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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跬步行(13)

作者:榴彈怕水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榴彈怕水 | 黜龍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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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龍 第二百四十五章 跬步行(13)

二月初一,段威率領東都大軍三萬眾,在武陽郡郡守元寶存主動派出使者的情形下,過貴鄉而不入,徑直來到武陽郡郡治貴鄉正北面的清漳水河道,以待匯合。

然而,上午行到彼處,卻只見到迎面渡河而來的信使,信使則傳達了白橫秋的口訊。

“太原軍全力西進,最快明日接戰?我們只要從南岸跟上,防止援軍與賊軍渡河逃竄就好?”段威重復對方言語的同時明顯猶疑,但軍事經驗豐富的他馬上意識到對方意思,卻又立即回頭。“你們懂了嗎?”

身后便是屈突達、鄭善葉、紀曾三位實際領兵主將,聞言也多醒悟。

“懂了就好。”段威凜然以對。“我如何不曉得你們的小心思?只擔心平白為人葬送了子弟兵馬,事后還落不得結果……我也不瞞你們,我也是帶兵的人,心里是有類似想法的……可現在看,英國公早有考慮,這一戰是要用自家兵馬打這個頭陣,做這個主攻,我們只要負責方面圍堵便可,你們可還有話?”

三人不敢怠慢,齊齊拱手行禮,以示認可。

“那就好。”段威繼續來言。“各自回去,施展手段,只努力將兵馬往前推過去……明日就要接戰,那就只一日而已,你們堂堂將軍,難道還不能維持?”

眾將只是點頭,便匆匆去了。

就這樣,也不知道諸將都使出何種手段讓部隊打起了精神,總之,東都兵馬繼續東進,當晚便趕到館陶,而翌日,他們繼續進發,中午之前便抵達清河郡邊界。

此時探馬來報,清漳水北岸的大營內,黜龍軍的紅底“黜”字依然還在原地未動,兵馬也未動,反而是河上許多浮橋,還在不停轉運糧秣、軍械,繼續往河北岸的黜龍賊精銳軍營運送物資。不僅如此,還有探子來報,說是黜龍軍大營處,一直在修繕工事、建造土壘溝渠,似乎有彷效馬臉河一戰的意思。

而河對岸的太原武安兵馬浩浩蕩蕩,東都兵馬已經可以隔河看到部分拖后的部隊了。

這下子,東都諸將卻是曉得,今晚河對面可能便要接戰,而無論接不接戰,最起碼今晚河兩岸的兩支大軍都要完成立營對峙,然后與黜龍軍進行軍事接觸。

也正是因為如此,很多人的想法發生了轉變,一部分人覺得,到了眼下,黜龍賊看起來委實有些難當英國公一擊,不由動心了,想在政治前途無量的英國公面前博個出彩;另一部分人則覺得,黜龍賊這個樣子,似乎有恃無恐,反而畏怯了,并不想在黜龍幫這里損兵折將,甚至葬送性命。

于是乎,居然又有一隊三四百眾的兵馬跑了,而且這次發覺的極晚。

“甭管是有恃無恐,還是虛張聲勢,他最多是個守勢,我們只管速速前進,截斷浮橋!”注意到軍中又起了一次騷動后,段威此時也發起了狠,乃是直接點了將。“屈突達,你去!這里不用你管了,選你部精銳,不需要多少,一兩千足以,搶到浮橋那里,驅趕民夫,站住河畔,截斷浮橋,便是一功!”

