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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七百一十五章 燒七(上)
第七百一十五章燒七(上)
曹府,前邊,客院。
蔣堅站在廊下,抬頭看著漫天雪飄。這雪勢不小,不到一個時辰,天地之間就覆蓋了一層白色。
端的好雪,像是梨花亂舞,紛紛揚揚。
進入十月,到現下不過半個多月,京城就下了三、四場大雪。這些降雪,也能滋潤久旱的京畿大地。
蔣堅想到此處,看著這漫天飛雪,也覺得心情好許多。若不是還不到東主曹颙休沐之日,他就尋思著要不要到西山賞雪聽禪。
這時,就見一人冒著大雪從院門口進來。
“非磷,這是賞雪?好興致。”來人笑呵呵地說道,不是李衛是哪個?
蔣堅見了他,有些奇怪,道:“又玠不是說去‘訪友’,明兒才回么?”
李衛聽了,神色一僵,隨即笑著說:“沒訪著,就回來了。”
他身上沒有穿防雪的蓑衣,只穿了件寶藍色的棉袍,帽子上,衣服上已經落了不少雪。
說話間,李衛已經走到廊下,打掃打掃帽子與身上的雪,又使勁扥扥腳,才跟蔣堅回屋子里。
屋子里除了火炕燒著,地中間還放了個炭盆,燒的正旺。
李衛搓了搓手,看了蔣堅一眼,道:“非磷,這下雪的日子,正是喝酒天,陪我喝兩盅如何?”
李衛素來是直爽的性子,今兒卻瞧著有些不對,像是有什么心事。蔣堅見了,也覺得奇怪,點了點頭:“將到飯時了,又玠想喝就喝吧。大冷天,也能暖和暖和身子。”
李衛聞言,笑了笑,望著炭盆里的火,有些怔神。
蔣堅實在忍不住,近前問道:“又玠這是有心事?莫非,是老家那邊來信,捐官的銀子不湊手?
今兒從衙門出來,李衛說是“訪友”去了,實際上是去了前門的花街柳巷,找女人松腰帶去了。
按照他的話說,他是個陽剛漢子,要是十天半月不沾女人的身子,那就要精血逆流。但是他妻妾都在老家,京城這邊,一直沒有置妾。但凡想要“松快”,他就揣著銀子往青樓里,做“新郎”去了。
他身上雖有監生的功名,但是偌大的京城,誰會在意他這個小蝦米。
蔣堅瞅著他這般花天酒地,還曾勸他買兩個清白姑娘做婢做妾,總比外頭省心省錢。
李衛的意思,卻是覺得窯子里的姑娘會侍候人。床笫之間放得開,能讓人舒坦,所以獨愛這一口。
只是他為人仗義,不是冷清之人。為了怕日久生情,陷在溫柔鄉里,他去青樓嫖姑娘,從來不做回頭客。
不管這姑娘多美,手段多高超,他也是一次就換。
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甚是自在逍遙。
對于李衛愛嫖之事,曹颙也是曉得的,卻是也不好多說什么。早先,魏黑兄弟沒成家前,也是青樓的常客。
這壯年漢子,身邊沒有女人,也不能要求他做圣人君子。
就是初瑜那邊,曉得丈夫看重李衛與蔣堅,還說過要不要在府中的大丫鬟中挑兩個妥當的,送給他們兩個做妾。
曹颙這邊思慮再三,卻是給否了。
要是按照歷史發展,李衛以后是要做督撫大員的。如今在曹家,只算是跟著蔣堅學幕,同曹家并沒有主仆關系。
要是納了曹家的丫鬟為妾,難免打上曹家的印記。對于多疑的四阿哥來說,那樣對李衛也好,對曹颙也好,都未必是好事。
因此,事情就擱淺下來。
自從曉得朝廷要開捐官之事,李衛往青樓去的更頻繁。用他的話來說,要是穿了官皮后,就真的不能去了。可是四九城里,北方佳麗、南方美人,燕瘦環肥的,就算不能遍嘗,也得多見見世面才好。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逛了兩年,終于輪到李衛后悔這天。
