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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箭 第四十三章 生死邊緣
金非與杜云天此刻俱是滿頂大汗,正在吃緊當兒,俱見瞧見展夢白,南燕與蕭飛雨見他來了,卻不禁喜出望外。
兩人齊地縱身掠來,一人一手,左右牽住了他的衣袖,蕭飛雨道:你快想個法子,怎生要他們停下手來。但展夢白卻知道世上已無一人想出法子能令他們住手,當下雙眉緊皺,暗中嘆息,卻說不出話來。
南燕流淚道:你……你看他兩人,再不設法,只怕……只怕兩人都要……都要……
不成了,你忍心不管么?
她并非不知此事困難,只因關心太過,才作此言,正如落水之人,手里只要觸著一物,不論是什么,也要抓緊不放。
但她卻未想到,抓住的人水性也未必精熟,很可能被她一齊拖入水底,展夢白知她心中焦急,只得苦笑不語。
南燕卻道自己苦苦哀求,對方不聞不理,緩緩松開手掌,道:好,你……你……突然伏地痛哭起來。
她與金非本是怨偶,但數十年異地相思,驟然重逢,恩愛突增,此刻見金非生死關頭,舉止神思,自難免失常。
蕭飛雨也突然松手,冷笑道:好,敢情你原來是來瞧熱鬧的,好,我們四人就都死了,也不來求你!展夢白只是呆立當地,有如未聞。
只見杜云天,金非額上汗珠,越流越多,夜色之中,兩人頭頂都彷佛冒出了蒸蒸白氣,隨風四散。
三人都知道他兩人俱已是強弩之末,片刻之內,便將有一人倒地而死,南燕哭得更是傷心,蕭飛雨自也陪她落淚。
忽然間,只見展夢白挺起胸膛,走了過去。
他腳步極為緩慢,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個深深的足印,顯見是全身早已布滿真力,要以雙掌解圍。
蕭飛雨本在怨他不肯出手相救,但此刻見他挺身而出,卻又不禁大是關心,忍不住輕輕低語:你要小心了!但展夢白此刻正自全神貫注在杜云天與金非四只手掌之上,她語聲縱然說得再響,也未見能使他聽著,何況只是輕輕低語,蕭飛雨見他竟然不理自己,心中方自氣惱,忽又想到此事之兇險,暗暗忖道:我方才那般逼他,他才會不顧性命的前去出手,此番他若有三長兩短,那我怎生是好?一念至此,她再也顧不得別的,縱身掠了上去,但這時展夢白一雙鐵掌,已閃電般向金、杜兩人四掌之間落下!
蕭飛雨驚喚道:呀,你……她情急關心,已不知分判利害,竟然伸手去扳展夢白的肩頂。
展夢白雙手滿只真力,右腕在上,緊緊壓著左腕,掌心向外,姆指向上,一雙掌背緊貼,倏然穿至金、杜兩人相抵四掌之下,全力往上一抬,金非左掌,杜云天右掌,分開一線,展夢白的雙掌立時乘機穿入這一線之中,只聽'吧'的一聲,他左掌便接住了金非左掌,右掌接住了杜云天右掌。
金非、杜云天兩人掌力,正自源源不絕,逼向外力,此番欲罷不能,兩人全身勁力,一齊向展夢白涌來。
以展夢白此時功力,雖無法接著這兩人如此一擊,但金非、杜云天惡戰半日,此刻已是強弩之見,展夢白全力支持,必無損傷。
怎奈就在這剎那之間,蕭飛雨手掌已拍上展夢白的肩頭?
展夢白全身真力俱都只注在前方雙掌之上,肩后空虛已極,身子本已前重后輕,再被蕭飛雨情急一扳,立刻往后跌倒。
他大驚之下,真力驟減,金、杜兩人掌力,立刻乘隙涌至,這時兩人掌上勁力,正如河水泛濫,不可遏止,此刻展夢白掌力一收,便如堤防潰出,那泛濫的河水,蓄勢已久,立時便齊向缺口潰出,長河潰堤,浪如山涌,那力道是何等驚人,展夢白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禁受不住。
這兩掌力一個剛猛,一個陰柔。
驟然間,展夢白只覺一冷一熱兩股掌力,左右襲來,先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全身立又變的有如火焚一般!
