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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 第廿二章 言慶出招
日將正午,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
圓壁城中的擊鞠,激戰正酣。誰也沒有想到,一幫子小后生竟然打出了如此精彩的場面。麥子仲的鞠隊在長安時就大大的有名,可算得上同齡人之中的翹楚。
可是在今天的鞠戰中,竟然被一支臨時組建起來的鞠隊,連中兩鞠。
如果說,剛開始的兩鞠,是鄭言慶成功的使用激將法所得。但是在麥子仲冷靜下來之后,局面卻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這不得不說,鄭言慶一方成功的策略。
早在鞠戰前,鄭言慶等人就制造了一個假象,那就是這支鞠隊,是以言慶為核心。
所以當麥子仲冷靜下來以后,本能的視鄭言慶為大敵。
不僅僅是麥子仲被鄭言慶牽制住,連帶著鞠隊中另外兩名家將,也被鄭言慶吸引。
如此一來,裴行儼等人在局部就占據了人數上的優勢。
麥子仲連中三鞠,成績卓然。可是裴行儼等人卻依靠著個人的技術,打中四鞠。
當麥子仲反應過來以后,他非但沒有反超,反而又落后了一鞠。
“你,給我盯死鄭言慶,切斷他和其他人的聯系就行。不管他做什么,你只要跟著他就行。”
麥子仲拉住一個家將,咬牙切齒地吩咐。
他算是明白了,鄭言慶原來是一個紙老虎,似乎除了擊鞠準確之外,其他的技術根本就不過關。派一個人盯死他,鄭言慶基本上就沒有了用處。而其他人,配合終究比不上自家的鞠隊,只要他能穩住陣腳,不再犯錯誤,取勝只在早晚!
果然,當麥子仲撒手不再理睬鄭言慶,而加入了己方的陣營之后,裴行儼等人的人數優勢隨之喪失殆盡。擊鞠不僅僅是要講求個人的技術,更要講求團隊配合。
哪怕是裴行儼的力量比麥子仲大,可是面對麥子仲的團隊配合,很快就陷入單打獨斗的局面。他們在接下來的比試當中,雖然又打中兩鞠。可麥子仲一方扳回六鞠,從而反超過去……
楊廣得意洋洋,“怎樣,朕說過,鄭家那小郎君,斗不過麥子仲。”
蕭皇后這時也收起笑容,撅著嘴說,“這小郎君好像不會擊鞠啊……其他人雖則個個能戰,卻比不得麥子仲那般配合默契。陛下,看起來這次,妾身是輸了。”
“哈哈哈!”
楊廣忍不住大笑起來。
而在兩邊觀戰的權貴們,有的笑逐顏開,有的則是眉頭緊蹙。
“鄭言慶他們被麥子仲分割了……叔德賢弟,他的技術似乎并不出眾,其他人又無法配合起來,這樣下去,遲早被麥子仲擊敗。”長孫員有些陰郁地說道。
反倒是竇威一臉輕松,“言慶之前本不會擊鞠,若不是被魚老頭自作主張,他豈能答應麥子仲?不過這孩子也不差,短短五十天時間,從不會擊鞠練到這種地步,還把麥子仲他們逼得如此狼狽……哈,要我說啊,言慶就算輸了,雖敗猶榮啊。”
李淵和長孫晟相視一眼,突然道,“魚老柱國,可真是童心未泯啊。”
“他既然這么好熱鬧,那我也不會讓他舒服的贏錢。”
長孫晟輕輕咳嗽兩聲,把長孫無垢放到一旁,站起身來。
“爹爹,你要去哪兒?”長孫無垢拉著他的衣襟,好奇地詢問。
“我去找你魚伯父說話……觀音婢乖,在這里好好陪你娘親。叔德,咱們一起去吧。”
李淵笑道,“正合我意。“
兩人順著城墻甬道,很快來到了魚俱羅的位置上。
“魚老柱國。”
魚俱羅眼見麥子仲獲勝,正樂得眉開眼笑。聽有人叫他,回頭一看,也連忙站起來。
“季晟,叔德,你們怎么過來了?”
“哼……我們過來,是要找你算賬!”長孫晟說著話,就坐了下來。魚俱羅連忙讓兒子上酒,又請李淵一同坐下,這才好奇地問道,“季晟,你找我算什么帳?”
