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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 第二百五十四章 老人言
文怡扶著盧老夫人走進正屋,笑問:“祖母覺得這里怎么樣?孫女兒收拾得可還整齊?”
盧老夫人環視四周一眼,神色略顯幾分愉悅:“倒還罷了,只是略嫌素凈了些,你們年輕夫妻,又是新婚,何妨多用些顏色鮮亮的物件?”
文怡看著屋里淺水紅色的帳幔,棗紅的桌圍,堂屋正中掛的五彩繽紛的鴛鴦戲蓮圖,還有屋內各色新鮮折技花卉,不由得有些委屈:“這樣還不夠鮮亮么?”
盧老夫人白了她一眼:“你是習慣了咱們家里的擺設,才會覺得這就夠好了,卻不知道咱們家本就與別家不同,屋子也好,物件也好,都是挑素凈的選。你只拿長房的姐妹們的屋子來對比,就知道這屋子有多素凈了。”
文怡無話可說。祖母說得也有道理,六房因是寡婦當家,用的家具帳幔擺設等物本就偏素凈,更別說文怡前世還有過一段出家的經歷,收拾屋子,自當是以素凈、莊重為主的,而柳家宅子原本只有柳東行一個主人,東西又是舒嬤嬤收拾的,這兩人一個是不愛花俏的男子,一個是喜好偏保守的中年婦人,加上眼界使然,屋子自然也華麗不到哪里去。顧家長房的人,不要說長年住在京城的文慧,就連一直留在老家的文嫻、文娟姐妹兩人,閨房也都收拾得十分精致,即使文嫻喜好書香氣濃郁的擺設,屋里掛的書畫、擺的玩器,也都不缺顏色鮮亮之物。
文怡有些沮喪地低下頭,扶著盧老夫人在正位上坐下,便乖乖站到一邊聽訓。
盧老夫人倒有些好笑:“你不必如此,祖母并不是在責備你什么,你素來喜歡把屋子收拾得清清爽爽的,能記得多添幾樣喜慶的帳幔點綴,已經是難得了。只是你如今新婚,你女婿又出征去了那等兇險的地方,為了避諱,你還是給自個兒屋里多添幾樣吉利的物件,也好討個彩頭。”
文怡乖巧地應了。荷香送了茶上來,她連忙接過,奉到祖母手上。盧老夫人接過,淺淺啜了一口,微笑道:“這是老君眉?倒是難得。”文怡原不知荷香泡了這個,忙道:“這是相公從朋友那里得的,一直收起來,也沒怎么吃過,誰知道她們會泡了來孝敬祖母?”回頭看了荷香一眼。
荷香不失恭謹地微笑答道:“眼下已近飯時了,人人都會覺得腹中饑餓的。奴婢想著小姐平日在家吃的都是綠茶,老夫人吃了,恐傷脾胃,倒不如吃這個好,便自作主張,換了茶葉。”
盧老夫人微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機靈,這茶不錯。”便沒再說什么了。
荷香屈膝一禮,便干脆地退了下去。
趙嬤嬤扶著石楠從暖閣里出來,笑道:“姑奶奶把這宅子收拾得真清爽,我一瞧就覺得舒服!可惜就是臥房里用的是彈墨的帳子,依我說,該掛大紅薄紗的才應景兒。”文怡臉一紅,嗔道:“嬤嬤別說了,祖母已經教訓過我了。我回頭就叫人做紅帳子去。”
趙嬤嬤笑嘻嘻地在秋果送來的小杌子上坐了,又瞧了瞧周圍的丫頭,道:“方才粗略瞧了瞧,這家里的下人似乎都還算老實。姑奶奶可覺得使喚起來還算順手?咱們家陪嫁過來的幾個,沒什么毛病吧?秋果是老人了,自是信得過的,荷香那丫頭也還機靈,就是初月和春實兩個,不知道脾性如何。若是不好了,姑奶奶盡管開口。老夫人可以回去討她們的家人過來,省得淘氣。”
文怡微笑道:“她們都很好,性子也老實。嬤嬤不必擔心。”
盧老夫人對趙嬤嬤道:“咱們不是帶了些裝有銀錁子的荷包過來么?原是為了打賞底下人的,你替我走一趟吧,帶上水葒和秋果給你打下手。多說幾句好話,讓柳家的人多記著九丫頭的好。”
趙嬤嬤忙應了,帶了秋果與水葒出去分拆行李。盧老夫人又打發石楠去門外守著,便拉過文怡的手:“我有話問你。”
文怡知道祖母定是要面授機宜,忙低聲道:“祖母請講。”
“你過門也有十日了,又已經開始接管家中事務,都是如何料理的?給祖母細細講一講。”
“是。”文怡應了,把這幾日自己所做的事通通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從奴仆、產業到房屋內部陳設的改動,以及內外院新添排水溝等小工程,都無一遺漏。
盧老夫人聽完后,想了想,嘆道:“倒還罷了。如今眼看就要入夏,今年瞧著是不會再旱下去了,你及時做好防備,也省得雨季來臨后院子里浸水。其他也沒什么,雖瞧著動靜大了些,但都是急需的。至于家里的產業,你處置得也不壞。”頓了頓,“只是你對家中奴仆的安排……是怎么想的?既然那姓馬的家人有問題,為何還要把他父子安排在要緊位置上?”