杜云天。金非齊地一驚,撤掌后躍,南燕也已駭的呆住,蕭飛雨更是花容失色,踉蹌后退,顫聲道:你……你怎地了?展夢白但覺心胸之間氣血翻涌,卻咬牙忍住,緩緩站起,展顏一笑,道:只要兩位前輩莫再相斗,我自然無事。他知道若是被人瞧出自己身負重傷,不但要令金、杜兩人歉然,南燕抱昝于心,更將令蕭飛雨自愧自責,終生雖安。
她本是為了一番好意,才會伸手扳他的肩頭,此刻他又怎忍令她難受,是以極力忍住傷痛,絲毫不露聲色。
眾人本都在為他擔心,此刻見他如此泰然,只道他傷勢并不嚴重,都不禁暗中松了口氣。
南燕見到金非、杜云天兩人俱都無事,更不禁喜形于色,展顏笑道:雨兒,還不快去謝謝你的展相公?蕭飛雨面頰一紅,不依道:人家救了你的……你的舅舅,你該去謝他才是,為什么要我去?南燕笑罵道:瘋丫頭,什么你呀你呀,好沒規炬……輕輕嘆了口氣,衽道:但……展公子,我是真的謝謝你的?展夢白還禮道:夫人如此相稱,在下怎擔當得起。杜云天手捋長須,突然嘆道:似你這般舍己救人之俠心義舉,便是老夫也該喚你一聲公子才是,只可惜……金非冷笑截口道:只可惜今日我與杜老兒乃是不死不休之勢,你縱然解了方才之圍,我與他還是要拼個死活的。南燕面色大變,還未答話,只見展夢白微微笑道:前輩莫非不想見一眼前輩之親生愛女了么?金非驟然動容,道:她……她在那里?
展夢白道:前輩之愛女嬌婿,俱已來到此間,他伉儷兩人行止有如王侯,前輩梢加留意,便可見著了。金非變色道:真的?
展夢白一笑未答,南燕已搶住道:正是真的,自他口中,萬萬聽不到半字虛言,他說曼風來了,就是曼風來了。金非怔了一怔,展夢白已轉向杜云天,緩緩笑道:杜鵑姑娘病勢雖重,但卻并非沒有救治之望。杜云天果然也不禁為之動容,道:如……如何救治?展夢白道:前輩只要立刻取道洞庭湖,路上自有人前來約見前輩,告訴前輩如何救治杜鵑姑娘之法。杜云天早已知道這少年語重千金,聞言自然深信不疑,呆了半晌,望向金非,道:你說怎樣?金非突然跺了跺腳,道:唉,你為了女兒,我也為了女兒,今日想來也無法再戰了,但三個月之后……杜云天不等他話說完,便已搶著道:好,三個月后,洞庭岳陽樓見!小兄弟,多承相告,老夫去了。他救女之心,實是急如星火,語聲見了,便已聳肩而去,說到最后一字,身形已隱沒于林木之間。
金非望著他身形隱沒的方向,呆呆出神,南燕卻在心頭盤算,如何想個法子拖住金非,叫他不能去應洞庭之約。
蕭飛雨緩緩走到展夢白身側,輕輕道:你怎會尋來的?展夢白望也不望她,抱拳道:此間無事,在下也要告辭了!連這兩句話,都是向金非夫婦說的。
金非興南燕俱都心有所思,本未聽清他說的是什么,隨口應了,蕭飛雨變色道:你……你到那里去?展夢白還是不望她,冷冷道:去處去!霍然轉過身子。
蕭飛雨呆在地上,等他轉過身后,才著急地一拉南燕衣袖,道:他……他要走了!語聲惶急,泫然欲涕。
南燕這才回過神來,亦自奇道:你不跟咱們一齊走么,咱們……咱們還有話要和你說哩!展夢白頭也不回,道:有什么事,前輩但請吩咐。南燕道:這……這……她實在也不知該說什么。
展夢白大聲道:前輩一時若想不起,日后再說吧!他竟然始終未曾回頭,便匆匆向前奔出。
蕭飛雨道:你……你……跺一跺足,目中不禁落下眼淚。
南燕悄悄道:你又有什么事得罪他了?
蕭飛雨流著淚搖了搖頭,恨聲道:誰知道……誰知道?突然一把扯亂了頭發,終于失聲痛哭起來。
南燕手足失措,輕嘆道:這孩子什么都好,怎地脾氣卻如此古怪……喂,喂,金非,快去追他回來呀!金非雙目一瞪,大聲道:追什么?望著展夢白去向,破口大罵道:臭小子,擺的什么臭架子,咱們的雨兒如此標致,難道還怕嫁不出去么?看你這個臭脾氣,卻只配娶個母夜叉.丑八怪。他生性偏激暴躁,此刻已渾忘了展夢白相救自己之情,不但破口大罵,而且越罵越是起勁。
但罵了半晌,林中仍是沒有回應,金非大笑道:那臭小子終是不敢回嘴,老子也懶得罵了,雨兒,咱們走吧!一手拉起南燕,一手拉起蕭飛雨,大步向林外走去,只可憐不住啼哭的蕭飛雨,雖然滿心幽怨,還是忍不住頻頻回首,只望展夢白能回心轉來,南燕卻只望展夢白莫要聽見金非的怒罵,那么,此事日后總還有轉機,這善良的婦人一生但知為他人著想,從不知祈求自己的幸福。
但'無腸君'金非的語聲,中氣是何等充沛,那語聲遠遠穿林而出,展夢白每一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聽得人聲俱已遠去,這時他胸中血氣翻涌,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身子也軟軟地跌倒!
