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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風流 第594章 兩個張大將軍
也不知是不是湊巧,長空之中,忽然劃過一道流星,四周立即響起了一陣嘈雜之聲。很顯然,看見這道流星的人,不在少數。在如今這個迷信的時代,大家都相信“天人感應”,上天的意志,往往會通過所謂的“天相”來反映。所以,日食、月食、洪澇災害什么的,往往都會被看作了統治者失德所致。所以,出現這些情況,皇帝經常會下罪己詔,反省自己的決策失誤。
而流星,則被看作了重要人物隕落的征兆,也怪不得大家看見了,個個都是大驚小怪,議論紛紛。
眾人的議論聲還沒有平息,天邊又是好幾道流星不斷劃過,匯成了一陣流星雨,端的是十分的旖旎,將這湛湛的夜空,襯托得豐富多彩。
但眾人見了,卻是手足無措,相顧駭然。
一顆流星的隕落,已經足夠引起重視了,這樣密集的流星雨,簡直就像是實打實的下雨一般,壯觀是壯觀了,焉能不讓眾人心驚膽戰。
武神棍也是目瞪口呆,他沒有想到,流星雨也是如此適時,居然正在他說話的最關鍵時刻,“下”了起來。這樣一來,他驀然發現,自己講道理的難度,要下降了很多。
而張仁愿望向武神棍的眼神,則是從佩服變成了震驚,簡直把對方當作了真真正正的仙人。就在前一刻,武神棍還在說,將會有大事要發生,連他也不能挽狂瀾于既倒,只能疏導,言猶在耳,上天就給了同樣的警示。這又豈能是巧合?
“先生若有什么話,但請吩咐,老夫一定鼎力而為!”張仁愿徹底放下了心中的掛礙,信誓旦旦地說道。他對武神棍,是徹底的服氣了。
“哎,天降異端,江山就要易主!”武神棍沉痛地說道:“為了天下的黎民蒼生,我這個世外之人,也只好參與一次這血腥的權謀爭斗了!”籍著這流星雨的威力,他竟是毫不諱言,江山易主這樣的事情。要知道,這話若是被他姑姑武則天聽進去,管他是什么世外高人,必然是要被一刀兩斷的。
張仁愿卻沒有心情去計較武神棍犯下的這個大忌諱,雙眸兀自直直地盯著遠處的的天空。
“天下感懷李唐之心,從未泯滅,如今雖然是女皇執政,實際上天下人不過是把今上當成了李唐的一個母后而已,并沒有將李武兩家的主客之勢逆轉過來思量。前兩天,天下之所以太平,就是因為李家還能以陽制陰,以主壓客。但現在則是不然,大勢逆轉,客星犯主,乃是大忌,若不撥亂反正,天下陰陽失調,必然要發生重大的變亂。到那時候,白骨盈野,血流成河都不在話下,所以——”
“撥亂反正?!”張仁愿聽見這個詞,嚇了一跳。他明顯聽出,武攸緒是把李家說成正統,而把武家說成篡位者的。這撥亂反正,豈不是要打倒武家,而扶持李家嗎?
“可是,先生你不是武家——”
“方外之人,還分什么李家還是武家!將軍大可以忘記我的姓氏,或者當我姓‘梅’。”武攸緒伸手一攔,道:“想當初,我是出自武家,但這并不影響我為天下的百姓謀取平安。再者,今日太子就算去位,甚至丟命,武家成為這天下的主人,恐怕也只是一廂情愿而已。百姓們會買圣皇的帳,是因為她乃李家的兒媳,而其他人武家人則不是。到時候,各地必然要相繼宣布割據,天下必然要陷入動亂。到時候,李家或許不能在重整旗鼓,武家也一樣沒辦法穩坐江山。”
這一下,張仁愿對武攸緒的敬佩,又大大地加深了幾分。如果方才只是佩服他的本事的話,現在則佩服起他的深明大義來了。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對于一個人來說,門閥家族之間的利益,往往要大過于國家的利益。武攸緒出自武家,自然要把武家的利益防在第一位,國家和個人的私利放在其后。這也是兩人談話之初,張仁愿一直以為武攸緒是在代替武家來說項的原因所在。
想不到,武攸緒居然是在替李家說話。他悲天憫人,不顧個人的聲譽參與這種俗世的爭斗,居然是為了自己家族的死對頭當說客。這種胸襟,豈能不讓張仁愿感佩。
同時,張仁愿也暗暗松了一口氣。他作為武將,并沒有明顯的政治傾向,并不代表他在私心里沒有傾向。他年輕的時候,效忠的一直是李唐朝廷,在李家皇帝的提拔之下,扶搖直上,爬上了今天的高位。如果武攸緒勸說他幫助武家來對付李家,他雖說也有可能參與,到底是有心病。而如今顛倒過來,這心病卻是完全沒有,反而還有一種別樣的輕松。畢竟,在他的潛意識里,也認為李家才是正統。
“先生懿德,令人高山仰止,這一番微言大義,令老夫茅塞頓開,先生但有吩咐,老夫無有不從!”張仁愿很干脆地表明了態度。事實上,像他這樣的人,錯非武攸緒,而是其他任何人來當說客,都不大可能成功,而且還有可能受到反噬。計算是武攸緒,若是沒有這場忽如其來的流星雨,也要多耗費一番唇舌。
武攸緒回過頭來,看見張仁愿心悅誠服的樣子,松了一口氣。同時,他的心下也閃過一陣黯然。畢竟,正如張仁愿所說,他也是武家的人,甚至還頂著個郡王的爵位,居然要為李家出頭對付武家,心下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的。
“我乃方外之人,具體的方略,我就不參與了,讓另外一個人來和你商議,倒是正合適!”言罷,他偏過頭去,向旁邊輕輕喝道:“過來吧!”
