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入學

雪洗天下 一 入學

又到了八月底，如同往年一般，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總是羅賓縣一中最忙的時候，初一、高一的新生們的到來一下子讓學校里的老師忙了起來。

新生的接待、注冊、分班、與家長們的溝通、新生們宿舍的安排……所有的這些，都讓剛開學的老師們，特別是被分配到高一或初一年級的老師們忙得要死，誰讓羅賓縣一中是縣里的唯一的一所重點中學呢，大家不往這里擠往哪里擠呢？每年到這個時候，凡是家里有點關系的，有點門路的，或有點錢的，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羅賓縣一中！學校面對這些也是弄得焦頭爛額。

這是誰的條子？縣教育局汪副局長的條子，他的小外甥今年剛剛小學畢業了，沒能考上縣一中，所以……能不同意嗎？汪副局長是干啥的，縣教育局專門負責教育經費審批下撥的，誰又敢不給面子來著。這又是誰的電話，縣供電局莫主任打來的，他朋友的小女兒今年初中畢業……你能說不行嗎？可以啊，前提是學校的校內電網改造大概再會拖后幾年吧。還有這個，這個更不得了，縣政府苗秘書親自開車送來的，你能說對他說“NO”！除了這些有權的以外，還有些有錢的就比較直接了。

“什么，我的兒子分數不夠，上不了高中！什么分數不夠？我兒子聰明得很，過來兒子，給穆校長看看！”隨著這個身高六尺，腰圍也是六尺的男人的聲音，一個和他一樣體形，嘴里塞滿了土豆片的小胖子出現在穆校長面前！

“啥也別說了，就隨便找個班級給我兒子加個座位，這些錢就當是我學校的！”這個男子拉開皮包，呼拉啦的把皮包里的錢倒在了桌上，“這是十萬塊！”

十萬塊，可以讓學校里的圖書館重新更新一批圖書了！穆校長沒有多考慮，他拿起了桌上的電話。

“喂，李主任嗎，是我，你查一下今年高一年級哪個班的人數名額還有空缺……噢，我知道了！”

穆校長看向那個男人，“你帶你的孩子去新生報名處，找安老師報道吧！”

看著那個男人帶著他的孩子走了，穆校長靠在了椅子上閉起眼睛揉起了太陽穴。這年頭，校長不好當啊，一中就只有一個，誰都想往里面擠，為了孩子的前途，大人們都拼了命的想辦法，如果是成績好，憑分數考起一中的還好，最怕的就是那些分數不夠卻關系超硬的學生，你是誰都不能得罪，縣里大大小小的衙門，哪個和學校不沾點邊！比起這些來，那些拿錢來讀書的還好一些，凡是分數不夠又想來一中讀書的，初中一年六千，高中一年一萬。像剛才那個小胖子，不是分數不夠，而是根本連縣里規定的高中的最低錄取分數線都沒達到，他爸到也干脆三年十萬！有了這十萬塊，學校圖書館里頭的書可以買一批了，衛老師上學期提出的增加學校化學實驗室試驗器皿的那份清單也可以批準了。國家對教育的投入排除掉通貨膨脹的因素后，現在是越來越少了，當個校長，就像當個大管家，柴米油鹽什么都要精打細算，要保住一中這塊牌子，哎，不容易啊！

這邊的新生接待處，郭老師也是滿得夠嗆，這一年，剛帶完高三，學校又安排她來做高一的班主任。

“每年都走一批來一批，再干上兩屆，自己就得退休嘍！”郭老師暗暗的想著。看著眼前人頭涌動的新生接待處，突然之間，一個人影一下子吸引了郭老師的注意。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年，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衣，雪白的襯衣在太陽下如同一團柔和的白光，那少年往哪里靜靜的一站，周圍的喧囂仿佛到了他身前就自動往兩邊分開了。

“這少年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郭老師在心里對自己說。

讓郭老師意外的是，在不知不覺中，那個少年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挺直的鼻子，大而秀氣的眼睛，緊抿的嘴唇，還有一對如翅膀飛揚的眉毛，那少年沒說話，只把手里的一份東西遞給了她。

郭老師低頭看了那少年遞過來的東西，“龍烈血”三個字映入郭老師的眼里，名字里帶著“血”字，很少見，還是自己班的。

“我是你們高一（1）班的班主任，你可以叫我郭老師，你叫龍烈血是吧？”那少年點點頭，看得出來，著個少年不喜歡說話，“我看一下”郭老師翻了一下手中的東西，“你的宿舍在男生宿舍區的411號！下午五點的時候在高中部107教室開班會”