屈突達聽到這話,曉得今日無論如何不能推脫,便拱手稱是,然后就整飭兵馬,親自帶隊去了,乃是半點遲疑都無……實際上,這不僅僅是要去執行命令,而是說,身為一個將軍,一個屢屢趕不上戰場的黜龍幫宿敵兼手下敗將,此時是對前面戰局有一點期望的。

至于期望具體是什么,他自己都不好說。

二月初二日,下午時分,屈突達率本部精銳一千人為先鋒,輕裝前進,輕易進抵清河郡西部地區的清漳水南岸……或者說東岸,因為清漳水整體上從西南到東北流向,而在這一段更像是南北走向。

而以這段轉向南北的清漳水為界限,東面是臨清縣,西面是宗城縣,張行及其主營就在宗城縣境內偏北一點挨著河的地方,距離此地還有十幾里。

不過,也就是從這個河水轉彎變成南北走向的地方開始,就已經大規模出現浮橋了。可見黜龍軍對河對岸張三賊所在的營盤支援力度之大。

當然,這些浮橋早已經被斷開,而且是從東岸被斷。

“這是什么意思?”隨屈突達下河檢查了浮橋后,隨行的一名隊將略顯詫異。“我們的任務是去截斷浮橋,黜龍幫自己也截斷浮橋?”

“對。”隨行參軍隨口而答。

“為什么?”

“自然是擔心我們去支援對岸。”

“他們怕了我們?”

“那倒未必……”參軍看向了屈突達。“將軍,黜龍軍的信心比我們像的要足一些。”

屈突達微微頷首。

身后的其余人也多醒悟――英國公讓東都兵馬截斷浮橋是為了防止黜龍軍逃竄或者援兵自此處支援,而黜龍幫自斷兵馬固然有阻礙東都兵馬進攻的意思,但同樣也展示了在對岸死守硬抗到底的決心。

“走吧!”屈突達望著河對岸清晰可見的太原武安聯軍,愈發干脆。“他拆他們的,我們進我們的。”

周圍人也多無話,一起上了岸,回到官道,繼續率軍北進,而果然,再行三四里,河中斷掉的浮橋就顯得比較倉促了;又走三四里,已經可以見到少數倉促撤退的黜龍幫民夫與巡騎。

下屬們紛紛請示追擊,都被屈突達否決,只一意順河邊官道進發不停而已。

就這樣,又行了三四里地,已經算是傍晚,河對岸,數不清的太原武安聯軍開始扎營立寨,營盤廣闊,一眼都望不到邊。

而黜龍幫的營地也在夕陽映照下出現在了視野中,其規模稍小,卻因為建筑完備,接著泥土與木材的顏色,顯得像個巨大的灰黃色堡壘。

屈突達停下了進軍,勒馬立在了夕陽下。

河對岸,全程衣不卸甲的英國公白橫秋也得知了屈突達的到位,不過,當他昨日意識到黜龍幫大營根本就是紋絲不動的時候,就對此事沒有太多關注了。

“你覺得,張三這廝所恃的究竟是什么?”白橫秋趕了一整日路,全程都在馬上,絲毫沒顯出來大宗師的手段,此時依然還是在馬上,而且是借著一個小土坡的高度來觀察。

周圍將領何止數十,但大家都知道這位主帥問的是誰。

“無外乎就是那幾樣。”李定在眾人矚目中從容來答。“要么里面藏了一位大宗師,或者多了幾位宗師,要么是黜龍幫這些年凝丹以上的高手層出不窮他能結成真氣軍陣……而且應該是大軍陣,否則沒必要準備這么特定數量的兵馬,而是應該全軍來戰。”

白橫秋看了看像一個完美五角形的黜龍軍營盤外壘,沒有吭聲。

倒是身側大將劉揚基微微皺眉:“大軍陣是說結合了所有兵馬的真氣大陣?”

“不錯。”

“黜龍賊有這個本事?”劉揚基正色來問。“這可不是有幾十個凝丹高手就行的事情,得按照修為,層層疊疊,如臂使指,才能撐開大陣,遮住、帶聯其中兵馬,一群販夫走卒哪來的這個指揮上的門道?”

“那倒未必。”另一位中軍大將竇琦卻微微皺眉。“不能小覷黜龍賊,否賊便是小覷了之前河北、東境的那些的豪杰了,在東境時,我侄兒便被輕易處置了,而若是說這些小輩不值一提,那韓引弓、屈突達、薛常雄也都是廢物嗎?”

