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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屋
逢魔時刻 第10節
逢魔時刻
第八章
“刀下留人——”
彷若蒼鷹掠兔,在湛無拘摟住姬向晚退開到安全地帶的同時,數道白影飛掠而來,
隨著大道血箭的噴出、人影立定于地時,六熊也七歪八倒地跌在地上,脫去了半條命,
各自吐著血絲,和著白沫調養生息,但也有人不支地昏死過去。
為首的趙金熊定睛一看,看清了來人便心口一涼,知道自己再無勝算了。冷冷一笑:
“我道是誰,原來是三大山莊的人馬!不曉得搶到秘籍后,會如何分贓才算公平呢?”
雖是身受重傷,場面話仍得說上一說,以免被視若無物。
所謂的三大山莊,正是近七年來活躍于江湖上的少年新貴,分別為浮望山莊的方首
豪、寒冰山莊的秋冰原,以及靜堂山莊的黃呈彥。各自約二十五歲上下,其山莊亦是在
這些少年手中發揚光大,深受江湖人重視,其地位也日漸與其它百年大派有并駕其驅之
勢。這一群年輕氣盛的人自是不屑虛無三流角色。
站在這三名少年英雄身后的,是其下屬以及女眷。待全部抵達現場后,浩浩蕩蕩的
人數,莫約有上百人之譜。湛無拘坐在一邊無聊地數著人頭,悄悄咋舌。
干啥子?逐水草而居呀?還是正在舉行春日宴?不然哪來這么多穿著華麗的男女?
出倒六熊的秋冰原不理會六熊的挑釁,徑自走向蹲坐在一邊的湛無拘。
“書在你身上?”這是他絕對料不到的。
“誰說的?”湛無拘攏緊披風,不讓任何人看到姬向晚的容貌。這個不安好心眼的
男子怪里怪氣得沉悶,讓人看了想打呵欠。想垂涎他的女人?下輩子也沒他的分,哼!
“你只會拖累她。”秋冰原瞇起了眼,察覺姬向晚不尋常的沉默。“她生病了?”
“不,只不過看到了魑魅魍魎所以嚇暈。你們閃遠點就行了。”
秋冰原下巴一緊,冷目射出冰刃,不再言語。
這時打發走六熊的方首豪快步走過來,一張比在場男性都斯文俊美的面孔溢滿焦急,
拱手問著湛無拘:
“這位小哥,請問吾妻向晚是否和你同行?”
“我不是小哥。”湛無拘直直打量著眼前的白衣男子。白凈的面貌,連胡須也修整
得像這輩子從未長過;白衣飄飄,既有優雅也有瀟灑,這是一個很懂得呈現自己的男人。
“你可以叫我大哥,不然叫祖爺爺地無妨。”
“好大的膽子,真是給臉不要臉!”揚州首富之女紀香香第一個失聲叫罵起來,忙
不迭要替大俠出氣。
湛無拘伸出手指對紀香香搖了搖:
“不對,大膽子與不受教是兩回事,兜不到一塊兒的。你的用詞得加強,三歲娃兒
也不會犯這種錯誤。”
“你敢說我連三歲娃兒也不如?”紀香香怒叫。
“你連耳朵也不行吶,我幾時說過這一句?”
“你明明是這個意思!”