當龍烈血去到411的時候，推開411的門他就看到了三個人，三個人都擠在宿舍的窗戶那里，翹著屁股往窗戶外面看，兩個瘦的，一個胖的，胖的被擠在中間，聽到宿舍門響，三個人一起轉過了頭來，看到提著包袱的龍烈血，三個人又把頭轉了回去，其中一個人喊了一句：“快過來看美女啊！”這就是龍烈血和小胖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真實情況。

在后來的自我介紹中，龍烈血知道了他們的名字，那個胖子叫“屠克洲”，最瘦的那個，也就是叫他“看美女”的那個叫金昊，還有一個叫仇天河，有些容易害羞，四人都是被分在了一個班的。

龍烈血他們分到的411宿舍，是在“L”型的男生宿舍樓看女生宿舍樓最好的地方，因為，女生宿舍樓就在他們窗戶對面。他們那個位置樓下的宿舍，一樓的看不到，因為被墻擋住了。二樓的看不清，因為除了墻以外還有樹。三樓的也被樹影響了大部分。四樓是最好的。五樓雖然看得清，但始終遠了一點。

用金昊的話說，就是“這次我們四個發達了！”聽到這話，屠克洲咧著嘴傻笑，仇天河有點臉紅，龍烈血呢，輕輕笑了笑，跟他們在一起，應該會很有意思吧！

不論怎么樣，那時的龍烈血，只是一個15歲的少年。

龍烈血的高中生活也就這樣開始了。

在另外三個人的眼里，龍烈血是一個奇怪的人：話不多；沒有任何愛好，游戲、漫畫、流行音樂一樣不沾；朋友很少，甚至是沒有，因為與龍烈血一個學校來到縣一中的其他人，沒有一個是龍烈血的朋友；作息時間很規律，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一點睡覺；讀書刻苦，如果不在宿舍的話，那么要想找到龍烈血的話很簡單，要么去教室，要么在圖書館；龍烈血很少談論自己的家庭；衣著樸實（你知道龍悍怎么給龍烈血買衣服的嗎，初一的時候，龍悍給龍烈血買過一次衣服，在龍烈血上課的時間里，龍悍到了縣城，同一個款式的T血，龍悍從小號到大號，拿了三個型號的，每個型號的四件，買其他的東西也類同。汗！）。

通過以上的表現，三個人勾畫出了龍烈血的情況：出身農村，從小就在干活，家里經濟很困難，沒有時間也沒有條件接觸任何的業余愛好，性格有點內向，但是非常的刻苦上進，為人很自律，而且難得的是，處于“這種困難境地”的龍烈血，還有拾金不昧的美德！（開學的第二天，屠克洲掉了三百塊錢，被龍烈血撿到，龍烈血還給了屠克洲）因此，開學才一周，龍烈血就被宿舍里的其他三人定位在“愿意隨時給與他幫助且值得一交的朋友”的位置上！

龍烈血的冷漠與特立獨行在宿舍里的三人看來是內向，而在其他人看來，可能就理解為其他意思了。

這一天，剛開學一周多一點，晚自習結束，龍烈血在回宿舍的時候就被幾個人堵在了高中部與初中部中間的小花園中，晚上那里只有兩盞路燈，其他的地方都黑乎乎的，小花園里樹樹草草的又多，實在是PK扁人，談情說愛的好地方。

龍烈血看了一眼，前二后三，一共五個人。

“你就是龍烈血？”龍烈血前面一個刁著煙的人問道，那時候在學校，刁點的同學的標志就是嘴上一根煙。

龍烈血看了他一眼，“讓開路，你們擋著我了！”

“喲嗬，果然跟傳說中的一樣，拽得不得了！”那個人把煙吐到地上，用膠碾滅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龍烈血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他。

“不要跟他廢話了，直接扁他！”五人中的一個建議道。

看著慢慢圍上來的五個人，龍烈血嘆了口氣，這一次，估計又要像小學那次一樣，因為打人在學校里出名了，不過，這一次自己不會再把人打得那么慘了。

“你們要干什么！”一聲大喊，龍烈血宿舍的其他三位跑了過來。

看到他們跑過來，圍著龍烈血那幾個人都不由自主的站到了一起，把龍烈血空了出來，小胖（宿舍里已經這么稱呼他了）、瘦猴（小胖給金昊起的外號）和仇天河跑了過來，小胖的手里還拿著一塊磚頭，上面沾著泥，估計是剛從花臺里給拿出來的。