原來金非與杜云天方才內力雖已是強弩之末,但兩人殘存的掌力逼集已久,一旦潰發而出,亦是人所難當。
展夢白微一疏神,便被他兩人震傷了內腑,他若立即吐出胸中的瘀血,傷勢或許還不致十分嚴重。
但他為了別人,為了蕭飛雨,卻將那瘀血勉強壓住,他故意對蕭飛雨那般冷漠,便是不愿被她瞧見自己傷勢發作。
而此刻傷勢發作起來,情況之嚴重,竟連他自己都未想到,他掙扎著爬到樹下,只望能以內功之調息,自療內傷。
那知他全身真力,已完全潰散,每分每寸骨節,彷佛都要散裂,莫說調息療傷,便呼吸也變的極為困難。
這時,乳白色的晨霧已在樹林中冉冉升起,彌漫了林顛木葉,也掩沒了他的身子,使他有如臥在云霧之中。
他忽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寒冷與疲乏,似是所有的生機與活力,俱都正自他體中緩緩消失。
他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噤,暗道:莫非我要死了?在刀鋒、劍下,他不知遭遇著多少次生死間不容發的危機,他都從來未曾消失過求生的勇氣。
然而,此刻,在這無人的樹木間,乳白色的晨霧里,他忽然生平第一次自心底泛起對死亡的恐懼。
他不知這是為了什么——也許是距離成功之口已漸近,他的生命,也變的更可珍重——他只知自己并不愿死。
他不敢閉起眼,但寒氣更濃,眼皮也越來越重……
這時,林外卻飄然掠來了一條人影,宛如幽靈般不帶絲毫聲息,那雙閃亮的眼神,正瞬也不瞬地望著展夢白身上的血跡。
展夢白絲毫未曾發覺,又過了半晌,一只白生生的手掌,自他背后伸了過來,往他頭頂落下。
瞧那人影輕功之身法,顯然是武林高手,而展夢白此刻卻早已力乏身傷,若是被這一掌拍下,那里還能活命?
那知這手掌在展夢白頭頂盤旋一轉,只是輕輕落了下去,輕輕撫摸起展夢白零亂的頭發。
展夢白一驚轉身,只見一條俏零零的人影,佇立在樹下,乳白色的晨霧,棉絮般沾滿了她的衣襟、頭發。
他此刻雙目雖瞧不甚清,但這人影那靈活的大眼睛,卻是他永生也不會忘記的,不禁脫口道:雨兒,你來作什?那人影正是蕭飛雨,但見她緩緩垂下眼,眉宇間似笑非笑,似怨非怨,輕輕道:雨兒……雨兒……你再叫一遍。展夢白扳起臉來,盡了全力大聲道:蕭飛雨,你為何跟來,你這女子怎地如此不知羞恥,苦苦見著我作什?他知道蕭飛雨性子激烈,只道這番話定可將她罵走,那時自己縱然命喪此地,也好使她莫要傷心。
那知蕭飛雨卻僅是幽幽長嘆一聲,道:你要罵,就罵吧,但無論你怎么罵,我都不會走的。展夢白呆了一呆,掙扎爬起,道:你不走,我走。蕭飛雨道:你走我就跟著你走。
展夢白失聲道:你!你!他勉力站了片刻,便委實再也無法支持,雙腿一軟,又倒了下去。
蕭飛雨凄然一笑,道:你也莫要再強挺住了,什么事我都明白……你……你的心我已知道。展夢白變色道:你知道什么?
蕭飛雨輕輕道:你怕我傷心,不讓我知道你受了重傷,又故意對我冷淡,逼著我離開你,但……但……她語聲突然哽咽;'但你這傷是……是為了我才受的,我怎么能讓你一個人……一個人……'只見她身子在霧中顫抖,下面的話也說不下去。
展夢白只覺心中熱血,火一般燃燒起來,什么都顧不得了,突然一把握住蕭飛雨瑩自的手腕。
蕭飛雨'嚶嚀'一聲,和身撲入了他懷中,兩人情感從未顯露,此刻奔放起來,那里還能遏止。
兩人相偎相抱,面上是冰涼的一片淚珠,心頭卻是炙熱的一團烈火,既不知時光已去,也不管天下萬物。
萬籟無聲,自霧迷蒙,也不知過了多久。
只聽蕭飛雨輕輕道:我想來想去,你絕不是那樣的人,無論別人心里怎么想,我不找你問個清楚,死也不安心。她銀鈴般一笑:所以我也不管怎么說,還是追了來,只聽你喚我那一聲雨兒,別人無論說什么都沒關系了。又過了半晌,她娓聲道:展……展……