他漲紅了臉,低聲對蔣堅說了自己的苦衷。
蔣堅瞪大了眼睛,滿臉愕然,實沒想到會到這個地步。
“到底是在哪家染上的?怎么會這樣,這卻如何是好?”聽到最后,蔣堅已經是帶了幾分擔憂之色。
“誰曉得?”李衛苦笑道:“可笑我前幾日還同人吹噓,再嫖幾個,也能湊成百美之數。”
這個當口,也不是說他的時候。蔣堅嘆了口氣,道:“這個耽誤不得,還是尋個好大夫,先治好病再說。”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真是報應到頭。”李衛點點頭,怏怏地說道。
見他如此消沉,蔣堅怕他心里難受,道:“你也別太擔心,又不是治不好的病。只要尋了正經大夫,用些好藥,也是好調理的。”
“非磷,我是覺得臊得慌,這叫什么事兒?要是叫人曉得了,我直接一根褲腰帶吊死算了。”李衛訕訕地道。
“這病不是一日兩日能調理好的,怎么瞞?”蔣堅有些不解:“得請大夫,開方子,熬藥。除非不在府里住著,要不然怎么瞞……”
李衛已經抬起頭來,道:“說的就是這個,我怕是得尋個由子,出去養兩個月。明兒我去南城,租個干凈院子。大人那邊……實在是沒有臉跟他說話。他之前還曾點過我兩遭,叫我愛惜身子,別鬧出毛病來。我還拍著吹牛來著。只能扯謊了,就說家里有事兒,回徐州去了。”
這實不是體面的病,對于李衛的隱瞞,蔣堅也能理解。
他猶豫了一下,道:“既是又玠尋思好了,就這么辦吧。只是你別強撐著,要是有需要幫襯的地方,一定要開口,要不然我這邊如何能放心……”
金魚胡同,十三阿哥府外。
雖說才酉初(下午五點),但是因冬日太陽下山的早,加上陰天的緣故,天已經蒙蒙黑。阿哥府大門外,已經掛了燈籠。
十三阿哥親自將曹颙送到大門外,將跟前的人都打發到一邊,遲疑了一下,道:“曹颙,我是不是使你為難了?”
曹颙點點頭,甚是誠懇地說道:“十三爺,您是曉得我的,最是怕麻煩。我真不愿摻和進這些事兒中,恨不得避而遠之。十三爺,就不想再想其他法子么?親侄女少的話,堂侄女不行么?也有幾家王府格格,嫁到京里。”
“曹颙,八嫂與九哥兩個人都出面央求人了,若是你不應,卻是要往死里得罪人。這個,你想過沒有?雖說在九哥面前,我沒應承什么,但還是希望你應了這件事。你向來心地仁厚,所以這些年才會不避嫌疑地到這邊來。這世上,向來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八哥去得凄涼,你要是能這個時候幫襯一把,皇阿瑪心里不會怪罪你的。”十三阿哥苦口婆心地說道。
曹颙心里,是有顧慮,卻不是康熙皇帝。
替他的兒子做法事,要是他還怪罪,那他就不是人了。
曹颙怕的,是四阿哥。要是因此跟九阿哥扯上關系,引得四阿哥狐疑,那他不是吃飽了撐的。
雖說曉得十三阿哥這番話,不無道理,但是曹颙還是不愿節外生枝。
見他還要回絕,十三阿哥怕將話說死,道:“曹颙,你先別忙著搖頭。回去同你父親商議商議,看到底該如何?還有大格格那邊。說到底,八哥是她的親叔叔。就算八嫂不開口,她這個做侄女的,也當盡心些。”
曹颙看著十三阿哥,實不知該說什么好。
康熙四十七年,在草原上到底發生了什么,已成歷史之謎,但是影影綽綽的,曹颙也聽說過幾句。
固然有十三阿哥的魯莽,但是背后也有其他阿哥推波助瀾。
十三阿哥沉寂多年,如今卻是一個不忍,還要講兄弟情深么?