“成,隨你,你喜歡便成啦,不必征求我同意。話說回來,你這般重視我話中的意
思為何,真是教人受寵若驚啊——”湛無拘淡淡笑著。
“你不要臉!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向來自認厲害機敏的紀
香香哪能容許自己在諸位大俠面前被斗垮。
“不會吧?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要來問我?”湛無拘好憐憫地看著那雙噴火
的眼。
“好了,香香,別——”有人企圖拉回正題,但無功地敗陣下來。
“我叫紀香香!”紀香香抓狂地尖叫。
“既然你知道又何必問我?莫名其妙。”
“你……你……你……你……”紀香香當下氣得口吐白沫,眼白一翻,跌入眾丫寰
的護持中,昏厥了過去。無顏面對自己被氣得吐血的事實。
“這位公子好利的口舌。”黃呈彥向來是不服輸的狂傲性子,冷笑道:“氣暈了一
名女子,不是大丈夫所當為。吾等以至誠之心以待,你別不識抬舉。”
“至誠之心?掏來看看如何?我長這么大,還沒看到活跳跳的心長成什么樣子。”
嗟!至誠之心?上百雙睥睨的眼里有冷淡、有嫌棄、有掠奪,就是沒有真心誠意的。
“你——”
“彥弟,別又給激了。紀姑娘的教訓還不夠嗎?”方首豪溫文的聲音成功地阻止了
一場舌戰。他現下只想知道兩件事——秘籍的下落,以及未婚妻是否正在那人手中。這
兩件事都令他心情為之沉重,掛念得日夜不得安穩。“這位兄臺,在下方首豪,是向晚
的未婚夫。瓜田李下,正人君子當有避嫌之舉,以免毀了他人名節。相信這個道理閣下
是明白的。”
湛無拘站起身,將懷中佳人抱得更牢:
“當然明白。所以即使我沒有做出任何逾禮的行止,也該為了姑娘的清譽無瑕而負
起男子漢的責任,你放心,我是一點也不在乎向晚“曾經”是你的未婚妻的。哦!對了,
既然我與向晚將共諧琴瑟,那么,于情于理也得稱你一聲表哥哩。方家表哥,以后多關
照了。”
方首豪瞠目以對,行走江湖多年,從未見過這種奪人妻還表現得理所當然,一點羞
愧也不見的無恥之人。雙手暗自握緊,他平緩道:
“兄臺似乎太過一廂情愿了,也許你該問問向晚的意思。”他了解表妹,她性情堅
貞,從一而終,不是會朝三暮四的人。他只擔心向晚被這身分不明的男子箝制住,這些
日子以來不知受了多少折磨。打量著被那男子摟抱住的身形全然無所動靜,不知是病了
還是被藥物迷昏……“或許你該叫醒她,聽聽她的意見。”他道。
湛無拘聳聳肩:
“她會醒來的,但不是現在。”
“看來你是非要逼我等動手?”
“大哥,別再與他廢話,擒下了他,便可以救回姬姑娘,也不怕秘籍找不回來,我
先來。”黃呈彥摩拳擦掌,一心想教訓湛無拘。
“彥弟——”方首豪向來不曾在對手善惡不明時動手,他不覺得現下動手是好主意。
有些人可以拉攏,有些人必須以德降服、以恩施之,自然也有人是得動手屈服;用對了
方式強過事事以武服人。這也是他之所以善緣廣結,深受白道中人敬重的原因。
但黃呈彥的性子容不得迂迂回回的想法,尤其他對自己的功夫是很驕傲的!飛身過
去,就要和那看起來不甚濟事的小子大戰八百回合。他太著迷對手被他打得節節敗退的
成就感了……
“不阻止嗎?大俠?”秋冰原冷冷問著一臉擔心的方首豪。
“秋兄,您別折煞小弟了,何必開小弟這種玩笑?彥弟心浮氣躁,若不由他去發泄
會出事的。我想他會把分寸拿捏妥當,不會傷人。”方首豪拱手苦笑告饒。
“堂兄,咱們與首豪大哥結成了親家,你可別老是對人冰言冰語的,教豪大哥下不
了臺。”秋冰心就是不明白為何堂兄始終不肯與瀟灑善良的首豪大哥交好。當然,這是
堂兄單方面的問題,他根本是有毛病,虧得豪大哥有好風度、好性情,不與他計較。
“冰妹,別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秋兄就是這性情,沒有惡意的。”方首豪連忙安
撫身邊的佳人。
“我是擔心——”秋冰心妙眸睨了眼堂兄,與未婚夫交換了個心知肚明的眼神。
向來七情不動的秋冰原似乎對姬向晚很有好感。抵達揚州后,不讓堂口的探子去找
秘籍,反而沒頭沒腦地要下屬去打聽姬向晚的下落,怎么不教人擔心?
方首豪輕拍未婚妻的手:
“不必擔心,我相信秋兄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我是呢?”秋冰原挑釁地問:“如果我確實是對姬小姐有意思。那么,兄友
弟恭、風度翩翩、以天下安和為己任的首豪公子,是否會忍痛割愛?”
“堂兄!我真不敢相信你——”
“若小弟曾經得罪過秋兄而不自知,愿在此告罪,但請秋兄別對小弟開這種玩笑。”
方首豪阻止秋冰心開口,誠摯地看著秋冰原。
“不,我只是好奇,你可以為功成名就付出多少代價,做足了九成九,也不差這一
項不是?”
