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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 七四八 趙立德的策略
和對大陸上那些官老爺不同,對于短毛們在海南島上建立起的所謂“人民政府”,本地大戶并沒有太多畏懼之心——因為短毛是跟他們做生意的。而且因為有了議會的存在,政府的地位似乎反而屈居議會之下,至少也是平齊。
所以很多時候他們敢于來向政府提要求,合理的不合理的都敢提,反正就算被駁回了,也就是被駁回而已。生意往來么,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不正是生意人之間的常態么,大家哪怕在談判桌上吵得天翻地覆,事后也依然能笑瞇瞇坐在一塊喝酒,不傷和氣。這跟在大明本土面對那些官老爺可不一樣。
——人的適應能力總是很強的,在經歷了四五年的短毛統治以后,他們已經適應了這種平民地位大大提高,政治上不再以血統而是看財富和能力來決定前途的生活模式。
今天如果再要他們回到明朝的統治之下,這些人一定會跳起來,堅決地跟短毛站在一塊兒——造反!他們眼下可能還沒意識到這一點,但遲早會領悟的。
……言歸正傳,對于那些大戶的要求,遲正杰的感覺是無所謂,反正就那么百來個黑皮膚,分散開來,一家一兩個,就當訓練動物一樣慢慢教導,總能教得會。而如果把他們集中起來放到某處農場,可能反而會鬧事。
趙立德對于他的想法表示理解,但卻擔心這些黑奴就此在本地就此生存繁衍下來——他可不想在若干年后,搞得跟太平洋對岸那個國家一樣,把優待某個人種變成了政治正確。
“你擔心這個?好像有點為時過早吧。這才不過區區一兩百人,再怎么發展也不可能達到那個地步的……呃,我想起來了,你以前是廣州的警察……”
“汕頭……不過也在廣州的收容所干過一段時間,所以我知道那些黑人有多難纏。現在是沒多少人,可如果再有人不停送過來呢?美洲大陸上那些黑人怎么來的?還不是唯利是圖的奴隸販子們源源不斷販運過去的。但眼下可是咱們這邊率先開啟了工業化的大門,我們對于人口的需求近乎于永無止盡。在這種情況下,那些人口販子為了利潤,還有什么干不出來的?非洲距離咱們這邊可比去美洲近得多!”
“我們可以用法律禁止這種行為。”
“法律?”
趙立德冷冷一笑:
“你該不會以為我們只要通過了一條法律,它就必然能得到貫徹實施吧?我們現在雖然得到了大多數本地人的支持,但絕不等于我們說什么他們就會照著做!只是因為我們做的事情符合了他們的利益而已,倘若我們的法律會讓他們蒙受損失……或者說,讓他們賺取的利益變少了,你猜那些人還會不會支持咱們?”
——作為一個曾經的執法者,以及在這里干了一段時間的“市委書記”,基層實踐和高層經驗都不缺乏的趙立德可太清楚所謂“法律”在本地民眾眼中的地位了——只要那些老百姓覺得有利可圖,他們可從來不在乎什么法不法的。敢不敢違反短毛的禁令,無非是取決于搞定執法人員的成本而已。
“……還是那句話,我們在搞工業化,我們需要大量人力資源,這是事實。我們現在是大力推行從明朝本土輸送移民過來。而那些移民一路上需要照顧,一個壯勞動力身后往往是跟全家老小——這些都要算進移民成本里頭的。”
“我們自己來做,無所謂。現在交給了那些民間力量,他們照著我們的方式來做,也沒問題——可是一旦,那些人發現從國外,比如非洲之類的地方直接抓人過來,也照樣能得到高額利潤的話……你覺得他們會怎么干?”
如果是一個本時空人士,哪怕他有再強的頭腦,再淵博的學識,也絕對無法理解趙立德此刻的擔心,這聽來絕對是在杞人憂天。也惟有和他來自同一地方,有著相同經歷的遲正杰,才能明白他的擔心。
猶疑了片刻,遲正杰回應道:
“現在不是已經有規矩了么,敢販賣奴隸的一律沒收,他們沒利潤的。”
“哼哼,那是因為從歐洲過來的人販子還不懂咱們這兒的規則,辦事情比較粗糙,傻乎乎的直接承認是在販奴。可如果換了本地人來操作,把那些人搞成自愿的移民身份又有多難?回頭他們收個‘介紹費’,你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
趙立德嘿嘿冷笑道,遲正杰一想確實也對,資本家為了利潤可是啥都干得出。
“那……你有什么法子么?”
