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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八百五十五章 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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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阿哥滿臉幸災樂禍。曹颙卻只能撫額。
“十六爺,我也沒開布莊,哪有這本事?”曹颙皺眉道:“怨不得方才一個勁兒地打噴嚏,原來是被惦記了。”
十六阿哥挑眉打量他,道:“難道你還真打算歇二十七個月?想得倒是挺美,皇阿瑪念在曹家幾代人的體面,沒有奪情,已經是開恩。如今這差事,不是朝廷的,并不礙什么。就算往后傳出去,旁人也不好說嘴。不就是八萬兩銀子的布么,比這大的生意也你不是沒經手過?”
曹颙到清朝生活近二十年,雖沒挨過窮日子,但也不是不知生計的紈绔。
見十六阿哥說得如此輕松,他不要搖頭,換了個小廝,到賬房傳話,要看七月、八月的賬冊。
十六阿哥有些糊涂,道:“孚若莫非投降了,想要自己掏銀子貼補十三哥?十三哥的性子,可不會占你這便宜。”
曹颙沒有回答。開口問道:“十六爺,那染料流拍了,如何是好?”
“還能如何,分出好壞來,慢慢往買賣吧。左右現下銀行的積壓差不多都出手,銀錢一時還便宜。也等等皇阿瑪這邊,若是明年春修繕避暑山莊同京城幾處皇園的話,也需要染料。”剩下的東西不多,十六阿哥倒是不愁賣,悠哉說道。
“十六阿哥也曉得戶部三庫出來的東西,要分出好壞才能賣!”曹颙輕哼一聲說道。
提起這個,十六阿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雖說破損的多了些,但是也便宜不是。要不然,王家同程家,也不會一次吞了六十萬的絹帛。”
曹颙沒有同他爭論,等到賬房將七月、八月的賬簿送到,仔細翻看,將布匹采購那塊格外留意一下。
七月購夏布,一尺十二文,一匹三百六十文;八月購毛青布,一尺二十一文,一匹六百三十文。
曹府是伯爵府,曹颙同初瑜向來和善,從不在吃穿上苛待下人。這買的不算最好的,也是市面上中上的布匹。
戶部三庫出來的這些粗布,說起來拍的也是低價。一是因為量大。二是因為是官庫出來的。布匹質量不一,年限不一。
八萬兩銀子,就算按照市價折算,也要十幾萬匹布。
王家同程家要絹帛,不要棉布的緣故,是因為絹帛利大,即便有污損,也能找補過來;棉布卻不同,本就利潤薄,要是污損嚴重,別說賺銀子,能不能保本還兩說。
所以他們懶得費事,誰也沒有考慮這八萬兩銀子的布。
看著曹颙翻賬冊,念叨棉布市價,十六阿哥臉上添了訕笑,伸出三個手指頭,道:“粗布我還真瞧了一眼,攏共是三十萬匹。”
這些,曹颙的臉色就有些發黑,半晌方咬牙道:“都是夏布?”
十六阿哥點了點頭,道:“如今西北十幾萬大軍。說不定何時打勝還朝,厚布要留著犒軍,就是四哥也不敢輕動。”
要是厚布的話,即便污損蟲蛀,也不愁賣。百姓人家,貪圖便宜,只要價錢低,就有人買。縫縫補補的,也能添新衣。
夏布卻不同,本來就薄,蛀了后,就成了破爛。除了做抹布,也做不成別的。
怨不得十六阿哥一臉輕松的模樣,要是這些布真壓在十三阿哥手中,就算便宜出手,虧個幾萬兩銀子是正常的。十六阿哥向來同十三阿哥交好,曉得他處境艱難,自然是不忍。
如今轉到曹颙手中,就不是十三阿哥的事了。
至于吃虧與否,十六阿哥相信,只要曹颙肯動腦子,不說賺大銀子,這虧是絕不會吃的。
不過,十六阿哥也看出曹颙不快,不再打趣他,笑著說道:“皇阿瑪只是口諭下來,讓你幫十三哥打理這些布,又沒說立時逼著你賣干凈,急什么?現下是冬月。再過些日子就是臘月,忙著過年。而后正月里事多,且有幾個月清閑。”
曹颙是有些不痛快,他不到而立之年,記憶力尚未消退。若是他沒有糊涂的話,他記得清楚,就是數日前,他才將推廣玉米同土豆的折子遞上去。
什么叫“閑著也是閑著”?