長孫晟剛要開口,突然間周圍傳來一陣驚呼聲。
原來在圓壁城場中,鄭言慶突然催馬沖了起來。與此同時,在己方后場的裴行儼好不容易搶下了木鞠,見鄭言慶沖起來,他連忙揮杖擊鞠,將木鞠掃向鄭言慶。
拳頭大的木鞠在空中飛行,速度非常快。
裴行儼這一擊傳鞠,就類似于足球比賽的后場傳球一樣,精確無比,直找鄭言慶。
而鄭言慶則不停催馬加速,向木鞠沖去。
此時麥子仲等人都擠在一起,見情況不妙,連忙大聲呼喊,“攔住他,攔住他!”
家將眼見鄭言慶的速度提起來了,心中大急。
猛然腳掛雙鐙,呼的長身而起,黑漆鞠杖惡狠狠朝著鄭言慶的后腦就劈了下去。這要是劈中了,鄭言慶難保不會腦漿迸裂。以至于周圍城頭觀戰的女人們,都發出了一連串的驚呼。
那站在裴家大纛下的女人,更是面露緊張之色。
“鄭言慶,小心后邊。”
言慶也知道后面的家將下毒手,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雙腳鉤住馬鐙,也呼的在馬上長身而起。身隨戰馬起伏,猶如一體。同時曲折扭身,反手一杖橫掃。
只聽砰的一聲,一紅一黑兩支鞠杖交擊一處,家將手里的鞠杖應聲而折。
“撞死他!”
麥子仲一聲怒吼,馬上的家將甩掉了折斷的鞠杖,騰身撲出。鄭言慶擊斷了對方的鞠杖之后,順勢回身。當家將撲過來的一剎那,一只腳甩開馬鐙,身體離開馬鞍,遠遠看去,就好像是要從馬上飛出去一樣,同昧鞠杖空的擊中了木鞠。
要知道,鄭言慶的一只腳,還桂在馬鐙里。
這要是摔下去,弄不好就會被戰馬拖死。好像這樣的事情,在鞠戰里并不少見。
長孫員等人都手扶城垛,探身向外張望。
而玄武門城頭上,楊廣蕭皇后也都站起來,緊張的看著城下的變化。
剎那間,鄭言慶擊中木鞠之后,也甩掉了鞠杖,單手在地上蓬的一巴掌拍下去,手掌和粗粉的地面摩擦,頓時變得血肉模糊。也就是借著這一股巧勁,言慶的身子陡然向上騰起,曲折。玉蹄俊也覺察到了不對勁,一個急停,硬生生將身體打橫。兩股力道扭在一起,言慶的一支手臂蓬的抱住了馬脖子,扭身重新坐穩。
城頭上發出一連串驚呼,緊跟著歡呼聲響起。
言戾坐穩之后,手上是火辣辣的疼痛。低頭一看,這掌心血淋淋的,看上去很是嚇人。
“中了,中了……”
長孫無垢稚嫩清脆的聲音傳過來,原來鄭言慶剛才那一杖,將木鞠打進了麥子仲一方的球門。
鄭言慶一邊倒吸涼氣,但臉上卻洋溢出燦爛的笑容。
麥子仲勒住戰馬,怔怔看向鄭言慶。突然,他把鞠杖橫在馬鞍上,朝著鄭言慶拍起手來。
哪怕是情敵,對于這漂亮的一鞠,麥子仲也要由衷喝彩。
他突然催馬上前,用手一指“鄭言慶,不管今天誰輸誰贏,我都要說,你是個好漢。”
鄭言慶也沒有在挑釁,而是在馬上微微一欠身,將受傷的虛按胸前,以示還禮。
這個時候,已沒有挑釁的必要了!
當言慶使用這樣的禮節時,城頭上又是傳來一陣陣驚叫。
楊廣也忍不住大笑搖頭“梓潼,這個小郎君的花樣還真是多,連突厥人的禮節也用上了。”
蕭皇后更是抿嘴笑個不停“這小郎君才多大年紀,就有如此古怪。將來長大了,不曉得會讓多少姑娘家癡迷呢。”
十六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是,比分雖然追平了,鄭言慶一方卻面臨巨大的危機。
言慶的一只手已經無法再握住鞠杖,繼續留在場上,也難以發揮用處。這一場鞠戰當中,言慶中了兩鞠。如今九比九打平,在這關鍵時候,他卻無法繼續了!
“賢弟,還能堅持嗎?”
薛收催馬過來,看著言慶血肉模糊的手,不由得眉頭緊蹙。
擊鞠必須要用到雙手,一手負責控制戰馬的奔行,一只手握鞠杖。
鞠杖可以左右開弓,但必須要有一只手來控制戰馬。看言慶這手上的傷勢,只怕難以堅持。
鄭言慶疼的直呲牙,別說握住鞠杖,現在就連伸一下手掌都覺得鉆心疼痛。
“鄭少爺,要不我替你上去?”