遲正杰兩手一攤撂了挑子,而趙立德卻猶豫了一會兒,方才道:
“我倒是有個主意,只是……有些人恐怕接受不了。”
“說說看呢?”
“我們可以學習奧斯曼帝國的方式。”
“啥?”
“奧斯曼帝國使用黑奴很多年了,從公元前就有。但在后世的土耳其等地,種族問題并不明顯,因為他們使用黑奴往往都會對其進行……恩,絕育。”
“你在開玩笑嗎?奧斯曼是奴隸制帝國!我們去跟他們學?”
遲正杰確實被這主意給驚到了,但趙立德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繼續詳細解釋道:
“這第一批人,咱們可以將其送到北京去。送他們進紫禁城里當差。昆侖奴在咱們中國還是挺稀罕的么……就說是送給崇禎皇帝的禮物好了。到時候再在輿論上稍微宣傳引導一下,在人們心中形成思維定勢:昆侖奴是高級仆人,只是需要‘特殊處理’一下。這樣一般人就不會雇傭黑人作為勞動力了,即使再有人送過來,也只是小批量的,也不用擔心他們會繁衍擴張。”
“我靠,你這法子……我們中大部分人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遲正杰果然表示了反對之意,趙立德則聳了聳肩膀:
“對于這一小批黑人,確實有些殘忍。但阻止了今后大批量向這里販賣黑奴的勢頭,反而是保護了更多的非洲人。而這一批,如果是被當作高級仆人訓練的話,至少他們在生活還能過上比較好的日子……”
但無論趙立德怎么舌粲蓮花,遲正杰依然搖頭:
“行啦,伙計,你覺得委員會可能會同意我們這么干么?都不需要胡大姐蘇律師她們出馬,光李老爺子宋老太太那一關,你打算怎么過?”
想到團隊中一大批人道主義者,以及那兩位老人家可能的反應,趙立德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設想確實冷酷了一些,恐怕得不到眾人贊同。
無奈搖搖頭,他只能提出替代方案:
“如果這樣不行的話,那就只好還是通過經濟手段下功夫——我們通過對黑人勞工征收重稅或者罰款,讓那些大戶覺得雇傭黑人勞動力不劃算。但這還是會涉及到一個執法力度的問題:倘若大戶們普遍覺得偷偷雇傭黑人,并且花錢收買執法者或者繳納罰款的成本仍低于他們正常雇傭本國勞工,那他們依然會選擇前者的。”
“這種事情,最好還是不要由你我單獨決定,向委員會提交報告吧。包括你的建議,也可以發上去,讓大伙兒討論討論。”
“你不是說肯定無法通過嗎?”
“是啊,可就算否決那也應該是由委員會來否決,這樣以后我們采取其它控制方式,萬一成效不好,這黑鍋也不至于要我們來背不是——況且,人多力量大,沒準兒那邊七嘴八舌的,還真能商量出一個更好的法子來。”
不得不說,官場習氣真是很容易傳染的——遲正杰原本那么正直的一個人,在干了一段時間政府工作后,居然也迅速學會了甩鍋的本事。
既然主要副手這么建議了,趙立德便也不為己甚,回頭擬了份電文發回臨高,也算給那邊的委員會找點事情做做。
……委員會那邊的效率挺高,沒過多久便回電,果然否決掉了趙立德的第一條建議。同意按照第二點執行——用經濟和法律的手段阻止奴隸販子向海南島大量輸入人口。至于當前這一批,因為數量不大,如何處置無關緊要,瓊州同志自行決定即可。
不過在此基礎上,委員會的討論卻又發散開來,從黑奴問題擴展到了其它所有外籍勞工身上——實際上隨著海南的發展,他們的吸引力可不僅僅只在明朝大陸有效,南海周邊一帶小國對海南的強勢和富裕感受更加深刻。
由于海南島和周邊那些小國家的貿易與經濟交往頗為密切——煤炭,稻米,木材,香料,水果……那些地方已經習慣于用大量的初級農產品和生活物資,用來交換海南島上的工業品,即使沒有國家層面介入,這種貿易也已經非常盛行。
在此基礎上,大批東南亞人口流入海南島亦是理所當然,以前海南島上對此是抱持著無所謂態度,甚至樂見其成——畢竟這些人的加入,確實是彌補了海南日益增長的勞動力缺口,對于大集體發展也是有益的。
但是這一次,借著黑人出現的契機,穿越眾里一部分人正式向委員會提出動議,要求對外籍勞工的使用做出限制,以免將來有可能出現的,“鳩占鵲巢,反客為主”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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