“竇將軍誤會了,我可沒小看黜龍賊,只是說對黜龍幫而言,這個大軍陣有些匪夷所思罷了。”劉揚基昂然回復。“須知道,這天底下就沒見過幾次大軍陣,便是英國公當日平楊慎的時候,也只是集中修行者下山來突,未曾罩住幾營兵馬。張三賊跟誰學的?”

“應該是徐師仁吧?”竇琦嘆了口氣。“徐師仁十幾年軍伍,還是鷹揚郎將這層,有些東西真不缺的……”

“但還是不足。”劉揚基想了想,搖頭以對。“我不是在與竇將軍抬話,而是說徐師仁一人委實不足,他最多懂千把人層面的軍陣設置,但更往上的玩意,還是要有人教……誰教的?”

便是竇琦都不開口了。

“我教的。”

就在這時,李定忽然在諸將略顯詫異的目光中扶劍來答。“張三自家是有來路的,軍陣上的條例從來不缺,以至于薛公當日交戰,只以為是白氏家學傳到了張三那里;后來也向我詢問了一些軍陣設計的門道,我便將自己一些心得還有從舅父那里學來的東西告訴了他;除此之外,其軍中非但有徐師仁這種十幾年官軍經歷的經驗軍官,諸如徐世英、王叔勇這些人,也都是難得年輕俊才,有些東西一點就通。”

竇琦和劉揚基幾乎是本能一起笑了笑,明顯是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卻都沒有說出口。

“若是這般,事情雖然麻煩,卻也不懼他。”白橫秋面不改色。“因為到底還有老夫在此呢!不親自交手,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大宗師!到時候,我自持長劍,斬了這賊廝,了斷河北!”

眾人各自凜然,紛紛拱手稱是。

唯獨李定面色不定:“只怕他還有后手!”

“那便勞煩李府君去試探一二。”白橫秋坦蕩如常。“既然料定他能擺成大陣,那就待明后日準備妥當再出兵也無妨,今晚只好生防備,以防偷襲便可。”

周圍諸將則紛紛拱手稱是。

而李定猶豫了一下,認真拱手來問:“只是試探,不用招降嗎?張三郎到底是天下公認三娘的丈夫,又是一等一的人物,他若來降,豈不算一件美事”

這次,輪到白橫秋猶豫了,他沉默片刻,目光掃過忍不住抬頭來看自己的許多將領,一時哂笑:“只怕自取其辱。”

“小子也覺得會自取其辱。”李定笑道。“但我去招降,辱的也是我而已,白公不必憂慮。”

白橫秋看了看對方,點點頭,便欲折身離去。

李定見狀,復又追問:“白公可有什么言語交代?”

白橫秋怔了一下,立即醒悟,對方是問自己能給什么政治承諾,饒是他早就下定決心不留余地,此時也不由苦笑:“他若與三娘一起來了,我白橫秋的基業,便是將來想給那幾個兒子,恐怕也不敢吧?知要他答應,生的孩子姓白就行。”

周圍人多有一愣,然后紛紛哄笑,到是李定依舊從容。

就這樣,須臾片刻,眼瞅著日頭將落,李定讓蘇靖方打起旗幟,喊上部屬王臣愕引人來做護衛,然后便徑直往北面黜龍軍大營而去。

來到營前,報上姓名,不過片刻,張行便也騎黃驃馬帶著王雄誕等十余騎打馬出營,卻沒有帶旗幟。

雙方交馬,身后騎士落在十余步,任由兩人交談。

“怎么你也眼圈發黑了?”李定失笑以對。

“這幾日委實疲憊……這個營盤還是你教的,造起來委實麻煩。”眼窩深陷的張行也笑。“倒是你明顯精神煥發。”

“軍務前途都被白公安排的妥當,萬事無須操心,自然精神妥當。”李定微笑以對。“閑話少說,白公讓我來問問你,事到如今,可還有回頭余地?”