她實在想不起該如何稱呼懷中的人兒,覷一笑,接道:不管我喚你什么,你再喚我聲雨兒好么………好么……喂,你怎么不說話呀?緩緩抬起頭來,突然驚呼一聲,晨曦中只見展夢白面無血色,雙目緊閉,竟已暈厥過去,伸手一探,他胸口呼吸竟也變得十分微弱。
蕭飛雨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急喚了幾聲,展夢白竟無回應,她目中眼淚,便又斷線珍珠般落下。
她也不拭面上淚痕,伸手抱起了展夢白,匆匆奔向林外,只望到了唐府,能尋著人來救治展夢白的傷勢。
那知此刻林中晨霧迷漫,她心慌意亂,竟迷失了道路,距離唐府庭園,反而越來越遠了。
她心更慌,意更亂,逡巡之間,忽聽霧中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道:逸兒,逸兒,打起精神來?蕭飛雨聽出這正是那老奸巨猾的方辛口音,心頭一驚,暗暗忖道:這父子兩人已將展夢白恨入切骨,我雖不怕他,但這情況還是莫要讓他見著的好。其實她對這老人的奸猾委實有些戒心,平時雖不怕他,但展夢白此刻身受重傷,只有救傷才是當務之急,若是被他奸計延誤了救治之時,豈非抱恨終天?一念至此,再不遲疑,悄悄向后退出。
在林中退了約莫一箭之地,突聽那邊也有一陣腳步聲傳來。
迷霧中飄飄渺渺,又傳來一陣輕微的語聲,笑道:孫兄,想不到天公竟也作美,這一場大霧,的確方便了我們不少。這語聲乍聽似是女人,卻又陰森森的帶著些詭氣,聽入蕭飛雨耳里,她心里卻不禁一跳:柳淡煙!她雖然對這不男不女的人妖恨之切骨,但此時卻更不敢招惹于他,提氣躡步,自另一方向斜斜穿出。
在兩邊被夾之下,她竟無法分辦路途,只求不被這些惡魔發現已是萬幸,放足急奔,當真是慌不擇路。
奔行了約莫盞茶工夫,前面隱現一棟屋宇輪廓,近前一看,卻是座祠堂,門上橫匾寫著四個泥金大字:唐氏家祠。
蕭飛雨暗中松了口氣,總算尋得個可以藏身之處,距離唐府正院雖遠,也總算是在唐門勢力范圍之中。
她放足奔入,但腳步方自跨入祠堂,心頭便不覺一凜!
晨霧中,桐堂前,石階上,竟倒臥著兩具體,看他們的裝束打扮,赫然竟是唐門中的弟子。
蕭飛雨雖非心細如發之人,但只因懷抱展夢白,怎敢有絲毫大意,故不走正門,提氣躍向旁邊的窗戶。
'帝王谷'之輕功果然卓絕當代,她懷中雖抱著一人,但身形起落間,足下仍不帶絲毫聲息。
那窗戶欞框整齊,糊得雪白,她用指甲輕輕點了個月牙洞,瞇起一雙眼睛,湊首往里瞧去。
這唐氏家祠果非尋常人家可比,祠堂修建得軒敞整齊,堂皇富麗,神幔神桌,也俱都是嶄新的,顯見方自修建過。
神案前,長明燈下,卻木然端坐著一人,只見他長衫不整,發髻蓬亂,彷佛久已朱經洗滌,面上更是十分憔悴潦倒,眉宇間憂憤重重,身側放著個特大的酒葫蘆,正茫然瞧著前方出神,口中不住喃喃道:好,好,你嫁人了……嫁人了……舉起酒葫蘆,咕嘟咕嘟痛飲起來。
蕭飛雨見他行止雖然潦倒落拓,但氣宇間卻隱隱流露出一種瀟之意,顯見昔日必是個風流人物,又似是為了情人別嫁而正在自怨自苦,但一時終究也猜不透他究竟是何人物,也不知該如何行動。
這時,她懷中的展夢白突然呻吟一聲。
蕭飛雨大驚之下,顧不得再瞧窗里動靜,先俯首去看展夢白的傷勢,那知就在這一剎那,但聽'呀'的一聲,她面前窗戶突然洞開。
那落拓的長衫人,已筆直站在窗前,面上仍是一片癡迷,蕭飛雨驚退一步,輕叱道:
你是什么人?
長衫人冷冷道:你又是什么人?目光一垂,瞥見她懷中之人,面上突然變色,失聲道:展夢白!蕭飛雨不覺吃驚,道:你認得他?
長衫人也不答話,神色卻甚是驚惶,左右四顧一眼,沉聲道:姑娘請快快將展兄抱進來!蕭飛雨遲疑道:但……
長衫人著急道:在下與展兄乃多年舊友,絕無惡意,姑娘但請放心進來,快!快!