文怡忙道:“不管是跟車,還是外書房,瞧著象是要緊位置,但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相公不在家,孫女兒事先又問過舒平了,確認外書房里并沒有什么機密的文書,不過是些尋常典籍,也有幾本兵書,都是再尋常不過的。而與人來往的書信,但凡是要緊的,都收到內院來了。那馬大寶本不識字,人又老實,打發他去那里,外頭看著體面,其實并無大礙。便是他父親借機進了外書房翻找,也翻不出什么東西。至于跟車的差使——”她笑了笑,“如今家里就只剩下孫女兒一個主人,孫女兒要出門,還能去哪里?不外乎那幾個地方,他便是跟著去了,又有什么可擔心的?況且,他到底是二叔二嬸賜下來的家人,即便明知道他有問題,一日沒抓到證據,都不好處置他。倒不如讓他做這跟車的差使,一有什么動靜,孫女兒就假作要出門,要尋他辦事,只要他不在,這瀆職的罪名就下來了。到時候再攆他走,二叔二嬸也無話可說。”
盧老夫人放緩了神色:“原來如此,我還道你真糊涂了,明知道他有問題,也把他往要緊位置上放。不過他老婆是在廚房當差?廚房的差使要緊,這是入口的東西,若有個萬一,可是要人性命的。”
文怡點頭:“孫女兒也覺得是這樣,因此便給廚房的兩個人做了分工,馬家的負責做家里其他人的飯菜,內院的伙食,還有舒家人的三餐,則由鳳喜丫頭一個人包了,春實給她打下手。這鳳喜性子雖沖動些,有時候也會犯些小錯,但大是大非上從不含糊。”
盧老夫人嘆道:“看來你心里是有數的,祖母也就不多提點你什么了,只是要提醒你一句,你是才過門的新媳婦,這個家里的人,也多是新來的,只要你用心,手段做足了,要收服他們,不成問題,只是別做得太過張揚了,以免鬧得人心惶惶。”
文怡笑道:“祖母多慮了,孫女兒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開頭只是略調動幾個位置,而且都有明面上的理由,其他的,要過些日子,再徐徐圖之。相公原本不耐煩管家里的事務,因此從前都是舒嬤嬤掌著,她老人家雖體面,到底不是主人,因此有許多事都不方便辦。如今孫女兒既來了,自然不能看著局面再亂下去。”她低下頭,嘴角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等到相公回來了,我要讓他看到一個整整齊齊、有條有理的家才行。”
盧老夫人見她這樣,心里也有幾分歡喜:“你們夫妻和睦,自然是好事,東行愿意將家中重任交給你,也是信得過你的意思。”想了想,猶豫了一下,“不過祖母還是要再提醒你一點。東行雖信得過你,這家里的下人也沒什么可憂心的,但是……這舒家人,卻是東行的心腹,更兼那舒嬤嬤又是他的乳母。東行自幼父母雙亡,獨自在柳家二房長大,想必吃了不少苦頭,這舒嬤嬤待他用心,他自然會對舒家看重三分。你管家時,別人都還罷了,卻需提防這舒家人與你不是一條心,那就大受制肘了。他們一家資格最老,若是不服你,或是陽奉陰違,你在這家里便很難握住大權,但若你壓制住他們,又要提防將來東行回來后,他們會告你一狀。東行與他們家原本情誼深重,即便是顧全了你的體面,心里也難免會有根刺,天長日久,終究是禍患,你不可不防……”
文怡愣了愣,隨即沉默下來,回想這幾日舒家人所為,慢慢搖頭道:“舒伯是個明白人,無論我說什么,他都很爽快地去辦好了,若是我有疏忽之處,他也會提點我。我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舒平……性子也穩重,瞧著并非奸邪之輩。想來……他們不會如此……”
盧老夫人抓住了她的猶疑之處:“那舒嬤嬤呢?這舒家又有幾個女兒?”