見著曹颙為難的模樣,十三阿哥不由一陣羞愧,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做得過了。
見了八阿哥下場凄慘、后事冷清,十三阿哥這邊難免有物傷其類之感。之前的恩怨糾結,仿佛都煙消云散。
不過因自己的緣故,強求曹颙夫婦出面燒七,這也說不過去。
想到這里,十三阿哥只覺得索然無味,對曹颙道:“明兒我就帶著福晉與孩子們去溫泉莊子了。京里怪冷的,去那邊貓冬去。許是八哥出殯的時候,我會回來。至于‘燒五七’之事,曹颙你這邊,就看著辦吧。若是實在勉強,也不必強求。只是要記得尋個妥善的說辭,不要在人前落了口舌。”
曹颙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應了一聲,告辭回府。
十三阿哥并沒有馬上回府,望著曹颙的身影隱沒在淡淡的夜色中,長吁了口氣,喃喃道:“看來真得走了,再留下去,我就不是人了……”
人皆有私心,十三阿哥想要曹颙去八阿哥府“燒七”的私心是什么,怕是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曹颙騎在馬上,任由雪花落到臉上,只覺得腦子清醒不少。
說起來,平素他最不愿回絕別人了;只要別人開口,不算是太為難的,他多會應下。可昨兒與今兒兩天,他卻是毫不猶豫地回絕了兩位。
曹颙是個膽小鬼,這一點他自己從不否認。
八阿哥的薨逝,已經引得他驚心,他實不愿意將自己扯進去。
十三阿哥將太湖珠場的地契、房契、人契送還回來,這個使得曹颙有些意外。但是因十三阿哥說得直白,曹颙只能收了,要不然的話,怕是抹了十三阿哥的面子。
因夜色漸濃,無法放馬疾馳,只能信馬由韁、溜溜達達,用了小半個時辰,曹颙才回到府里。
雖說到了飯時才從十三阿哥那邊出來,但是因在孝中,不好吃酒,十三阿哥便沒有留曹颙。說了話,就送他出來。
所以,曹颙現下已經是餓得不行。
到蘭院給父母請過安后,曹颙就步履匆忙地回了梧桐院。
才進院子,就聽到上房傳來歡笑聲,聽著甚是熱鬧。曹颙挑了簾子進去,就有小丫鬟瞧見,俯了身子,行了禮。
初瑜在屋里已經聽了動靜,迎了出來。
屋子里熱乎乎的,曹颙的心里也跟著暖不少,笑著說道:“好熱鬧,這是說什么?”
炕邊上,是天佑與恒生兩個,正逗著天慧說話。見父親回來了,兩個小家伙都直了身子,規規矩矩地問好,隨后跑到他身邊來,滿是親昵。
紫晶原在凳子上坐著,見曹颙進來,已經站起身來,笑意盈盈。
“太太應了去溫泉之事了,我同紫晶姐姐正商量什么時候動身。”初瑜一邊拿帕子將丈夫身上殘雪掃凈,一邊笑著說道:“幾個小的,聽說要出府,都歡喜得要打滾了。”
小孩子對于外面的世界,總是充滿向往的。
聽了初瑜的話,天佑直接抿嘴笑著,恒生猴急,已經忍不住,抱了曹颙的大腿,仰著小腦袋問道:“父親,父親,溫泉里有魚么?有大魚么?”
一句話,逗得幾個大人都跟著笑了。
曹颙摸了摸恒生的頭,帶著幾分好奇,問道:“恒生不是不愛吃魚么,怎么還關心起這個?”
“妹妹愛吃魚,要是有大魚就好了,給妹妹吃魚眼睛。”恒生脆生生地回道。
說起來,天慧的眼疾,曹颙這邊因懷疑是血緣關系所致,所以對女兒的復明不報什么希望;但是初瑜這邊,總是抱了一線希望,希望老天開眼。
因想著吃什么補什么,天慧這邊打小沒少喂羊眼珠與魚眼珠。恒生年紀雖小,不曉得怎么記住了這個,所以發問。
“溫泉里沒有魚,不過那邊有河,到時候砸開了,使人打魚。”曹颙笑著回道。
“哦,哦,太好了。”恒生拍著小手,甚是歡喜。天佑在旁,也咧嘴笑著。倒是天慧,原來還支起耳朵聽著,現下卻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低著頭玩手中的布偶去了。
少一時,曹颙更衣完畢,喜彩也帶人將飯桌擺好。
曹颙讓紫晶吃飯,紫晶吃過了,見天不早,就帶著天佑、恒生兩個先回葵院去。
天慧小孩子怕餓,也早在蘭院跟著祖父、祖母用了晚飯。
初瑜給自己盛了半碗飯,陪著丈夫用了。
因怕遇到八福晉,再說燒七之事,八阿哥府那邊的差事,曹颙就請董殿邦代勞,自己避開,沒有再過去。
雖說已經拿定主意,不去摻和那邊的事兒,但是不知為何,曹颙的心里始終頗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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