再遲便來不及了。
蕭飛雨瞧他神色并無惡意,縱身一躍而入,那知這長衫人竟一把握住她臂膀,蕭飛雨大怒道:你要作什?長衫人道:請姑娘……
三個字方自出口,桐堂外已有一陣笑聲傳來,這笑聲也說不出是嬌媚還是陰冷,正是那'人妖'柳淡煙發出來的。
長衫人又自變色,道:快隨我來躲一躲。
蕭飛雨自也一驚,就在這一句話功夫,心頭閃電般忖道:此人究竟是誰?是敵是友?他若是柳淡煙同路之人,為何如此擔驚,又為何要出手相助于我,他若非柳淡煙同路之人,又怎會知道他要前來?但此刻情況已容不得她多加思索,更令她別無選擇,只有任憑那長衫人拉著臂膀,直奔而入。
長衫人聲奔至神案,掀起垂起長幔,惶聲道:姑娘快進去,在下坐在這桌子上掩護。蕭飛雨咬一咬牙,伏身而入,只覺掌心被塞入一物,長衫人道:這是救傷靈藥……
案幔隨即落下。
她眼前頓時一片漆黑,祠堂前已有腳步之聲走入。
柳淡煙仍是云鬢高挽,長裙曳地,走起路來,腰肢婀娜,面上仍然帶著那嬌媚的笑容,誰也瞧不出他會是個男人!
他身側一人,長衫飄飄,面自無須,身上背著個看來十分沉重的大包袱,面上也帶著笑容,赫然正是孫玉佛。
那長衫人木然坐在神案前,手里捧著酒葫蘆,見到這兩個人,宛如未見一般,只是不住飲酒。
柳淡煙滿面嬌笑,走到他面前,笑道:林兄好悠閑,舉杯對霧,安坐飲酒,當真雅的很……雅的很……突然一把搶過了他的酒葫蘆,面色也立刻變的如籠寒霜,厲聲道:但我要你到這里來,只是為了請你喝酒的么?長衫人茫然一笑,也不答話。
柳淡煙道:別的不說,石階上那兩具身,我再三囑咐你,你為何不去埋了,姓唐的人家這兩天雖因在辦喜事,照顧不到這冷地方,但你將偌大兩具體涼在門口,莫非將別人都當作瞎子不成?林軟紅呀林軟紅,你眼里也太瞧不起我了!長衫人竟是'九連環'林軟紅,但這江南名俠此刻被人這般輕侮,竟何不言不動,彷佛呆子一般。
孫玉佛緩緩道:林兄這幾日為了秦姑娘的婚事,正已茶不思,飯不想,柳兄何必怪他。柳淡煙目光一轉,格格笑道:誰怪他了,我這不過是見他鬧著玩的,想那秦瘦翁當真是個老糊涂,不要林兄這樣的女婿,卻偏偏要將女兒往別處送,林兄,你說是么?林軟紅面色微微變了一變,但仍然忍住,他對秦琪實是一往情深,是以才會拋下一切,為那秦瘦翁奔波受苦?
孫玉佛早已將那包袱輕輕放了下來,柳淡煙向他悄悄打了個眼色,孫玉佛突然笑道:
但林兄也莫傷心,旦瞧瞧這是什么?緩緩解開了那包袱,林軟紅忍不住轉眼瞧去,只見包袱里竟是個滿身吉服,鳳冠霞披的新娘子,雙目緊閉,面頰嫣紅,似仍暈迷見醒,卻不是棄琪是誰?
剎那間他只覺心弦一震,再也忍不住驚呼著長身而起,柳淡煙與孫玉佛卻已一齊放聲大笑起來。
孫玉佛笑道:林兄,你瞧兄弟我對你可謂是仁至義盡了,知道你喜歡秦姑娘,便不惜冒險自洞房中將她搶了出來!林軟紅目定口呆,怔在當地,望著眼前的人兒,亦不知此刻情景是真是幻,顫聲道:
這……這是真的?
柳淡煙笑道:怎么不是真的,活生生的大美人就在這里,林兄若是不信,來,來來,伸手摸摸看。林軟紅顫抖著伸出手掌,但伸出一半,又縮了回去。
柳淡煙笑道:哎唷,怕什么,你不敢摸我來摸……大笑著伸出手,往秦琪身上摸去,林軟紅面色一變,雙拳突然握緊,案下的蕭飛雨,雖處險境,但她天生不會害怕,竟悄悄自幔下往外偷看,自然看得又驚又奇,此刻見到林軟紅雙拳突緊,心頭暗暗歡喜,只望他驟出不意,一拳將柳淡煙打死!
那知就在這時,突有一陣呻吟慘呼之聲,隱隱傳了過來,而且越來越近,孫玉佛變色道:有人來了!柳淡煙手掌一變,不摸秦琪,包起了包袱,道:外面身……話未說完,林軟紅.孫玉佛已雙雙搶出。
兩人一人搶了一具身回來,孫玉佛:藏在神案下……蕭飛雨斗然一驚,林軟紅冷笑道:那地方也藏得住人么?孫玉佛呆了一呆,道:雖然藏不住但……
林軟紅道:隨我來!轉到祠堂后將身藏在門背,孫玉佛果然也跟了過來,林軟紅松了口氣,雙手一觸,掌心已布滿冷汗蕭飛雨更是瞧得忽喜忽憂,忽驚忽慌但眼睛還是忍不住要往外窺望,只見這時已有三個人大步走了進來。
方辛手里抱著他愛子方逸,火鳳凰跟在身后。
而方逸正自忍不住呻吟慘呼,顯然是暈迷已醒,忍不住疼。
方辛面色鐵青,一進來便厲聲喝道:讓出個地方來,咱們這里有病人!他自恃兇名,又當這種地方,絕不致有武林高手,是以甚是耀武揚威!
