大餅,許諾,轉移視線等等招數都用了,不
僅想說服安金枝,讓他勸撫鹽商,也直接跟鹽商溝通,就希望盡量能以
軟手段解決這個問題。但一來安金枝、鹽商和李肆的思路有根本分
歧,一時難以彌合這距離,二來李肆拿出的方案,對他們觸動又太大,
所以溝通一直沒有什么成效。
李肆對粵商總會在英華新朝身上的期許很是惱怒,同時也自承對
商人本性了解得還是不足。他一直在壓制以暴力手段強行解決問題的
沖動,覺得雙方畢竟還可以溝通。若是直接以暴力手段推行”他一手
扶持起來的粵商總會,估計就要散架,籌款麻煩還是小事,推動工商發
展這個期望,就得多上一層阻礙,甚至有可能從白地做起,也給自己施
政留下一個不好的前例。
““堡壘從來都是從內部攻破的,那幫鹽商,難道真是鐵板一塊
嗎?””
整理好了新的方案,吩咐手下送給中書廳工商署提意見,李肆一邊
活動身體,一邊期望著這份新的方案”能引得鹽商自己內部產生變
““就希望能快一點吧,康熙老兒留給我的時間,該是不多了,不
知道那個麻子,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內外交困,焦慮不止。”,
然后他看向北方,幸災樂禍地想著,自己終究不是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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