就算康熙心疼兒子,不忍十三阿哥為一片孝心,散盡家財,想要拉他出來做事,也得給兩句好聽話。
看來,康熙是當他是黃豆了,沒油了就想著壓榨壓榨。
心中不快,也不好當著十六阿哥牢騷,曹颙只能漫不經心地哼哼幾聲。
十六阿哥同他相交多年的,這會兒功夫心里已經轉了幾個彎,道:“就算皇阿瑪沒有口諭下來,孚若還能袖手旁觀么?皇阿瑪也沒當你是外人,要不然也不會托你辦這個。”
曹颙甚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幾斤幾兩,沒有同康熙做“內人”的意思。
這個話,不好再說。再說下去,怕是十六阿哥都要以為他不知好歹。
畢竟,許多官員,為了前程,瞞著父母親死訊,就是為了避開丁憂。守制丁憂,還能被皇帝惦記,說不得這在外人眼中已經是恩典。更不要說,皇帝還有欽命下來。
因此,曹颙岔開話,道:“十六爺。關于十三爺,皇上有沒有說什么?會不會讓十三阿哥到戶部當差?”
說起這個,曹颙也有些不安。
若是因十三阿哥出山的緣故,引得四阿哥猜忌,那以后十三阿哥在雍正朝的地位就沒那么穩固。曹颙之前的計較,就付之流水。
十六阿哥擺擺手,道:“以十三哥現下的身子骨,就算想要當差,也等養上幾個月。皇阿瑪已經吩咐下來,使兩個御前聽差的太醫往十三哥府上走一遭。十三哥也是,心思太重,要不然也不至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曹颙聽了,心中稍安。
其實,就算十三阿哥現下當差,不是去戶部,就是去兵部,應當也無大礙。
戶部有四阿哥,兵部的十七阿哥是個“隱藏”的“四黨”,十三阿哥只要不腦袋發昏,去跟十四阿哥攪和在一塊兒,四阿哥就不會收拾這個向來同他最親善的兄弟……
待十六阿哥走時,曹颙心情已經平復。
是啊,即便康熙沒有口諭下來,關系到十三阿哥府,他也不好冷眼旁觀。
不過,想到今兒所見的兩位皇孫阿哥,曹颙心情有些沉重。弘皙早已褪去年少的青澀同張揚,整個人溫潤如玉。
他雖不是嫡子,卻是嫡孫,為皇孫中身份最高貴之人。
按照《儀禮》,君王諸侯正妻所出之子的兒子,統為嫡孫;嫡長子的嫡長子,為嫡長孫。
在二福晉去世時,他是以親子禮執喪。
康熙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承認了弘皙的嫡長孫身份。
按照宗室禮法,就算二阿哥被廢,皇家正統也當落到弘皙什么。
滿清入關多年。推崇禮教,嫡庶宗法制度已經深入人心。就算弘皙什么都不做,不管是宗室,還是百官,也有大批的人在關注他。
除了弘皙,還有弘明,“大將軍王”嫡子,長在深宮中,也是人。
曹颙不是擔心自己,是擔心外甥福彭。說是養育宮中,但是康熙哪里有功夫帶小孩,不過是在阿哥所安排個院子,放在上書房讀書。
弘皙還好,到底年紀大了,二阿哥同訥爾蘇又有宿怨,福彭是個伶俐的,不會同他親近。
弘明卻肖似其母,看著天真浪漫,實際如何,還有待思量。
曹颙還記得多年前,姐姐告訴自己的秘辛。完顏永佳當年沒有趕上第一次選秀,不僅是因其父在外地當差的緣故,還同她的堂妹十四福晉有干系。
論起出身,完顏永佳是伯爵府長房嫡女,母親又是尊貴王府格格,比十四福晉高出一大截。十四福晉雖為妹妹,但是兩人同年。
剩下的,就是伯爵府不為外人道的秘辛。使得完顏永佳錯過了那次選秀,十四福晉才得了成了皇子嫡福晉。
若是堂姊妹兩個同年選秀的話,不用說,那指為皇子嫡福晉的指定是出身更顯貴的永佳。
三年一次的八旗選秀,選的不是美女,而是出身家世。
皇家將八旗貴女的拴婚權攥在手中,也是為了防止權貴私下結黨,威脅皇權。
有這樣一個八面玲玲的母親,弘明就算不能青出于藍,也當差不到哪去。
曹颙可不愿意,自己的外甥,受了他們的算計。
姐姐同訥爾蘇雖生了四個嫡子,但是長子福彭,絕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紫禁城,阿哥所。
從校場回來,頂著風,福彭絲毫都不覺得冷。他剛從校場回來,練習了大半個時辰射箭,使了不少力氣,只覺得自己餓得不行。
也是,他今年十二歲,正是“半大小子,吃垮老子”的年紀。宮里課程又緊,早飯早早就用了,中午只用了些點心,如何能不餓?