柳淡煙等三人卻動也不動,似是根本沒有瞧見他似的!
方辛眼睛一瞪,怒喝道:喂,小子們,聽到了么?大步走了過去,飛起一足踢向孫玉佛?
孫玉佛微微一笑,閃身避過,方辛瞧他身法迅快,已吃了一驚,突覺肘間一麻,手臂'曲池'大穴已被人一把捏住!
只覺一陣陣香氣飄人鼻端,擒住他手的,竟是個女子,他雖因手里抱著人而不及閃避,但這女子出手之快,亦是驚人!饒是他此刻經驗豐富的老江湖,也瞧下出這女子一招是自何部份發出的!
那'女人'自是柳淡煙,此刻輕輕一笑,道:老伯伯你方才說的是什么呀?再說一遍好么?方辛穴道被制,膽顫心驚,道:沒………沒有什么?柳淡煙道:哎呀,這有個病人,可要我們讓地方出來么?方辛陪笑道:不………不要,老漢到那邊角落去就行了!柳淡煙格格一笑,松開手掌,方辛踉蹌后退幾步,狠狠瞪了唐鳳一眼,自是怨她為何不出手相救。
但唐鳳面上木無表情,卻似沒有見到。
這時方逸又已疼的暈了過去,方辛心疼愛子,百般為他敷藥,唐鳳雖也坐下,卻離得他們遠遠的。
林軟紅坐在神案前,眼睛卻呆了似的盯住那包袱,孫玉佛伏在柳淡煙耳畔,道:你知道這三人是誰么?柳淡煙含笑點了點頭,道:等會看我去捉弄捉弄那丑丫頭。只聽呻吟之聲又起,方逸又醒了,方辛流淚道:好孩子,乖孩子……莫要叫,馬上就不疼了?方逸道:哎……哎,我那婆娘呢?
方辛道:就在那邊……唉。冤孽,冤孽……方逸掙扎著張牙舞爪,破口大罵道:臭婆娘,你老公要死了,你還不過來瞧瞧,死在那里作什么?唐鳳不言不動,似是呆了,方逸大罵道:只有你那死鬼老子,才生得出你這死鬼……哎……死鬼女兒。柳淡煙目光一轉,突然走了過來,道:清靜些好么?方逸道:你是什么東西,你這……罵見出口,已被他爹爹伸手捂住了嘴。
方辛陪笑道:姑娘莫惱,他疼暈了?
柳淡煙冷笑道:他若再吵,你知后果如何?方辛道:知道!知道……俯下身子,在方逸耳邊嘰嘰咕咕,雖聽不到說的是什么,想見是要他兒子莫要出聲。
柳淡煙已走到唐鳳身前,笑道:唐姐姐,我陪你聊聊好么?唐鳳雖不愿理人,但瞧他幫了自己的忙,人又漂亮,又是笑語溫柔,也不覺對他生了好感,道:你怎知我姓唐?柳淡煙聽她答話,連忙坐了下來,笑道:唐姐姐女中英豪,天下無雙,妹子不但早已聽說,而且慕極了。這幾句話恭維的當真恰到好處,唐鳳聽得頗是受用,但想到自己昔日繁華,如今卻這般凄涼,不由得長長嘆息一聲。
柳淡煙梢悄坐得更近些,突也嘆道:唐姐妲,你也莫嘆氣,常言道:紅顏多薄命,只有那些又蠢又丑的女子,才是享福的人,像唐姐姐這樣花容月貌……唉!長嘆著頓住語聲,手掌悄悄搭上唐鳳肩頭。這幾句話更是透入了唐鳳心坎深處,她只覺心里一酸,反覆咀嚼著:紅顏多薄命這句話,更是悲從中來,突然流淚道:妹子我……反而向柳淡煙懷里倒了下去,柳淡煙抱著她身子,撫著她頭發,眼睛卻偷偷向孫玉佛眨了一眨,做了個鬼臉,孫玉佛也挑起大姆指,向他一笑。
唐鳳哭著哭著,只覺自己身子竟在這漂亮的女人手下軟了起來,渾身像是有不知多少螞蟻在爬著,臉也紅了。
她又驚又羞,又是舒暢難言,竟不忍伸手去推,哭聲不知何時,已變做輕輕的呻吟:
妹子……你……唉……你……你……
蕭飛雨在下面瞧得更是又羞又惱,想起自己以前被這人妖捉弄的情況,真恨不得出去一掌將他打死!