“我說句良心話。”張行想了想,誠懇做答。“我這次是真的想過投降,但那是三四日前收到薛常雄書信曉得局勢后的當晚……而當晚做了決定后,就不會再考慮投降了……告訴白橫秋那老賊,他要戰,便來戰,我就在此地等他便是。”

李定點點頭,復又提醒:“但這次你們敗多勝少,而且一旦戰敗,便很可能萬劫不復。”

“那又如何?”張行當即反問。“還有什么?”

“白公讓我來問,你除了這個不能動的真氣大陣還有什么倚仗,能告訴他嗎?”李定繼續來問,引得身前身后微微騷動。

這個是可以問的嗎?

問了就會答嗎?

張行探過頭去,看了看對方身后的十幾名騎士,忽然失笑:“有的,我們最大的倚仗便是河北一體,不只是薛常雄,便是馮無佚也都許諾暗中倒戈,只要我們守住,太原兵馬漸漸疲憊,那所謂官軍圍剿黜龍幫,就會變成河北對抗晉地,我們圍殺白橫秋……李四郎,大魏既然到這份上了,哪里還有什么官軍和反賊?便是有官軍,也不是白橫秋與薛常雄他們,你說對不對?”

兩邊騎士再度騷動,卻儼然是有些惶恐不安。

李定微微色變,但旋即搖頭:“便是沒有官軍與反賊,也有關隴與叛軍,哪里像你說的這般輕巧?薛公與你傳信這事,也是離間之計吧?”

“便是關隴人,來到河北立足,士卒皆河北人,糧餉皆自河北取,那你說,這是河北軍鎮還是關隴軍鎮?”張行看著對方昂然對道,避開了直接問題。“李四郎,關隴名族,有幾個是出身關隴本地的?不正是外地豪杰為主,以關隴立府兵而建功立業所成的嗎?這個道理,別人不知道,你李四郎不知道嗎?你跟你的武安兵,難道算是關隴軍?”

李定沉默不語。

張行繼續來笑:“這樣好了,你若是也有意,今夜我趁你們立足未穩去襲營,你不要與我交手,我便曉得你的心意了。”

李定終于又笑了:“一言為定。”

張行也點點頭:“一言為定。”

二人隨即切馬,各自轉頭。

但剛剛回到各自的隨從隊列前,二人又似乎心有靈犀的一般一起回頭相顧。

“李四郎,我有一事相求。”張行先行含笑開口。

“說來。”李定倒是有些嚴肅。

“若是此番黜龍幫真敗了,我又沒膽量戰死,還望你看在之前一番交情上,搶在我被送到白橫秋前就殺了我……”張行依舊含笑,似乎是在開玩笑一般。

“你怕自己投降?”李定認真來問。

“不錯。”張行也認真來答。“若是三年前,無論多大的事,我只一人,必然會豁出去性命,但現在眼看著基業越重,行事越來越圓滑,越來越講道理,我反而怕自己漸漸因此失了當年的血性……那就太丟臉了……而你殺了我,最起碼思思跟你這類至交還會原諒我,還能看在情面上,依舊認我是個豪杰。”

“好。”李定沉默了一會,眼看著夾在兩人中間的夕陽即將落下,還是笑著點了頭。“我也想問問你……有句話我是不是說過?”

“哪句?”

“若是你此番勝了,我就俯首稱臣,任你驅馳!”

“好像有,但委實記不得了。”張行也笑道。“反正自從你在武安落腳,我又到河北來后,我心里就一直是這么一廂情愿想著的……這一回坐真嗎?”

“自然坐真。”李定點點頭:“以前不情不愿,是因為你沒贏過我,這次我就在你對面,咱們到底要一絕勝負的。”

“那就好。”張行點點頭,順便看了眼西面的落日。“那就好。”

“保重,保重。”李定也點點頭。

然后兩人與西面的那位至尊一起各自歸營。

ps:即便是早就跟大家報備了也要說聲道歉……我在月子中心咖啡沒了,這兩天人好像是昏昏沉沉的,跟普通人戒煙沒啥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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