“喂!你們有沒有帶瓜果來呀?我看戲看得口渴嘴饞,給點吃的吧!”突兀的,一
聲清亮的討吃聲介入波濤暗涌的對峙局面中。
眾人全呆愕地看向矮了半個身子的男子,一時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黃公子呢?”有人想起還有打斗這回事連忙問道。
湛無拘指了指下面。
“他很好心,怕我看戲沒椅子坐會腳酸。”
眾人定眼一看,男子胯下生的,竟是不知何時昏迷在地的黃呈彥,所有人再度愣到
了九重天去。
這是怎么回事?順本不還打得虎虎生風嗎?黃公子幾時趴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由于姬向晚的身上有太多沙塵,于是當丫鬟們堅持要替昏迷的姬向晚梳洗一番時,
湛無拘并沒有反對地任丫鬟們扶走她。
半個時辰后,他看到了女裝扮相的姬向晚,多了幾分荏弱、多了幾分少女的嬌態,
長發披瀉于床被上,露出了晶瑩雪白的容顏,不能說是國色天香,但要命的吸引人。
現下他倆正在紀宅作客,也就是那個被他氣昏的嬌蠻女所住的紀家。當然,蘇州沒
去成,乖乖地回到揚州。
原本他是要一走了之啦,但因為要一口氣打倒上百人很浪費力氣不說,再想到與其
讓一波波人前仆后繼地跟在尾巴后追殺,不如分攤掉這種風險,讓這些正義之士有事可
忙。當然,最后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非要讓向晚明白她自己的心意不可,并且有勇氣
去解除她那食之無味、棄之絕對不可惜的“婚約”。
趁一伙人全湊在一塊兒,時機正好,省得他日后還得上濟南退掉婚事。
他被安排住到紀宅的東南邊睡,而以男女授受不規的理由,將姬向晚安排在西苑的
女眷區。雖說來者是客,不好喧賓奪主,但若想要他乖乖被限制住就未免太不了解他了。
紀宅雖大,到底沒有穿云山大,更別說他五歲就能破解父母所設的迷陣,輕易打擾
到他們恩愛。小小紀家,他只消在屋背上逛一輪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也之所以,他現下可以坐在閨女的床沿,靜待她由沉睡中醒來,順便好生欣賞她的
美貌。
真可愛,面頰紅紅的,小嘴巴也紅紅的,令人不自禁想狠狠咬上一口,看看是否真
如所見般的鮮嫩多汁……
心動立即行動,他不客氣地俯下頭,目標正是姬向晚無所防備的小嘴兒——
“哎唷!”
齒唇相撞一氣,突顯了練習不足所招致的下場,兩人同時哀鳴出聲。
“破皮了!”湛無拘摀著嘴跳來跳去。
“你在做什么?”好不容易清醒過來,才想睜開眼,卻感覺到一片黑影罩來,姬向
晚下意識地要叫出聲,不料“呀”字還沒呼出嘴,貝齒倒是準確咬了他下唇一口。但她
本人尚迷迷糊糊無所覺。
“你咬我!”他哀怨地指控。
“是嗎?”太過習慣他的怪異行止,并不以為意。雙眼開始清楚地打量起所處的地
點。這里是客棧嗎?可即使是一般客棧的上房,也不會擺設太過名貴的古董綴飾吧?
“這是哪里?”她問。
湛無拘坐回床沿,嘟著嘴讓她看傷口:
“這里是紀宅。你看,流血了。”
“那是口水。我們怎么曾往這兒?”她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是怎么睡著的。
“因為有一百多人盛情且堅持地邀咱們來作客,不好推卻。你看,這是血。”他把
下唇嘟得更近她。
“別吵,讓我想想一切是怎么了……”她別開眼,不理會他怪模怪樣的表情。不再
著想由他口中問出個所以然,他根本只會瞎纏。
刀光……打斗……有六只熊……不,似乎是叫什么會飛的熊來著……再之前呢?是
什么……
“啊!你——”想起來了!
“親你!”受創的唇堅持要討回本金與利息,再一次趁其不備,偷香得逞。
“叩!”
由于沖勢太猛,姬向晚被那力道撞倒入床被中,后腦勺別無選擇地與白磁枕共擊出
疼痛的聲響。
“湛無拘!”她咬牙痛叫。
“別暈呀,你已昏睡了兩個時辰,再睡下去,會睡壞腦袋的。來,我幫你吹痛痛—
—”湛無拘慌忙要檢視她的傷處,整個人趴進她床榻中。
“別過來,走開!”一手撫著痛處,還得一登徒子,簡直是艱巨至極的任務,
不是她區區一名弱女子做得來的事。偏他還不避嫌地直往床內探,天——呀
“你們在做什么?”一聲尖叫伴隨著杯盤的碎地聲而來,秋冰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
雙眼所見。這兩人……這兩人在做些什么呀?