此刻若不是因為展夢白,她早已沖出去不知多久了——世上也只有這一個理由能使蕭飛雨忍住怒氣。
柳淡煙正是又得意、又好笑,只見唐鳳扭動著身子,不住縮向角落里,那閃縮的羞態,粉脂般的皮膚,也令他有些心動,不覺也隨著移了過去,輕喚道:唐姐姐,妹子好喜歡你呀,你怎么這樣美,妹子……目光一轉,突然頓住語聲!
只有那神案幔下,露出了一只窄窄的鞋底,顯見是女子的繡鞋,神案下居然藏著有人,當真大出他意料之外!
但他卻仍然神色不移,嘴里繼續著含含糊糊的胡言亂語,身子卻在有意無意間,向神案移了過去?
忽然間,只見他右足一伸,閃電般踢在那鞋底上。
雖然隔著層鞋底,但他認穴之準,仍不差毫厘,這一足竟不偏不斜踢在蕭飛雨足心'涌泉'穴上?
蕭飛雨脫口驚呼一聲,柳淡煙已橫身躍起,一舉推翻桌子,香燭跌了一地,目光轉處,呆了一呆,方自大笑道:原來是你!此變之生,當真大出人意料之外,方辛父子、唐鳳、孫玉佛見了展夢白、蕭飛雨竟躲在桌下,不禁又驚又喜。
林軟紅卻不禁駭得面色蒼白,呆在當地。
只聽柳淡煙咯咯笑道:蕭姑娘,咱們當真是有緣呀,許多日子不見,我們還真有點想你。蕭飛雨半邊身子雖已不能動彈,口中卻大罵道:惡賊,匹夫,壞東西……她實不會罵人,罵的柳淡煙非但不怒,反而笑了起來,拍掌道:哎,罵的真好聽,再罵幾句。
孫玉佛見她竟用'壞東西'這種字眼來罵人,也不覺為之失笑,蕭飛雨氣急無法,突然大喝道:唐鳳,告訴你,他是個男人!唐鳳身子一震,戮指道:你……你……
方逸想起方才他兩人之間糾纏的模樣,更是大怒,破口罵道:,好呀!臭婆娘,竟要給你老公戴綠帽子!唐鳳滿面通紅,躍身一掌向柳淡煙擊去,柳淡煙笑道:哎喲!唐姐姐,你這人怎么反臉就無情呀?語聲中身形閃動,唐鳳那里能沾得著他一片衣角,她急怒之下,伸手去摸暗器,卻忘了暗器早已被老人追回了…方辛目光四下轉動,突然縱身出去,伸手去抓唐鳳手腕,唐鳳實未想到自己的'公公'竟會向自己出手,驟出不意,便被他一把抓住,方辛格格軟笑道:傻丫頭,人家又沒有傷了你一根汗毛,你發個什么瘋,坐下吧!唐鳳道:你……你!她平常自以為多才多能,但此刻真遇著事,才知道自己一點法子也沒有,竟真的聽話坐了下去。嗚咽著痛哭起來,但饒是她哭得再兇,也沒有人再去理她。
方辛卻抱頭向柳淡煙深深一揖,陪笑道:姑……兄臺既捉住了這兩人,不知要如何處置?柳淡煙掮然一笑,道:這我可也不能做主。方辛奇道:為什么?
柳淡煙嬌笑道:這兩人是我們這位林兄藏起來的,如何處置,自然要聽他……林兄,你說是么?林軟紅心頭一寒,變色道:這……這……
柳淡煙有意無意間走到那'包袱'旁,伸手按在上面,笑道:林兄若是說將他兩人放了,我就放了。林軟紅見他只要手掌一用力,包袱里的秦琪便要香消玉殞,口里結結巴巴,那里還敢說出'放'字。
柳淡煙忽然面色一沉,道:林兄若不說放,小弟就將他兩人殺了!林軟紅身子一震,但口里還是說不出話來。
方辛附掌道:妙極妙極,正是該殺了,但殺了他兩人后,卻萬萬不能教他人得知,否則帝王谷主……蕭飛雨大喝道:要殺就殺,嚕蘇什么?
柳淡煙洛咯笑道:那有這樣容易,我怎舍得這么快就殺了你……又自伸出手去,摸向蕭飛雨的身子。
這一次眼見再無人攔阻于他,蕭飛雨又急又怒,放聲大罵,忽然間,路上又有人聲腳步傳來。
那人聲又尖又怪,道:這丫頭,依著我性子就不找她了,要找姓展的小子,也該對咱們打個招呼呀!語聲一起,蕭飛雨心頭便已大喜,方待呼喝,柳淡煙摸出的手掌一沉,已連點了肩下、左脅三處大穴,教她出聲不得!
方辛變色道:那老怪物……
孫玉佛更不禁變色道:無腸君金非!
柳淡煙道:你怎知道是他?