小胖他們一過來，馬上和龍烈血站在一起，隱隱的把龍烈血護在身后小半步，這下，兩隊人便在這里卯上了。

“我說是誰，原來是411宿舍的幾位啊！”對面帶頭的那位怪聲怪氣的說到。

“怎么，羨慕啊！”瘦猴不甘示弱的反擊道。

“廢話少說，你們幾個今天是要想做出頭鳥了！”

“日！”小胖罵了一句，“你們才是鳥呢，他是我們宿舍的，你們想怎么樣？”

對面幾人臉色一變：“操，現在高一的可真囂張，告訴你，老子看他不爽，要教訓教訓他，識相的滾到一邊別插手！”

“日！你以為你是誰啊，他是我們的兄弟，你們有膽子就上啊，老子把你們砸得連你媽都認不出來！”小胖揚了揚手上的磚頭！

兩邊的人劍拔弩張。

“兄弟！‘他是我們的兄弟’！”龍烈血聽到小胖的話，心里一陣異樣的感覺流過，從小到大，還是有人第一次這么稱呼自己，小學時沒人敢和自己在一起玩，初中時除了上課以外每天都是回家訓練，就算在學校，因為自己性格的緣故，也沒有誰會來找自己說話。而現在，小胖手里拿著磚頭一副虛張聲勢要拼命的樣子，瘦猴的腿在不可察覺的輕輕的抖著，天河手心冒著汗，但就算這樣，他們還是跟自己站在了一起。

龍烈血輕輕的往前邁了半步，就在這一瞬間，他決定，如果要打的話，他不會讓對面那幾個人沾到自己身邊這三人的一根汗毛！

對面那幾個此時也有些猶豫不決，本來十拿九穩的事現在卻因為多跑出幾個人來弄得有些騎虎難下，而且好像這邊的動靜已經有人注意到了，如果學校護衛隊的來了那就不妙了。

“好，今天暫時放過你們，你們等著，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們！”對面帶頭的放下話就要走。

“我告訴你們，要是你們敢動我這邊任何一個兄弟地一根手指頭，老子砸出去兩萬塊錢，叫人來把你們的狗爪子給下掉，老子家里別的沒有，就是錢多！”小胖也放出狠話。

對面的人終于走了，三個人不由都松了一口氣。

四個人回到宿舍，天河問小胖：“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你以前是不是做過”

“什么真不真做不做的？”小胖迷惑的反問道。

“就是你最后說的那句啊！”

“噢，那句話啊，啊……哈……哈……！”

“切，不說就算了，我們還以為你真有黑道背景呢！”瘦猴不以為然。

小胖聽到這話卻難得臉上正經起來說道：“你們知道出來混有哪三樣東西最重要！”

大家搖頭。

小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是猛！”

小胖伸出兩根手指，“第二，還是猛！”

小胖伸出三根手指，“第三，又是猛！”

眾人摔倒！

“別不信，這都是金玉良言。在外面混，正所謂‘忍一時鼻青臉腫，退一步頭破血流’”小胖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只有夠猛，別人才不敢欺負你；你只有比別人猛，別人才會怕你。道上尊敬的，只有猛人！”

小胖說完，老氣橫秋的拍拍龍烈血的肩膀，感嘆道：“人一老實就是會受氣，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時，一定要表現得生猛一點，不然人家還以為吃定你了！”

龍烈血有些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什么，你連‘生猛’都不會，那么你看好了，記住我臉上這個表情，只要你學會七分，以后只要把這個表情擺出來，人家就不敢欺負你了！”說完，小胖向前走了兩步擺了個poss,，“看好了！”說完猛地回過頭來，回過頭來的小胖齜牙咧嘴，臉紅脖子粗，看樣子倒是真的有幾分嚇人。

龍烈血沒說話，輕輕的走開了。

瘦猴上前，拍了拍小胖的肩膀，“老大啊，你這個表情實在是太嚇人了！”

“怎么樣，厲害吧！”

“你知道你剛剛那個‘生猛’的表情像什么嗎？”

“像什么？”

“哎呀，算了，說出來怪嚇人的！”

“沒關系，你說！”

“算了，還是不要說了！”

“不怕，你說好了！我這個人很謙虛地”

“你要求的，我可說啦！”瘦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是一片嚴肅，“你剛才的表情，實在是很像人類正在進行著某種劇烈的生理活動！”

“哈……哈，是不是像兩個人在做生死決斗時的表情？”小胖問。

“不，是像一個人在廁所里使勁的拉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