一直靜靜站在旁邊的那名武攸緒的“貼身侍衛”緩緩地走了過來,朝著張仁愿笑道:“大將軍,久違了!”
“你……你……居然是張,張大將軍?”張仁愿嘴巴和雙眸都張得渾圓,難以置信。他和張易之并不相熟,只不過是在朝堂上見過幾面而已,但籍著月光,他能很明確地認出張易之來。這也難怪,張易之這樣的人,就算是男人,見過之后,也很難忘記他的形貌。
張易之“哈哈”一笑,道:“看來咱們要改個稱呼才是了,你是張大將軍,我也是張大將軍,太容易讓人糊涂了!”
張仁愿也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物,他方才的驚愕,只是被張易之突兀的出場震懾了一下而已。他萬萬沒有想到,作為太子武顯頭號心腹的張易之,居然會和武攸緒扯上干系,而且,張易之前兩天還已經領軍北上,前去接替幽州防務了。驚愕過后,他知道張易之必然是要對他有所交代的,倒也不急著詢問了。
“也好,那老夫便僭越了,倚老賣老,喚你一聲‘張郎’吧!”張仁愿笑道:“張郎不是領軍北上了嗎,怎么會在這里出現呢?”
張易之微微一笑,便把這些日子以來自己所綢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原來,張易之最初并沒有武力奪取政權的心思,他也只是想著保傅太子,將眼下的局面維系下去而已,雖說窩囊一些,只要皇帝找不出太子的什么不是來,也不好輕易廢除。
不過,很快,武攸緒就派鐵漢送來了他的建議——動武。
武攸緒看的,比張易之要遠得多。他認為,現在的天下之所以姓武,不是因為有武家這個宗室,而只是因為武則天的存在。武則天如果不在了,天下人不會臣服于武家,武家如果要強行竊取社稷,最終很有可能被殺個片甲不留,甚至他武攸緒這個世外之人,也有可能被牽連進來,全家罹禍。但如果他主動幫助李家重奪皇位,以張易之和武顯兩個人的為人,定然不會濫殺無辜,武家今時今日的地位固然是保不住,至少大部分人還能六個性命,他武攸緒本人的地位,更是要比今日更加的高。
武攸緒隨是世外之人,說到底還是不可能完全將自己隔離與塵世之外的,就算他自己完全看破紅塵,也不能不為自己的妻妾兒女考慮。在他看來,為了自己的家族,還有自己一家人的性命,主動犧牲個別人的性命,以及這個燙手山芋一般的皇位,完全是值得的。
至于什么“黎民蒼生”之類的話,雖然冠冕堂皇,不過是場面話而已,武攸緒這個所謂的世外高人,覺悟其實也完全沒有那么高。
張易之當時也有些躊躇,很快就被武攸緒說動,決定開始策劃這場宮變。對于這樣的大事,他一個人沒有多大的權勢,又是滿朝矚目,一舉一動都在很多人的注視之下,想要謀劃成功,幾乎不可能。
好在,他還有一樣殺手锏——賀蘭敏之留下來的那份名單。想當初他在這份名單上,很欣喜地發現了一些鼎鼎大名的名字,當時還不知道怎么利用這些名字,所以才沒有去找這些人,現在有了目標,這些名字的意義,就不僅僅是名字了,已經變成了一些重要的人脈和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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