孫玉佛道:這聲音只要聽一次,一輩子也忘不了。他自從那次自昆侖山逃脫之后,對金非實是畏如蛇。
柳淡煙雙眉一皺,扶起神案,將蕭飛雨、展夢白又塞入桌下,回頭一望,孫玉佛竟從窗子里跑了。
他暗罵一聲:怕死的奴才!目光一轉,坐到那包袱上,冷冷笑道:若有人來,林兄出去應付吧!林軟紅見他竟坐到秦琪身上,心中雖氣惱,卻不敢不從,方辛乾咳一聲,走到唐鳳身后,伸手按住她天靈大穴。
他老奸巨猾,竟怕唐鳳突然變心說出展夢白、蕭飛雨的藏身之地,是以便先出手制住了她,教她不敢隨便開口,柳淡煙瞧著他微微一笑,兩人俱是奸狡深沉,臭味相投,互相都不覺甚是贊許。
只聽風聲一響,金非聲拉著南燕的手飛步而入,大聲道:喂,你們這些人都長著眼睛的么?林軟紅見到柳淡煙手掌不住在包袱上移動,只得迎上前去,陪笑道:回稟你老人家,這里人都長著眼睛的。金非厲聲道:既長著眼睛,方才可瞧未有個十八、九歲,標標致致,穿著男人般袍子的大姑娘走過?林軟紅道:沒……沒有!
南燕失望地嘆息一聲,金非轉眼瞧見方辛父子與唐鳳,大聲又道:你們三人也沒有瞧見她么?方辛手掌加勁,乾笑道:若是瞧見,必定去通知你老人家!唐鳳垂首坐在地上,又似呆了,方辛手掌縱不加勁,她也未必說話。
神案下的蕭飛雨聽得金非夫婦的話聲,心頭當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知道只要自己此刻能輕呼一聲,便立可得救,怎奈她全身上下四處穴道被點,實已無異死人一般,而展夢白也仍然暈迷不醒,方才她但望他莫要醒轉呻吟,此刻卻只望他快些醒轉,怎奈展夢白又偏偏不醒。
一時間,她心里這份著急,可真是無法形容。
她口中雖求速死,心里還是有些怕死的,尤其是此刻,她與展夢白的相思,眼見著就能得償心愿,這時要她死,她真是不甘心,但此刻金非卻已嘆道:咱們走吧,雨兒若是在這里,諒他們也不敢不說。接著風聲響動,想必人已出去,蕭飛雨除了等死,還能做什么。
方辛見金非去遠,方自離開唐鳳,走到柳淡煙身前,危機既過,兩人心里都甚是得意,不覺相視大笑起來。
林軟紅默然回轉身子,心頭茫然無主,也不知該怎樣,目光轉處,突見唐鳳乘人不防,竟向神案下鉆了進去。這期間只有林軟紅一人發覺她的行動,他心頭一動,但絕口不說,過了半晌,又聽得神案下'咯'的一響。
柳淡煙仍然未覺,瞧著林軟紅笑道:想不到林兄騙人的功夫果然不錯,騙了我,又騙了金非,但此刻林兄你究竟……神桌下又是'喀'的一響。
柳淡煙。方辛這才發覺,轉目望去,已瞧不見唐鳳。兩人面色微變,齊地出手掀起了神案,但見神案下空空如也,展夢白.蕭飛雨.唐鳳竟都不見了。
這一來不但柳淡煙、方辛大驚失色,林軟紅亦覺事出意外,這三人插翅既不能飛,莫非是鉆入了地下不成?
只見那神案的牌位神龕,俱是鋼鐵般堅硬的青石所砌,看來縱是神兵利劍,也難砍的動分毫。
柳淡煙、方辛四目相視,又驚又怒。過了半晌,方辛忽然擊掌道:是了,唐門中人,素來最喜賣弄玄虛,此地既是唐家的祠堂,想來必有暗道機關!柳淡煙冷冷道:你猜的不錯!
方辛道:那暗道入口機鈕,想必便在這神龕之下,方才那'喀'的一響,想必也就是他三人開啟暗門時發出的了。柳淡煙冷笑道:若無你那媳婦姓唐的丫頭,展夢白、蕭飛雨又怎知道暗道的機鈕在何處。方辛見他面藏殺機,知道此人已遷怒自己,連忙陪笑道:兄臺說的不錯,那丫頭既是唐門中人,自然知道這里的暗道機鈕,少時尋她出來,老漢定必將她交給兄臺,任憑兄臺發落。柳淡煙冷'哼'一聲,道:如何尋她出來?
方辛道:那機鈕想必便在這附近不過五尺方圓之內,老漢就不信尋它不出。再也不敢去瞧柳淡煙,俯身尋找起來。
林軟紅見他分析情況,有如眼見,心頭不禁暗驚,只盼他莫要尋著,腳步卻悄悄向那包袱移動。
柳淡煙也開始俯身搜尋,口中卻冷笑道:若有誰想乘機搶起包袱逃走,我擔保他跑不出十步。林軟紅方自走到包袱前,聞言心頭一寒,只得頓住腳步,呆呆地瞧著那包袱,心里酸酸的,但愿能放聲痛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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