湛無拘被推落下床,姬向晚才相信站在門口尖叫的那人果真是秋冰心,一個她不想
見的女人。
“你怎么會在這兒?”她問。
“我告訴你哦,他們硬是挾持我們來這兒,一點也不問我們想不想來。”湛無拘附
在她耳邊說明。
姬向晚臉色微變:
“咱們立刻走。”
“姬姑娘,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便想一走了之嗎?別忘了你是方家未過門的媳婦,
行為舉止還得向夫家交代。”秋冰心讓丫鬟收拾地上碎片,不齒于姬向晚之余,再不肯
以大姊尊之。走到她面前,口氣益加冰寒。
“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你胡扯什么?”姬向晚丟開棉被下榻,直立起身相對:“你
來做什么?”
秋冰心暗自咬牙,驚訝這個她眼中不值一提,枯燥無味的小家碧玉,竟敢直視著她,
而不若初見時的閃避懼怯。
“首豪大哥遣我來給你送補湯。”看到姬向晚的臉色茫然一變,她快意道:“怎么?
知道要擔心了?你醒了正好,他在前廳等著呢。請移尊芳駕。”
姬向晚努力平復煩亂的心思,冷道:
“我不想見他!”不管歷時多久,她都沒準備好去面對那張令她的自我自尊破碎得
蕩然無存的臉。
“你非見不可!”秋冰心強硬地堅持。“做了丑事,就要有勇氣承擔。”
“什么丑事?”
“你不會以為你們方才的只是兄妹之情的嬉戲吧?一個有婚約的閨女竟然和一名野
男人在床上茍且——”
“住口!”姬向晚喝斥住可能更不堪入耳的話。
這女人……竟敢如此說她?這秋冰心不也是在明知表哥有婚約的情況下硬是上前委
身,跟著一名大男人走遍大江南北毫不知羞?在另一人心有所屬的情況下委身才是茍且,
才是勾引。也許她與小湛的行止當真是違了世俗禮教,而她永遠也弄不清他玩笑與認真
的分野為何,可是……可是……如果這是兩情相悅,外人便無權置喙了不是?
良好的教養使得她不愿開口嘲諷秋冰心,而她的心思早已被“兩情相悅”的辭兒,
震得悠悠忽忽、渾渾噩噩了……哪還記得前一刻正在氣些什么。
是嗎?是兩情相悅嗎?幾時她和他兩情相悅了……
“你沒話可說是吧?”見姬向晚無語可駁,秋冰心得意一笑。所有道理全站在她這
邊,姬向晚的清譽已損,日后恐怕承擔不起方少夫人的大位了。
“我想——”湛無拘直到這時才開口:“我家的向晚兒又神游太虛仙境去了,忘了
面前還杵著你這么一大垞龐然之物。”他很好心地解說現狀。
秋冰心暗自警戒,聰明人向來記取別人的教訓。紀香香被氣得生病下不了榻,殷鑒
不遠,她不會和這看似無害,實則莫測高深的人在舌上逞威風。
“你到底是誰?”
“向晚的未來丈夫。”趁姬向晚未回神,他很獨斷地宣布自己的身分。
“你胡說!你知不知道她是有婚約的人了?”她雖暗喜于姬向晚的不名譽,卻也不
容許未婚夫的名聲蒙上被背叛的笑柄。
湛無拘反問:
“那你知不知道方首豪早有個訂婚多年的未婚妻呢?”他一雙賊眼早已暗自看得分
明這三人間的恩怨情仇。
秋冰心理所當然道:
“那又如何?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何況首豪大哥英雄出少年,更該有多位佳人
伺候。”
這女人真的是混江湖的嗎?怎么與他阿娘那個年代不一樣?莫非是他踏錯了江湖?