一直在旁邊默默觀戰的竇孝文,突然開口。
“你?”
薛萬徹面色一寒,“言慶雖然技術不好,但至少擊鞠準確,而且騎術精湛。你一不會擊鞠,騎術也不過剛剛入門,就算上去了,又有什么用處?還不滾一邊去。”
竇孝文臉一紅,低下頭懦懦不語。
在學舍中,他可以稱王稱霸。但這是什么地方?是圓壁城,是皇城所在……這里的人,隨便拉出來一個,弄死他就好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的容易。如果不是鄭言慶接納他,估計薛萬徹連話都不會和他說一句。和薛萬徹犯沖?那是找不自在。
“老竇,先扶我下來!”
鄭言慶這時候退出場外,在竇孝文的攙扶中,下了戰馬。
玉蹄兒也知道主人受傷了,把碩大的腦袋貼在鄭言慶身上,一雙迷離眼眸,透出關懷之意。這畜生若是通靈,比人還要強。想當初,它還是小馬駒的時候,被言慶一口咬在耳朵上,從此成為了言慶的伙伴。著……也許就是一種所謂的緣分吧。
“娘,小哥哥是不是不能打了?”
長孫無垢拉著高夫人的衣襟,關切的詢問。
剛才言慶的那個動作,可是讓高夫人也嚇了一跳。以至于到現在,臉色還有些發白。
“看上去是這樣,小哥哥受傷了。”
“那小哥哥……疼嗎?”
高夫人強自一笑,摟著長別無垢說,“不疼的,你看小哥哥不是好好的嗎?觀音婢不難過。”
而這時候,鄭言慶把薛萬徹裴行儼等人拉到了旁邊,低聲細語幾句。
然后又把竇孝文叫過來,咬了一陣耳朵。竇孝文的黑臉上,頓時流露出興奮之色。
薛萬徹裴行儼等人雖有些不太情愿,可還是點了點頭。
言慶轉身上前,對麥子仲說,“最后一鞠,換人。”
“嘿嘿,換不換人都一樣,鄭言慶……你輸定了!”
鄭言慶呵呵一笑,“小將軍,輸贏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咱們拭目以待吧!”
說著,他把竇孝文叫過來,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元慶,保護好老竇!”
這家伙是誰?
麥子仲還真不認識竇孝文,聽鄭言慶那自信滿滿的口氣,心里面不由得一禿嚕。
高手?奇兵?
不僅僅是麥子仲在犯嘀咕,甚至連凍有觀戰的人,都在犯迷糊。
魚俱羅被長孫員李淵拉了過去,來到竇威身邊。
“老竇,這黑臉的,什么來頭?”
竇威也很詫異,他倒是知道竇孝文加入了鞠隊,可是對竇孝文,他卻不是很了解。
不過魚俱羅問起來,竇威還是做出一臉的神秘狀。
“那是我的族孫。”
“哦……”
魚俱羅點點頭。而此時,場中竇孝文已經翻身止馬,在裴行儼等人的簇擁下入場。
心里有點發慌,魚俱羅左顧右盼。
他可是押了一年的俸祿,賭麥子仲勝利……都打到這個份上了,如果這竇孝文是鄭言慶手中的奇兵,事情就麻煩了。
撓撓花白的頭發,魚俱羅突然噌的一下子竄到了城墻邊沿,探頭大吼一聲,“麥子,盯死那家伙……他是老竇家的人……”,
長孫晟和李淵,甚至包括準備過來打聽消息的裴仁基,幾乎是同時沖上去。
李淵從后面捂住了魚俱羅的嘴巴,長孫晟抱住了魚俱羅的身子,裴仁基抱住了他的腿,三個人齊心合力,把魚俱羅從城頭拖到了一邊。這一幕景象,被楊廣也看到了,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老魚是不是押注了?”
“啟稟萬歲,魚老柱國押了一年的俸祿,賭麥公子奪魁。”
蕭皇后捂著嘴輕笑,“怪不得如此,魚老柱國若是輸了,來年的日子怕不好過。”
“這老家伙……”
楊廣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轉,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而圓壁城中,麥子仲心里咯噔一下。
魚老柱國這算不算是提醒我,這個家伙是高手?