小太監吳世英捧著書包,還有弓箭等物,跟在他身后。
從今年正月,他就奉旨搬進宮中。
對宗室子孫來說,“養育宮中”是恩典。若是格格的話,就算不封和碩公主,出嫁時也會越級封賞;要是阿哥的話,內務府考封時,一個“優等”是跑不了的。
可是,福彭不是尋常阿哥,他是平郡王府的嫡長子,只因沒到年歲,沒有正式請封世子。不管是王府,還是外人眼中,他都是平郡王府當仁不讓的繼承人。
這份“恩典”平郡王府不稀罕,卻也只能受著。
康熙倒不是為了“質子”,畢竟皇權穩固,一個只有爵位、沒有封地的宗王鬧不出什么大亂子。他這樣做,只是加深皇家同王府的聯系,做兩手準備,培養福彭這一任平郡王對皇室的忠心。
當年,福彭的祖父平悼郡王納爾福康熙四十年薨時,納爾蘇還小。雖襲了父爵,但是也養在宮中,等到成親時,才回到王府。
如同平郡王福晉私下里對長子說的,他在宮中,也是對父親的保護。既在御前,也能減些小人對訥爾蘇的詆毀。畢竟,訥爾蘇遠在西北,遠離朝廷中樞。
不過,就算是肚子餓得“咕咕”叫,福彭腳步還是不緊不慢,走得甚穩。
身份所致,即便只是半大小子,凡事也要講規矩、講氣度。更不要說,這宮里又是天下最勢利的地方,要是有不當之處,失了身份,連太監宮女都要小瞧。
福彭曉得自己在宮里,代表著是平郡王府同父母的臉面,自然是半點不敢行差。
好不容易轉了幾個宮門,將要到阿哥所,就見迎面走來兩人。前面那個穿著寶藍色衣裳,笑瞇瞇的,正是住在他隔壁院子的皇孫阿哥弘明。
雖然弘明只比福彭大三歲,輩分卻高一輩。
見他過來,福彭忙止住腳步,退到道側,給他讓路。
弘明卻沒有走過去,而是停住腳步,望了一眼吳世英懷里抱著的弓箭,笑著說道:“額娘使人來,叫咱們過去吃晚飯。趕巧遇到你,走吧,省得叫額娘久等。”
“二叔,侄兒才從校場回來,灰頭土臉的,這般去給瑪嬤請安也不恭敬。二叔先去,侄子回去稍作梳洗,隨后就到。”福彭恭敬地回道。
弘明聞言,點了點頭,道:“那你快點,今兒我隨皇瑪法出宮去了,有新鮮事兒要講給你聽。”
福彭恭敬應了,弘明拍了拍腦門,道:“對了,還遇到你舅舅了。都說曹額駙在上書房時騎射功夫是數得上的,趕明咱們找他比試去……”
弘明看似隨意,福彭也跟著點頭,一副憨實少年的模樣。
待弘明走后,福彭才再次抬起腳,回阿哥所更衣。他的心里冷哼一聲,這大半年來,十四福晉打著“照顧”的名義,沒少叫弘明拉他過去。
這背后的目的,就算是福彭,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最令福彭心中生厭的是,十四福晉每次都要抬出平郡王福晉,說起兩人的交情什么的。
那般做作的模樣,令福彭見了生嘔。
他家的老娘,才是真正的水晶心肝伶俐人兒。這樣人生下的兒子,豈是十四福晉幾頓吃食、兩句好話,就能收買的。
福彭垂下眼簾,掩住眼中的鄙視。心里明鏡似的,也飯局也得應酬。不能得罪小人,尤其是得勢的小人,這是母親早在他記事后就教導過他的,他不敢忘。
只是,也要尋由子,這兩日往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處也走兩遭。省得落到不開眼的人眼中,就要將他列到“十四黨”。