文怡一怔,忙道:“舒嬤嬤有時候就是啰嗦些,也會覺得我做的事不夠老到,倒不見有什么壞心。他家有兩個女兒,都是在外院做粗使丫頭的,還有個小兒子沒差事。祖母,舒家的女兒,容貌并不出挑,瞧著不象是有那心思的。”
盧老夫人仿佛松了口氣似的,點了點頭:“這倒還罷了,就怕他家女兒生得好容貌,心就會大了。不但舒家,別的家生子里頭,若有積年的老仆人,女兒生得好的,你都得多提防一二。將來即便是東行真的要收房,也要從你的陪嫁里頭挑。初月就是為這事兒備下的,她是咱們二房的家生子,等我回去了,便向你二嬸要了她家人過來。這丫頭長得好,卻是呆呆笨笨的,成不了什么氣候。”
文怡心中有些不大舒服,卻也明白祖母是為自己著想,低著頭小聲應了。
盧老夫人見狀,便嘆道:“九丫頭,你心里別惱。這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若東行是個體貼人的,自不會提起這件事。那等幾年初月大了,你將她體體面面地嫁出去,也算對得起她了。只是這人選不能缺了,卻萬萬不可從秋果與荷香這兩人里挑。”
文怡忙道:“孫女兒不會的。秋果不是這樣的人,荷香瞧著也沒那等心思。”
盧老夫人搖搖頭:“秋果自是老實人,但那荷香卻機靈太過了,你可以用她,卻要提防些,在未弄清楚她的真心之前,不要太過信任。若不是冬葵出了那等差錯,有她替你把關,祖母原本是不必擔心這個的。”
文怡眼睛盯著自己手里的帕子,沒說話。冬葵原本是她的貼身大丫頭,在紫櫻走后,最受信任的就是冬葵了,哪怕出了那件事,她心里惱怒,也沒打消過讓冬葵陪嫁的念頭,只是祖母反對,她又念及冬葵家人尚在顧家,便沒說什么,但是私心里,也曾偶爾想過,若是有冬葵在,她在柳家的日子會過得輕松些。
盧老夫人喝了口茶,也不多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便重提前事:“對于舒家人,祖母覺得,你可以重用小的,對老的,卻還是不要予以大權為好。”
文怡怔了怔,抬起頭來,看著祖母。
“別人都還罷了,這舒嬤嬤,你要多留點心,若是她與你一條心,倒也罷了,若她每次都對你的話有所非議,還是不要讓她繼續管著內院的好。只要你繼續重要舒家其他人,便是東行回來了,舒家也無話可說的。”
文怡有些遲疑:“舒嬤嬤……還不至于如此吧?況且還有舒伯在呢。”
“你且細看看,若不是,就當祖母多心,若她真的不服你,還是早作準備為佳。”盧老夫人看向門外的院子,有個婆子正在二門處探頭探腦,“別忘了,這個家里,還有幾個不安份的人,可不是鐵板一塊的。你雖早就有了萬全之策,對付家里的這些小人,卻要提防他們狗急跳墻,從中挑撥,害得你與舒家人離心。”
文怡也看到了馬有財老婆的舉動,心下微沉:“孫女兒明白了。一定會小心提防的!”
盧老夫人聽到孫女這樣說,也放下心來。她知道文怡素來雖說性子偏軟,但只要答應下的事,就不會出什么差錯,便重新掛上了微笑:“好啦,這些掃興的事,咱們就不說了。明兒是你生辰,又是及笈,要如何慶賀,可想過了么?祖母覺得,不如就在家里擺兩桌酒,請你表姑母和干娘過來吃一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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