一定是的。他以為江湖人不守禮教,不在乎世俗,不會高唱那撈什子一夫多妻的大調;
至少他娘親從來就不知道世上有“三妻四妾”這詞兒。他以為所有的江湖女子同是一般,
想來他是跑錯江湖了。
在湛無拘冥想之際,秋冰心仍道: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沒有平起平坐的道理……”濤濤己見狂涌而出,頗有一發
不可收拾之勢。
湛無拘與姬向晚不知何時已回神,嘆為觀止地聽她引經據典由漢朝的“女誡”談起,
唐朝宋君梓的“女論語”、明成祖皇后徐氏的“內訓”、劉氏的“女范捷錄”倒背如流
地將女四書談得通透,似乎恨不得日后自著一本“總女論”來合稱“女五經”以供后世
瞻仰……
“走了,你表哥在前廳等著。若要等這位姑娘盡興,可能都要放鞭炮過年了。”湛
無拘悄悄說著,不時還舉起袖子防止可能會凌空噴過來的口沫。
姬向晚拒絕:
“我不要見他!”
“走啦!”他直蹭著她往外走。
“為什么要勉強我?”她低叫。
“因為呀,咱們要告訴你表哥,你要嫁的人是我。”成功賴著她步向回廊,聲音愈
飄愈遠。
“什么?你胡說什么?”她相信他又不分輕重地在開玩笑了。
聲音已遠、步履已杳,唯有慷慨激昂得獨樂樂的女音,仍兀自說得好樂……
原本該是方首豪獨處的廳堂,卻教各方聞風而來的人馬——那些自詡英雄豪杰的人,
給擠得熱鬧不已。
鴻泰鏢局的費家父子、丐幫的揚州堂主,以及其它幫派駐守在揚州堂口的最高主事
者全來了。其它還沒聽到風聲的不算,偌大門廳共擠進了六十余人,算一算是二十二個
幫派。
一群談論不休的江湖人聲音,乍止于湛無拘兩人的出現。由于湛無拘的畫像早已貼
這揚州城,因此眾人自然知道他便是懷有秘籍的無叫小子——小戰。
“你瞧,還好我在門外堅持要你束發整理儀容,不然被那么多人看到你嬌弱的女兒
態,我不是虧大了。”湛無拘得意地在她耳邊道。
姬向晚實在不認為這有什么差別,她穿著女裝,唯一改變的是將披散的長發編成一
條麻花辮束住,難不成會因為這樣就看不出她身為女性的事實嗎?
但她并沒有心情響應他,一雙盈滿復雜的眸子毫無困難地找到了那張英俊的面孔。
那其實是很簡單的事,方首豪總是能鶴立雞群;而他的身邊,也總是站立著幾位少女。
心口有微微的刺痛,卻不若預期的疼。沒有泄露情緒的眸子,木然與他相鎖。
他的表情既擔心又疼寵,眼中有千言萬語。十八年的生命中,她全系著這張面孔日
思夜念,心折著他的垂愛,托付于他的百般呵憐。而今才知,這是他的習慣,每一個女
人都會被如此對待。
“向晚,我好無聊。”湛無拘飽含哀怨地址她衣袖呼喚著被重視的一瞥。
“不是你吵著要來?怎么說無聊了?”她低下頭,暗橫過去一眼。面對滿屋子人的
盯視,她不由自主地往湛無拘身后縮去。
不喜見陌生人,也不愿再度看向那雙柔情滿溢的眼。下意識的,她相信躲在無拘身
后——即使他不太可靠,便可擋去一切她不愿面對的。不知不覺間她已與他相依為命了
起來。
“小子,是你拿了《極天秘籍》?”一名身長嚇人、熊腰虎背的大漢聲若洪鐘地問
著,同時顯示了自力修為的高深,轟隆隆如雷鳴的余音兀自繞梁。
“喂,他明你。”湛無拘很好心地提醒站在左側的小個子。
“啊?”全場最矮小的男子指著自己,一頭霧水。
“老子叫的是你!”巨漢怒吼,執長槍的手直指向湛無拘。
“哇唔,好怕哦。”湛無拘很捧場地反身抱著佳人發抖,臉上全然是欠揍的賊笑。
見到首座那邊有好些人鐵青了臉,更是大快人心地動手動腳。
“小湛!”姬向晚連忙要掙扎,但他早已識相地在吃過嫩豆腐后放手。還對她擠眉
弄眼,教她好氣又好笑。
“好個潑皮!看來是不將我等群雄看在眼內了。”陰惻惻的聲音,由一名瘦小中年
男子口中發出。
“讓我教訓教訓他!”已有人在摩拳擦掌了。
“各位先進。”方首豪抱拳平息各方聲浪。他已約莫了解這位叫“小戰”之人似乎
以挑弄他人情緒為樂,并深諳顧左右而言它的手段。若不能始終堅定自己的信念與立場,