或許,十四福晉待他這么殷勤,也有這個用意。
連孩子都算計,真不要臉,福彭心中越發鄙視……
不管曹颙多不耐煩,既然康熙都“口諭”了,他這為人臣下的,總要給上頭點面子。
次日一早,曹颙就帶著曹方,往十三阿哥府來。
不曉得是不是昨日心緒波動太大的緣故,十三阿哥又病倒了。曹颙還尋思要不要讓管家傳話,就有內侍出來,請曹颙進內堂相見。
沒等進屋子,就聽到十三阿哥咳嗽聲。
曹颙聽了,不由有些遲疑,自己是不是不該拿這些瑣事擾十三阿哥的心神。
內侍隔門通稟道:“爺,曹額駙到了。”
“進吧。”十三阿哥說著。
曹颙跟著內侍進了屋子,就見十三福晉端著藥碗從炕邊的凳子上起身。
見她要避出去,十三阿哥道:“曹颙也不是外人,有什么可避的?”
這會兒功夫,曹颙已經上前兩步,給十三阿哥同十三福晉見過禮。
十三阿哥擠出幾分笑,道:“就算小曹不來,我也要使人尋你的。怠慢了,剛發了汗,實沒力氣換衣裳,就請你過來說話。”
曹颙仔細看了十三阿哥兩眼,雖說面容有些乏,但是眼睛里添了生氣,不再是舊日的絕望同凄涼。
不知道,是不是康熙對這兒子態度的改變,化解了十三阿哥的心結。
“是我的不是,心太急些,不該擾十三爺休息。”曹颙回道。
十三阿哥臉上露出為難之色,道:“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昨兒我允過王魯生,說是他銀子不湊手,我幫襯他一二。可是后來因粗布這個,占了我的銀子,怕是我要食言了。真是羞愧,當時心急,忘了他那茬,如今是沒臉見他。他差的那十萬兩銀子,就得勞小曹費心。”
曹颙點頭,道:“這些十三爺就別操心了,我都曉得。今兒過來,同十三爺說的不是這個,是那粗布的事兒。銀行那邊,不是要求十日內交清銀子么?這銀子可交,布匹卻不能取出來,還當在內務府庫房存著。要不然,三十萬匹布,一時半會兒也尋不到妥當的地方。”
“三十萬匹?怎么會這么多?”十三阿哥顯然也是曉得生計的,聽了詫異不已。
不過,他早年也在戶部當過差,說話間腦子里已經轉過來,苦笑道:“是積壓的陳年舊布?也罷。按照我的本意,想全部孝敬給皇阿瑪,給西北軍添置新衣的。只是那樣的話,落到有心人眼中,好像我在圖謀什么。如今,我也是唬怕了膽子,只求平安罷了……”
十三福晉坐在邊上,望向丈夫,滿眼的心疼。
屋子里氣氛有些壓抑,曹颙道:“許是有些舊布,但當不全是,要不然四阿哥同十六阿哥也不會開出八萬這個價。這已經比市價低,就算有些折損也不算什么。”
見曹颙如此關心這批布,十三阿哥有些意外,道:“小曹這是要幫我?難得你松快兩年,還讓你為這些費心,我可沒那樣厚臉皮。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人處理。吃穿用度,是百姓生活之本,就算會賠些,也不礙事。”
曹颙笑道:“十三爺這次猜錯了,我確實是要幫十三爺,卻不是自己勤快,而是奉了上諭……”
“上諭……”十三阿哥咀嚼著這兩個字,眼睛越來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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