陰差陽錯之下,麥子仲這心里越發的嘀咕起來。
“一會兒,我盯著那個家伙,你們給我看死裴行儼他們……絕不能再讓他們中鞠。”
家將們齊聲應命,嘩啦啦散落開來。
言慶也聽到了魚俱羅的叫喊聲,忍不住抬起頭,向城頭上看去,眼中閃過一抹皎潔笑意。
魚老柱國,您還真夠配合帆……
鞠戰再次開始,雙方纏斗一處。小心翼翼,同時又時刻準備著,做出致命的一擊。
有什么招數,全都使了出來。
戰況從一開始,就變得慘烈無比。裴行儼的戰袍被撕成了碎片,薛萬徹徐世績沈光等人,也都是傷痕累累。就連一向注重儀表的薛收,此刻也變得披頭散發。
麥子仲絕對有點不太對勁心……
這位高手,似手沒什么表現啊。明明有大好的機會,可裴行儼等人卻不傳鞠過來。而竇孝文似乎也不著急,就是催馬繞著戰圈不停馳騁,就好像是旁觀客般。
這是怎么回事?
就在麥子仲猶豫不決,不知道是該甩掉竇孝文,還是應該繼續盯死竇孝文的時候,裴行儼從家將的鞠杖下搶過了木鞠,揮杖擊出,朝著竇孝文就飛了過來。
果然是高手,裴行儼他們在找機會呢!
想到這里,麥子仲暗自慶幸,連忙催馬沖了過去。
他要趕在竇孝文之前,搶回控制權。哪知道,竇孝文根本就不理那木鞠的落點,直接就攔在了麥子仲身前。與此同時,徐世績從后場催馬殺出,搶過了木鞠……
“攔住那家伙!”
隨著麥芋仲一聲大喝,一名家將撲向徐世績。
徐世績看也不看,將木鞠挑起,橫敲向了薛萬徹……
這時候,裴行儼那邊可就有了空擋。麥子仲一見情況不好,準備舍了竇孝文,去阻攔裴行儼。偏偏這時候鄭言慶在場下大叫一聲“,薛三哥,傳鞠給老竇啊……”
薛萬徹毫不猶豫,揮杖擊鞠。
麥子仲連忙又改變了主意,撥馬撲向了竇孝文。
但是竇孝文,還是沒有去理睬木鞠,反而迎著麥子仲就沖了過去。從頭到尾,還沒有中過一鞠的沈光,也不知是從哪兒鉆出來,側身一杖,把木鞠橫敲。這一個大轉移,正落在了裴行儼的跟前。
麥子仲大叫一聲不好!
這幫子小白臉太狡猾了……這個什么竇孝文根本就不會擊鞠,可是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裴行儼這時候,根本沒有人去看管,只要他搶到木鞠,眼前就是一馬平川啊。
麥子仲氣得哇呀呀大叫,也顧不得咒罵鄭言慶狡猾,催馬直撲向了裴行儼。
至于竇孝文,該干什么干什么去,老子才不管他。
裴行儼的火龍駒,麥子仲胯下的烏雅馬。一紅一黑,猶如兩道閃電,撲向落地的木鞠。對于麥子仲的氣勢洶洶,裴行儼根本就不理不問。麥子仲眼看著就要先一步搶到了木鞠,就在這時,只聽有人大聲叫喊起來,“孫少爺,小心啊……”
麥子仲扭頭一看,只見竇孝文催胯下馬,雙手抱著馬脖子,橫里就沖了過來。
麥子仲想要再躲閃,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砰的一聲,緊跟著希聿聿戰馬狂嘶。麥子仲胯下的烏雒馬被竇孝文的戰馬生生的撞翻地上。麥子仲一條腿則被壓在馬身下,而竇孝文的坐騎,似手發瘋了似地撒蹄狂奔……原來,就在剛才,竇孝文用鞠杖砸在了自己的坐騎臀部。
這匹馬,瘋了!
麥子仲摔倒在地,裴行儼輕松的沖過來,一杖將木鞠送入了球門。
“你們,耍賴……”
當竇孝文制住了坐騎,臉色慘白的從馬上下來時,麥子仲也被人從馬身下拉了出來。
他沖過去,一把抓住了竇孝文的衣襟,厲聲咆哮。
“肥子,兵不厭詐的俗語,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嗎?”
在全場的歡呼聲中,薛萬徹沖上前,隔開了麥子仲和竇孝文,嬉皮笑臉的說,“你今天輸了,輸在你太蠢,太笨!連這么簡單的計策都看不明白,還敢擊鞠?”
麥子仲的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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