必然會被牽著鼻子走,忘了初衷為何。“相信各位英雄聞風至此的原因,并不在于教訓
一名無知男子。此位小戰公子因非江湖人,難免不懂禮教,何必與之一般見識?各位就
原諒他的無狀吧。”
“是呀是呀,咱們還是趕緊問出秘籍的下落才是。”費志明趨近湛無拘,拱手道:
“這位公子,倘若秘籍在你手中,請你立即交出來。一來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再來是
那本秘籍原本就不屬于公子所有。而我鴻泰鏢局受丐幫所托,將運至鏡臺山銷毀。交出
來吧。”
“第一,憑什么你們都相信秘籍在我手上?第二,秘籍的所有人應是原著者,或為
其后代才是,它不屬于我,自然也不屬于在場的任何人。所以,我身上不一定有,即使
有也不見得要給你們。”湛無拘有樣學樣地拱手,口氣比費志明更有禮,幾乎快揖身及
費志明老臉一怔,被他狂妄的口氣震得忘了要生氣。但他的兒子費重威可忍不住了,
飛身過來怒叫:
“好張狂的口氣,讓小爺來教會你何謂禮貌!”一柄九環刀咻咻生風,直劈向湛無
拘的左肩——
“重威!別沖動。”方首豪一驚,迅影如飛地掠至門口處,生怕表妹受其殃,他比
刀光更快抵達——
湛無拘邪邪一笑,也就不理劈來的那把刀子,在方百豪即將碰到姬向晚的手時,他
毛遂自薦伸出“玉掌”介入那些微的空隙間,給人握個正著。由于湛無拘的手勢太快,
加上方首豪對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在握住佳人玉手后,他已轉頭全力對付那剌來的刀
光,將之微一格開,便帶著“表妹”飛身回首座,一切皆發生在眨眼間。
“表妹,你——”方首豪站走后第一件事就是溫柔地探詢嬌弱的表妹是否有恙……
“嗯,討厭,人家好怕。”湛無拘將“螓首”靠在他肩上,矮蹲半個頭身,眼眸無
邪地與之脈脈凝視,朱唇更是微噘出嬌嗔的弧度,更別說身子柔若無骨地依靠在他身側
的嬌弱狀了。
方首豪這輩子沒受過這么大的驚嚇,也不曾輕易讓臉上表情脫離溫文儒雅的行列。
但完美的形象全然崩潰于眼前可怖的景象。不由自主的,雞皮疙瘩由腳底板的涌泉穴往
上戰栗至頭頂的百會穴,胃部一陣陣的抽緊,臉色青白紅黑交錯,終于“嘔”地一聲,
吐出滿胃被驚嚇的食物。
“哎唷,死相!”微一跺腳,湛無拘掩鼻走開,一扭一扭小碎步走過群雄面前。對
僵化的現場頗感滿意地以媚眼眨呀眨的答謝之,不免又傳來一些嘔吐聲來表示支持愛護。
而門口這沒邊除了站了個極力忍笑的姬向晚,還有被定住身形的費重威了。適才當
方首豪一掌格開費重威的刀勢時,被拉著走的湛無拘可不忘乘機黏住他周身大穴。
現下可好,費重威以非常美妙的姿勢站立在門口。右足立地、左腳往后舉在半空中,
身體呈水平狀,握刀的雙手向前乎舉……哦,對了,由于湛無拘在點完大穴后,頗感時
間仍裕,所以揮了個五指印給費重威臉上增色。所以他的面孔朝左,展示著自己形狀完
美的巴掌印。
“站得累不累?”湛無拘笑問。
“小子,你若不快些解開我的穴道——”費重威唯一能動的便是一雙火眼金睛以及
嘴巴了。
“放開我兒子!”先回過神的費志明奔過來,對這個深淺莫測的男子不敢掉以輕心。
湛無拘也不為難,一把摟抱起姬向晚,隨手探入懷中撕出幾張向廳堂內灑去:
“今兒個我玩得很高興,喏,送你們幾張秘籍的內頁!”
原本蓄勢要一舉擒下湛無拘的群雄聞言,莫不爭先恐后地撲向飛散在屋內的黃紙,
搶得興起,幾乎翻臉引發一場殺戮……
待方首豪與其它正義之士努力平定了亂況之后,門口除了依然金雞獨立的費重威僵
立在那兒外,哪還有湛無拘兩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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